作者:猫说午后
谢祯只觉此刻这张嘴不是?他自?己的,梦游般问道:“姑娘有何好?计策。”
蒋星重道:“我稍后会给你一个名单,这名单上的官员,皆是?巨贪,他们在顺天府被破后,府里都抄出大笔的银两。你且记住这些人,并找寻机会,怂恿景宁帝将他们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叫他们更方便敛财。待一年后,大昭内乱,咱们便杀几个祭旗,抢他们的基业成为你的基业。景宁帝越穷,未来你就越富有!”
谢祯看向?蒋星重的眼里,着实有些钦佩。
她的意思是?,叫那些贪官,各个成为他的敛财工具,成为他的钱袋子,待时?机成熟之后,他只需如秋收一般,一镰刀割下去,便会富得流油。
谢祯赞许地点?头?道:“好?,就依姑娘所言,此法?甚好?!”
若是?当真能像收拾邵含仲一般,收拾掉一大批贪腐官员,想来国库空虚的掣肘,便顺势可除。
蒋星重冲谢祯一笑,取过纸笔,凭着记忆,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随后递给谢祯。
谢祯伸手接过,仔细看着上头?的几个名字,不由蹙眉。这些人,都不在此次他想收拾的那些官员中。
不过细想一下,不在也是?寻常。按照蒋星重的说法?,一个月后他会除掉共计百来人,既然已经除掉了,自?然那就不会出现在未来被土特部抄家的名单上。
蒋星重放下笔,对谢祯道:“我现在记得的就这么多,好?多事,我可能到遇上才能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给你听。”
她要是?早知道会重生回来,就把?前世那五年的事桩桩件件都背下来。可惜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当时?听过就过了,根本没有刻意地去记。
谢祯收好?蒋星重给的名单,看向?蒋星重,笑道:“好?。”
蒋星重复又向?谢祯问道:“眼下你有什么计划?我私心觉得,你得拿到更大的权力,才方便我们日后行事。”
谢祯闻言愣了愣,对蒋星重道:“确实是?打算努力再往上爬一爬。”
谢祯按住藏有蒋星重名单的衣襟之处,对蒋星重道:“上次邵含仲一案,白白错失姑娘送来的机会,这一次,我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争取拿下户部,把?持户部财政。”
蒋星重闻言,欣赏的目光看向?谢祯,道:“好?!左右景宁帝最?近要清洗依附东厂而势大的旧臣,你可借此机会浑水摸鱼,能拿到多少利益便拿到多少利益。”
说罢,蒋星重眸光灼灼地看向?他,掷地有声道:“那就这么定了,先弄钱!只要解决钱的问题,之后的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他们若要起事,处处都要用?钱,招兵买马的军饷,手下依附众人的俸禄,吃饭糊口的粮饷等等,哪一样不需要用?钱?
谢祯闻言,静静看了蒋星重一会儿,随后点?头?,自?端起茶盏喝茶。
根据今天蒋星重透露的信息,他决定暂缓清洗东厂旧臣一事,他得先弄明白,为何蒋星重会说,未来景宁四年之时?,他会重新?启用?宦官。
要想弄清此事,恐怕就得追溯前朝,弄清先帝重用?阉党的原因。
那时?他还小,确实不知先帝为何重用?阉党,他只记得在他懂事后,阉党已是?人人得而诛之,成为大昭的一大弊病。
还有一事,他须得尽快弄明白。
今日回去,他要亲自?提审胡坤、周怡平以及邵含仲三人,审清楚他们送出去的那大笔白银,究竟是?给了谁。究竟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妄为。
做下决定,谢祯扫了一眼蒋星重。
蒋星重一直对朝堂上的事有关注,一旦自?己改变了政策,她定会发觉,到时?恐怕会以为是?“言公子”出卖了她,借她所知辅佐皇帝。
若她因此而不再信任,转投他人,以她手中握着的消息来看,对他会是?极大的威胁。如蒋星重这般好?用?的刀,他暂且还不想杀。
念及此,谢祯静思片刻,很快便想出合理的,糊弄蒋星重的法?子。
谢祯放下茶盏,对蒋星重道:“蒋姑娘平时?是?如何得知朝中发生之事的?”
蒋星重道:“靠瑞霖出去打听,或者看看邸报。”
谢祯低眉一笑,对蒋星重道:“日后我会第一时?间?命清辉为姑娘送来最?新?的消息,你我再一同商讨,姑娘不必再费心自?己去打听。”
蒋星重闻言大喜,道:“甚好?!我打听的消息,总不如你在朝为官得来的消息准确和详细,既如此,我日后等着公子消息便是?。”
谢祯唇边依旧含着得体的微笑,复又与蒋星重聊了几句,便起身作?别,并命沈长宇送蒋星重回府。
回宫的路上,谢祯特意唤了傅清辉同乘马车。
在车里,谢祯向?傅清辉吩咐道:“自?明日起,蒋府周围还是?要安排几个人手。叫他们 着重留意蒋姑娘身边的人,阻止他们出门打探消息,若是?有打探消息的意思,便想法?子把?提前朕与你约定好?的假消息告知。”
傅清辉行礼应下。
行罢礼,傅清辉抬头?,看向?谢祯,眼里也些许担忧,犹豫片刻,对谢祯道:“启禀陛下,纵然北镇抚司彻查证据不得,但蒋星重确实已将造反二字宣之于口,陛下当真还要与她纠缠吗?臣担心,蒋姑娘若有朝一日知晓了陛下的身份,会对陛下不利。”
这个问题,谢祯不是?没想过,若她知晓了他的身份,又继续装着不知晓,待像今日般相对而坐时?,忽然要取他性命,便会防不胜防。
谢祯想了想,对傅清辉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道:“朕自?然知晓,可是?清辉,朕御极不久,如今面?临诸多难题,确实有操之过急之嫌。自?从同蒋姑娘畅聊之后,朕反思良久,朕非圣贤,如何步步都走得对?身边既有蒋星重这样一个能人,倒不如善用?其能,为国谋福。”
谢祯语气虽平静,但脑海中全然是?夜里在太庙中时?的画面?。
十八年光阴,他没有一刻,像昨夜那般痛苦。
之前他反复不信锦衣卫彻查的结果,无非就是?不信蒋星重口中所言的他是?亡国之君。
可锦衣卫查到最?后,一无所获,即便再觉离谱,他也不得不相信。
昨夜在太庙中,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的那几个时?辰,他仿佛亲手杀了曾经那个相信自?己定会恢复大昭中兴的自?己,打碎之后,复又重建。
再次走出太庙时?,他便已做好?决定,列祖列宗既然将蒋星重这样一个人送来他的身边,那么他定要善加利用?,凡事谨慎三思,绝不能叫蒋星重的梦,成为现实。
念及此,谢祯自?嘲地笑笑,忽地对傅清辉道:“清辉,朕如今忽然发觉,承认自?己的错误与不足,竟是?比破釜沉舟更需要勇气。”
傅清辉不知谢祯为何忽然会说一句这样的话,只拱手道:“陛下教导,臣铭记于心。”
谢祯知道他听不懂,只对他道:“这些时?日,蒋姑娘若派人出府探查朝政,便想法?子让她知道,朕正在处理依附阉党旧臣一案。”
傅清辉行礼应下,随后不解问道:“陛下,蒋姑娘既有反心,还是?小心为上?待利用?完后,陛下打算作?何处置?”
谢祯目视前方,淡淡道:“杀了便是?。”
纵然蒋星重助他良多,可她密谋造反也是?事实。此女?,断不可留。
傅清辉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这蒋星重留在陛下身边,就是?个极大的隐患。念及此,傅清辉拱手行礼道:“陛下英明。”
谢祯未做表态,只对傅清辉道:“待回宫后,朕要亲自?提审胡坤、周怡平、邵含仲三人,你安排一下。”
傅清辉行礼应下,随后谢祯叫停马车,傅清辉下车离去。谢祯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蒋星重回到府中后,发觉父亲和哥哥都还没有回府,不由松了口气。
反倒是?燕麦和兔葵,还有那日被吓得不轻的瑞霖,一直围着蒋星重问这问那,一会儿焦急,一会儿叮嘱,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关怀。
蒋星重安抚糊弄了三人好?一会儿,方才算是?将此事揭过,顺心地在房中椅子上坐下,倒了茶来润口,心里盘算着,若不然遣人去问问,父兄今晚是?否回来?若回来,她准备些什么吃的给他们才好??
怎料蒋星重才喝了几口茶,就见?管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随后对蒋星重道:
“姑娘,你可知将军何时?回来?前日,隶属陇州都指挥使使司的沈濯沈都事派人送了这封信来,昨日和今日都遣人来问将军回信,说是?明日就要启程,得将回信带回去。”
听闻陇州沈家,蒋星重不由一愣,随即万千回忆涌入脑海……
第021章
陇州沈都事, 正是前世父亲为她挑选的夫婿。曾是父亲的部?下,后来为照顾家人,调任至陇州都指挥使麾下。
而她和沈都事,前世仅一面之缘。
在?她的印象中, 沈濯的样貌普通, 但是也不丑, 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不过他也是行?伍出身,身姿挺拔, 瞧着顺眼,这点?倒是很合蒋星重心意。
但他不大会同?人打交道,不过爹爹说?, 这样的人老实。
她的出身, 若在?京外尚且担得起一句出身高贵,可放在?权贵遍地的顺天府,那?便不值一提。
再加上父兄常年戍守边境,在?顺天府并无根基。而她本人, 在?顺天府混了?两年,既没?混出才名,也没?混出贤名。诚如父亲所言,到京城两年, 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而沈濯,比她年长四岁,又曾是父亲部?下,在?她能选择的范围内, 算是个?不错的夫婿。
当时见面过后, 她觉得也还不错,心间多少对这位沈都事生出些向?往。左右父兄也常年不在?京城, 她嫁去陇州和待在?京城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那?次见过之后,两家便过礼订下了?婚期,订在?景宁一年七月,可是景宁一年四月,土特部?攻至顺天府城下,她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父兄战死沙场,同?去边境的沈都事也彻底没?了?下落。
自回来后,她所思所想的一切,都被救国救民所占据。这才堪堪想起,这封信送来后不久,沈都事便会借公务前往顺天府。那?次,便是他们?前世仅有的一次一面之缘。
她已经记不起沈都事的样貌的了?。
若此番同?言公子当真能成事,她大概也可以功成身退,去过一些前世颠沛流离时,可望而不可得的平凡却安定的日子了?吧?
蒋星重唇边浮现笑意,她抬头对管家道:“信给我吧,我转交爹爹。”
管家应下,上前将信递给了?蒋星重。
蒋星重正欲拆开信件来看,忽地手下一顿,面上的笑意消散。
不对,前世这封信并没?有到她手里?。
而是有日晚饭时,爹爹直接跟她说?,为她相中的夫婿人选,不日便会来京,到时他会以宴请为名,安排他们?二人见见。
蒋星重看看手里?的信,不由蹙眉。
她记不清前世爹爹有没?有前往北镇抚司考察锦衣卫武艺一事,但这封信来的时候,爹爹绝对就在?府中,定然不曾离府。
蒋星重眉宇间的疑惑之色更浓,为何?这件事,会与前世不同??
蒋星重拧眉回忆半晌,但实在?想不起来前世这封信来时爹爹在?做什么,前世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关心爹爹和兄长的公务。
记不起来,无法比对。蒋星重只好作罢,只心里?存了?个?疑影,记下了?这桩事。
她本想打开信看看,但看着上头的封漆,便暂且作罢,唤来瑞霖,将信递给他,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去爹爹房间,然后你且去北镇抚司问问爹爹何?时回来?”
瑞霖行?礼应下,便退了?出去。
在?言公子的私宅好几日,蒋星重都没?怎么好好沐浴,瑞霖走后,她便叫兔葵和燕麦准备热水,前去净室沐浴。
而谢祯,此刻已回到养心殿中,恩禄正欲命人给他更衣,谢祯却道:“取些皮外伤的膏药来。”
恩禄一面安排王永一去取,一面关怀问道:“陛下可是伤着了??”
谢祯闻言,抿唇不语。
说?话间,殿中女官已上前为谢祯更衣,外衣脱下,谢祯卷起中衣的袖子,两条红红的血印子赫然出现在?他的手臂上。
“哎哟!”恩禄见此惊道:“陛下这是怎么伤着的?”
谢祯紧抿着唇,依旧没?有吱声?。他不想说?!
恰于此时,王永一也送来了?膏药,恩禄连忙接过,小心为谢祯上药。只是这伤,越看越怪,像是被人抽的。可主子是皇帝,谁敢抽陛下?
恩禄丝毫没?有考虑这个?可能,只忧心着问道:“陛下这伤,怎么瞧着像是小内臣挨罚后的鞭伤?如何?能伤成这般?”
谢祯闻言,脑海中复又出现今日被蒋星重抽打时的画面,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终是开口?,淡淡道:“别再问。”
恩禄闻言一愣,忙闭了?嘴。
恩禄给谢祯上完药后,服侍他换上圆领龙纹补服,戴上翼善冠,一道往养心殿正殿走去。
正殿中,傅清辉和沈长宇,两位锦衣卫镇抚使,已携一众锦衣卫,押解曾经的光禄寺卿胡坤、光禄寺少卿周怡平、户部?侍郎邵含仲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