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她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我与陛下终于了断了。”
闻言,绿珠一脸的惊骇。
……
元昭的洗三礼过后,禅真便开始称病闭宫不见任何外人,连手中的宫权也尽数交到了内务府手里,自己专心在凤栖宫中养着孩子。
众人听闻消息后,原只当皇后娘娘是生产时伤了身子需要静养,却未料到一向对皇后爱重不已的陛下,却在皇后称病后一次未前往凤栖宫去过,一时之间,关于皇后娘娘失宠的消息甚嚣尘上。
被压制地要磨平锐气的后宫妃嫔终于再次躁动起来,然而过往的先例在前,仍旧只有些许胆大的敢付诸于行动。
郭开第三次进殿报道:“启禀陛下,杨才人在殿外求见。”
陈定尧沉心于政务,头也未抬不耐烦道:“干扰政事,拖下去废为庶人。”
“奴才遵命。”郭开抹了把冷汗,大热的天他却伺候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不小心就丢了命。
凤栖宫听到消息后纷纷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虽然与娘娘闹矛盾,却始终还是念着娘娘的。
禅真却只轻轻为元昭摇着摇篮,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直到在元昭满月宴到来的前一天,郭开带着圣旨来到了凤栖宫。
“……陈氏元昭,为中宫嫡出,天资聪颖,性行温良,乃众望所归,今特立为皇太子,昭示天下,以定国本,钦此!”
第73章 刀光
接下圣旨后,凤栖宫在沉寂了半晌后,忽地爆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
绿珠喜气洋洋地向郭开道谢,又亲自送他走出宫门,回过身才发现禅真一副深思不属的模样。
她叹口气,这几日外面流言颇多,她也跟着心惊胆颤生怕娘娘失了宠,如今看来哪里是陛下不愿见娘娘,分明是娘娘将陛下拒之门外。
“娘娘,陛下还在念着您呢。”她苦口婆心劝说,“您与陛下总不能这样僵持一辈子。”
禅真知晓她有心缓和自己与那人的关系,可他们之间的纠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这些她无从讲起,只能皱眉打断她。
“你不必再说了,我不想见他,任他做什么也没用。”
绿珠原以为自家娘娘性情柔软,如今看来也是刚烈的很,即便陛下已经这般让步了,娘娘仍不肯低头。她一个奴婢,偶尔劝劝便罢了,再多言只怕惹了娘娘不悦,因此也只能闭口转了个话题。
“明日便是小殿下的满月宴了,娘娘坐了许久的月子,明日露面可要好生准备一下。”
提及满月宴禅真忽然有些头疼起来,她再不想见到他,可元昭的满月宴她却不得不出席,还有晋王殿下,总是避免不了见面的。
这对父子简直是她的劫难。
思来想去也没有解决之法,禅真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晋王并不知晓她已恢复了记忆,即便见了面也应当不会太放肆。
月过中天,元昭的满月宴终于如约而至。
禅真生产后首次出现在人前,装点的格外隆重,头上挽着高髻,缀以珠翠玉饰,眼下的胭脂自然天成,一露面便映得满室珠光黯然失色。
禅真姿容本就冠盖后宫,前日她称病闭宫后,不少人期盼着她此番因生产而颜色大失,如此后宫中才能有他人出头之日,如今一看她眉间虽有些哀愁,可于颜色却无碍,反而那股惹人怜惜之意更浓。
可不见自皇后出现后,陛下的目光便一瞬未从她脸上移开过。即便心中酸涩难言,众人也只能兀自咽下,勉强撑出一张笑脸。
“你来了,身子可好些了?”陈定尧上前牵住她的手。
禅真见他一副温柔笑意,仿佛前些天他们之间并未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不欢而散一般。
众目睽睽,禅真并不愿在这种场合公开与他不合之事,不能让昭儿一生仅有一次的满月宴沦为天下的笑柄。
她未回话,却也没甩开他的手。
陈定尧眼中涌出一丝喜色,牵着她在上位落座。
这样的宴会她参加过许多次,可第一次在他身边感到如此坐立难安。他一边同坐下讲话,一边牵着她的手始终未曾放下,竭力在外人面前做出帝后和睦的假象。
更何论坐下还有个目光灼灼盯着她的晋王。
父子俩的面容神情几乎如出一辙,让她避也避不开。
幸好她的元昭长相不像他父皇,若再来一张相似的脸,她睡觉都难以合眼了。
元昭由乳母抱在怀里,作为今日宴会上的主人公,又在前日被立作了太子,自然受到了最多的注目。
各种恭维之语不绝于口:
“太子殿下瞧着真是机灵!”
“是啊,年纪小小的就一脸威仪。”
“身子骨看起来也十分健壮!”
禅真是不晓得他们从元昭那张稚嫩的脸蛋上哪里看出来的威仪,可对于他们夸元昭身子健壮的话她是十分受用的,她对元昭没有什么期盼,帝位太过高寒,她只愿他这一世能平安无恙地长大成人。
许是周围太过吵闹,原本安安静静吮着手指的元昭忽然哭闹起来,乳母生怕自己毁了晚宴的气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小孩子哭闹是再寻常不过了,禅真也并未怪罪,向她伸出手:“给我来抱吧。”
乳母走到她跟前,禅真向她安抚地一笑,未等将元昭接过来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禅真皱眉看向他,清楚他就是仗着自己不会在这种场合向他公开发难才肆意妄为。
陈定尧三两下便哄好了元昭,向她温声道:“一段时间不见,看来昭儿还未忘了我这个父皇。”
禅真见不惯他眼中的得意,道:“小孩子哪里有什么记忆,再过几天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这般,朕倒要多去凤栖宫看看他了。”他顺势而下。
禅真目光一冷:“陛下,您忘了我那天与您说的话了?”
“朕不敢忘,”想起那日她以性命做逼迫,他目光一沉,“朕不会再去扰你清静。”
见她脸色不变,又解释道:“朕只是想去看昭儿,不管你多不愿见朕,可朕毕竟是昭儿的亲生父亲,你总不可能让昭儿一辈子不见朕的面。”
禅真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见昭儿的请求。
她心中恼极,却找不出拒绝的借口,只能转开脸淡淡道:“随你,不过最多只准你一日见昭儿半个时辰。”
大不了他见昭儿时她退出去,只要不与他共同待在一处就好。
陈定尧自那日从凤栖宫离开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如今终于寻着一个不被抗拒的理由,尽管是以看昭儿的名义,一日也只有半个时辰。
可这难得的半个时辰却已足以暂缓他相思之痛。
宴会散尽,禅真不愿再陪他扮演帝后情深,抱着昭儿匆匆离开,却在回宫路上被一人挡住去路。
“娘娘。”云沂站在她回宫的必经之路上,半面脸背着光,掩在了阴影里看不分明。
禅真抱着元昭的手一紧,脸上故作出惊讶之色:“晋王殿下可是酒醉迷了路,怎会出现在这里?”
云沂幽幽地望着她:“云沂有些事要询问娘娘,娘娘可否令身旁宫人暂且退下?”
禅真想起上回他来到自己宫中也是这般说,之后就趁无人对她做出了不恭的举动。
前世她在晋王身边不过待了一年,对他有过仰慕,更多的还是敬畏,自行宫一别后便断了与他的情谊,今世重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陷入如前世一般的境遇中去。
“殿下,我与您之间无甚可说。”她冷下心拒绝,“您若是迷了路,也该去询问旁人。”
“无甚可说?”云沂脸上似笑似悲,“你都想起来了,难道还与我无甚可说?”
禅真心中一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的?
“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禅真自然不能相认,她与陛下之间尚还有一摊子乱账未摆平,绝对不能再把晋王也牵扯进来。
“你明白。”云沂向他走近一步,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该记得我。”
禅真看着他逐步走近,心急之下禁不住斥喝了一声:“你放肆!”
云沂停下来,眼睛黑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禅真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陛下亲封的皇后,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她没理由在他面前后退。
“晋王殿下,您现在可是酒醒些了?”禅真今世好不容易出了泥潭,绝对不允许自己再与他之间传出什么不轨的绯闻。
云沂目光沉沉,里面透不出一丝光亮。
禅真唯恐他再失去理智,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盯着他,忽然看他转了转目光,望向了自己身后。
“父皇。”
禅真这才发觉地面上竟然又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奴婢拜见陛下。”绿珠比她更先一步反应过来。
背后寂静无声,禅真却感受到了一道无形的目光,她僵着身子,缓缓转过身。
陈定尧负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神情莫测,不知已看了多久。
“都退下吧。”他挥了挥手。
禅真让绿珠先把元昭带回去,自己留在原地硬着头皮没有出声,总觉得眼前这场面太过尴尬怪异。
“怎么不等朕就先走了一步?”他对这怪异的气氛仿若未觉,径直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额前被风吹动的一丝乱发撩到而后。
云沂身子一颤,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抿紧了唇。
禅真强忍着没有偏开头避开,余光观察着云沂的神情,却措不及防对上他带着丝妒意的眼睛。
下一刻眼前的视线忽然被遮住,陈定尧用手掌捧住她的脸,切断了她与云沂短暂相接的视线,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禅真脸上有些冰凉,朕给你暖暖。”
禅真知晓他是故意的,她心中挣扎了一番,决定顺了他去。
至少先打消了晋王的念头,她与陛下之间之后再做决断。
云沂捏紧了拳头,看着他二人亲密相依的画面终于再忍不住。
“够了,”他不再抑制自己,眼中的妒意倾泻而出,“父皇,您再如何故意做给儿臣看,儿臣都不会放手。”
陈定尧从禅真脸上放下手,当着云沂的面扣住了她的腰,半是强迫地将她搂入怀中。
“云沂,你与禅真的姻缘早已断绝,今世你不该再来纠缠她。”
“不该?”云沂咬着牙,“难道不该纠缠她的不是父皇你么?前世分明是我与禅真有情在先,是你罔顾伦理横插了进来!”
“有情?”陈定尧挑起唇冷笑,“若你与禅真果真有情至深,朕便是再如何插足也无法将你们拆散开。”
云沂冷声道:“父皇您高高在上手段非凡,连用人母威胁亲子之事都可以做出来,还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朕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她,怎么如今却后悔了?”相比于云沂的情绪外放,陈定尧挑着眉实在显得云淡风轻,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