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王寻真?被叫住的时候,她正往嘴里?塞着糖葫芦,还?分了一串给旁边的小梅,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大鸡腿、糖油果子、红烧肉还?有?各种好?吃的菜,这样的灯笼为啥大家都不做,不是好?吃又好?看。”
“你看,我要是送给她,她只想着怎么吃了, ”王逢年适时接了一句。
江盈知难得的没?有?笑,只是轻轻摇晃着这只灯笼,白鹤在她的手里?摇晃,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那影子也跟着轻轻地晃。
她有?点沉默,大概在串联着什么,许许多多的
画面?从她脑中飞速闪过,又逐一被编织起来。
她后面?选择转道,跟小梅手挽手走在一起,小梅嘻嘻哈哈的,手舞足蹈,“阿姐,早上强胜哥带我们去了佛塔,老高了,阿娘也去了,可惜你没?去。”
“还?去哪里?玩了,”江盈知有?点不走心地回复,她抽出手,在小梅欢快的笑声里?,她托着那盏灯笼转了一圈,幸亏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她又转头,能看到离得不远不近的王逢年。
后面?当她每一次转身,总能看见他跟在后面?。
要知道这块沙滩上人特别多,只留有?相对的空隙能让人穿过去,而在人群里?,要是不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下一刻就会被挤散。
就像江盈知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就找不到小梅了,身边都是来往的人,她甚至连穿着显眼绿色裙子的王寻真?都找不到。
但是却能一眼看见王逢年,他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盈知倒是突然不觉得很?奇怪了,大概是某种猜测被证实。
突然,远处有?人放起了烟火,还?有?一长串的鞭炮,噼里?啪啦,涌起了很?大的烟雾,人群欢呼着奔跑着,四处跑动,在庆祝着极为热闹的谢洋节。
她被挤到了最边缘的地方,慌乱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那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64章 秃黄油
江盈知?看?拉她的那双手。
王逢年没回头, 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从人群里穿过,从容地从每个人中间挤过去。
等到了平稳地带, 江盈知?站稳后, 抬头望去,王逢年也?看?向她,咳了声, 然后才慢慢地松开自己握住她的手。
他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 江盈知?只能听见他说:“当时怕你摔海里进去。”
“刚才只是情急之举,没有冒犯的意思。”
要这是大白天的话, 江盈知?还能看?见他一本正经的脸, 仿佛他说的都是真话。
江盈知?点点头, 只回了句,“我明白的。”
她的手腕上仍残存男人大掌的余温。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不?再跟在?灯笼铺时一样, 王逢年率先开口?打破僵持, 而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这种沉默, 即使置身?于吵嚷的人群,也?依旧没有办法消除,周围全是乱哄哄, 欢呼跑跳的人们, 还有在?各个角落响起的鞭炮声。
但两个人站在?一块,面朝对方, 又都同时保持了沉默, 这片地方好像被什么给遮蔽住了, 声音透不?进来。
江盈知?心里有点乱,这种并?不?是出于砰砰的心动, 而是发现对方心思后,突然冒出来的一点无措。
她能接受别人的好意和馈赠,也?能坦然自若地处理好各种问题,但是面对王逢年的感?情,那点隐约透露出来的苗头,就已经让她会觉得不?安而有负担。
对于她来说,王逢年是个很可靠的朋友,至少现在?是这样,仅此而已。
在?人家没有袒露什么之前?,她选择保持了沉默,也?没有再重复强调她的心思,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强行说出口?会说很伤人的话。
所以江盈知?没有那么像以往那么直接,有话就说,她也?难得会有别扭的时候,所以她低头转过白鹤灯,她说:“很晚了。”
她强调,“年哥,今日真的很感?谢你,不?管是船旗还是螃蟹,又或者是这盏灯。”
似乎用这个称呼,就能强调两个人的关系。
看?似亲密,实则又那么远。
王逢年听了后,面色并?无多少异常,他的声音很轻,“不?用谢我。”
“再逛一会儿,还是送你回去?”
江盈知?说:“回去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两个人也?没有并?肩走着,而是一前?一后,江盈知?走在?前?面,王逢年走在?后面,如同之前?那样,保持着相对的距离。
谁都没有先打破这场僵局。
好像两个人的关系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甚至到了渔港,在?四时鲜的铺面前?,江盈知?依旧能用很轻快的语气?说:“年哥你路上小?心着点,我先进去了。”
王逢年目送她进门,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往外走,在?鱼行路口?那几个盏红灯笼底下,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庄轻舟。
狭路相逢。
庄轻舟迈步上前?,他啧了声,语气?嘲讽,“那么费心把我赶到宁城,然后呢?”
“哎呀,我从宁城回来,我们王逢年,王老大居然到这会儿还是个老光棍哦。”
没有动手,王逢年有着足够的克制力,不?然庄轻舟现在?就被他打倒在?地。
但他没有像头一次相见那样,想?让庄轻舟滚出海浦,那么防备。
大概是因为他明白,所有的一切进展,全看?江盈知?自己,而非在?旁人身?上。
王逢年瞥了眼庄轻舟,看?庄轻舟仍旧很不?顺眼,今天心情很糟糕,他说:“反正你不?睡觉,要不?过来打场船拳。”
庄轻舟呵了声,转身?大步往前?走,连头都没回,谁疯了要跟这个莽夫对打,他会直接掀王逢年老底。
这两个人的心思江盈知?不?清楚,她也?没有困扰到一晚上都睡不?好觉的地步,相反的,她压根没多想?啥。
她回来的时候,小?梅几个全都在?院子里等她,买了些?糕点,一见她周巧女就给她塞了块。
很甜,是那种齁甜,而且还很粉的糕点,一下让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赶紧跑到灶房里去找水喝,一通翻找折腾后,还想?啥,只顾着嘴巴里的甜了。
等到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江盈知?心里还有点想?法,暗戳戳的从深夜里冒上头来。
她听见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被子蒙在?头上,决定?别人不?动她不?动。
全然忘记拒绝别人的时候,那么犀利而又不?留情面。
到了第二日一早,她真的没时间想?了,本来因为谢洋宴,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出摊,食铺也?没有开门。
她在?逛的路上碰见熟客,都被熟客拉着问,意思是她到底哪天开门,知?不?知?道大家这些?日子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嘴巴都淡得没味了。
江盈知?都很不?好意思,因为后面她实在?忙不?过来,干脆就停了生意,让他们去崔大妞那个摊子上买鱼丸吃。
为此她真的歇了不?少天。
所以为了弥补,她一大早就起来包馄饨,旁边是一堆敲好的燕皮,另一口大锅里则是熬到沸腾的鱼骨汤。
小?梅送海娃回来,她凑到江盈知旁边小声说:“阿姐,我跟你讲。”
江盈知?把汤里的纱布袋捞出来,她随口?应付道:“你讲,不?会又是看?见海娃跟哪个小?孩拌嘴了。”
“才不?是,我会讲这种东西吗,”小?梅理不?直气?不?壮地回复。
她哎呀一声,“我不?是要讲这个,姐你别打岔。”
江盈知?选择闭嘴,小?梅本来是怀揣着说悄悄话的心思,被这一打岔,她只好说:“我刚去送海娃,才走到门边不?远处,对面那门就开了。”
小?梅问,“阿姐,你知?道出来的是谁吗?”
江盈知?手顿了下,勺子磕在?桶上,她却说:“良哥吧,他一天天起那么早。”
“才不?是,你猜错了,”小?梅笑眯眯地说,“是王老大啦。”
不?过她也?很好奇,“他看?到是我好像有点失望。”
要知?道王逢年一般脸上是没有太多表情的,居然都被小?梅察觉到了。
江盈知?转过身?,她回了句,“你应该看?错了,我下午还要见人,海娃还是你去接啊。”
“这几天我要把压的小?宴都给做了,会很忙,只能小?梅你多跑几趟。”
小?梅很快点点头,她说:“好啊,我就喜欢往义塾里跑。”
拿着算盘走前?还要嘀咕一句,“希望明日王老大看?见我,不?要很失望。”
江盈知?默默地在?忙活,手里的动作一直没停,装作没听见。
前?头还有工夫想?些?旁的,后面倒是真忙,侧门才刚打开,立马有食客走了进来,张嘴就喊,“小?满,今日总该开门了吧,我这嘴近些?日子真的半点福都没享过。”
“你听我给你数数它近来吃的东西,大前?日我吃三顿海蜇啊,三顿,吃得我到后头吃不?下,都想?从嗓子眼里把它给抠出来。”
“前?日,好家伙,吃的蟹酱配饭,还有炒年糕,那年糕还是上年年底做的,愣是到今日都没吃完,我老娘嫌那酸不?啦唧的,还开了罐臭冬瓜,那又酸又臭,我吐得压根吃不?下饭。”
这老大哥说得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江盈知?很同情他,“要不?,这会儿先给叔你来碗鱼肉馄饨。”
“啥?就一碗啊?”那老大哥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拍了拍桌,“给
我来五碗!”
“吐的我昨日一天就喝了碗粥,今日空着肚子来的,赶紧的有什么上什么。”
他说话的间隙,侧门外又探进来几个脑袋,看?见门开了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小?满你终于开门了!”
“这生意再不?做,小?满我跟你讲啊,你是没什么损失,我们这些?人可真要不?行了,我差点没饿死在?家里,”那女人说起来的时候,嗓门很大,难掩自己的激动之情。
她说完,后面又冲进来一波人,领头的那个人说:“我就知?道,我刚没听错,我耳朵多灵啊。”
“小?满,我真的每一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都在?想?你,”胖姑娘声情并?茂地说,“我都在?想?做的鱼饼、敲鱼面、金汤鱼丸,、椒盐虾,你啥时候再做锅贴啊,对虾都快到汛期了,这会儿正是好吃的时候。”
“很快你们就能吃上的,”江盈知?在?各种闹哄哄的声音里,迅速接过这句话。
因为她已经找到人专门做锅贴了。
不?过她来不?及解释,她的话都被淹没在?冲进来的人潮里,全是因为她开门,一窝蜂涌进来的食客。
导致江盈知?出摊失败,只能在?院子里卖,连外头的棚子底下都坐满了人,大家最后全都自己上手去捧的,因为这么点人手压根来不?及送。
一群人吃一碗馄饨,吃的稀里呼噜,像是小?猫吃到好吃的时候那种咕噜噜的声音,脸上全是满足,有的人甚至还很虔诚,吃的时候先念几句,然后才凑到嘴边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