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你们懂啥,小满这还不是想给你们吃点好的,都坐都坐,”陈大发一手拉一个,让他?们赶紧坐下来,等?会儿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几个人才坐下来,江盈知把最后一盘白菜端上桌,她说:“也不是啥好菜,叔你们赶紧吃。”
“那个鱿鱼,诺,”江盈知指指正中间的两盘鱿鱼,“就是这个枪乌贼,我们说是讨口?彩的菜,吃了之后干活游刃有余,你们多吃点啊。”
“哎,”石匠欢喜地应了声?,虽然不知道游刃有余是啥意思,但肯定是好话。
他?看了眼鱿鱼,没动筷子,反问道:“小满,你爱吃这个啊,那你八爪鱼(章鱼)吃不吃哦?”
“吃啊,王叔你们那滩涂上有八爪鱼啊,”江盈知在外面探头?进来问。
她以前赶海的时?候,可喜欢在退潮的时?候抓章鱼了,但是西塘关前面最多的是滩涂,而章鱼大多喜欢躲在沙滩底下很深的地方。
石匠立即说:“可不是,就在那海神庙底下那片海滩上,老多了,我每次一过去就能瞧见,我想着你要爱吃这个枪乌贼,那八爪鱼你肯定也爱吃。”
“叔可谢过你了,我还真?爱吃,晚点退了潮,我去抓点来,”江盈知跟石匠道谢,她想着章鱼的吃法,那花样可多了。
其中最有名的大概是章鱼小丸子,但其实章鱼做成鱼丸也好吃,酱爆小章鱼口?感特别韧,还有白灼、捞汁,有的人用来做刺身,吃法很多。
刚好抓了能和鱿鱼一起给摊子添点新风味。
今日晚饭早早吃了,江盈知送走了匠人,小梅拉上了海娃和秀秀,陈强胜把船停在了海滩上。
等?大家上了船,陈强胜笑?道:“怎么又吃上八爪鱼了?这玩意太难嚼了。”
“那是没烧好,哥,明儿你早点来,又要你做鱼丸了,”江盈知拉着秀秀的手说。
陈强胜划出?了这片滩涂,回过头?问,“拿八爪鱼做?”
“还有那个枪乌贼啊,这两个做鱼丸都能弹得?蹦起来。”
江盈知刚说完,秀秀就趴在她怀里笑?,她低头?用手指刮刮小孩的脸,“你笑?啥?”
秀秀说:“鱼丸从?锅里蹦起来,那太吓人了。”
“鱼才能蹦。”
小梅笑?问,“秀秀也能蹦啊,你是鱼吗?”
“是
秀秀,不是鱼,”海娃忙说,秀秀回抱海娃。
江盈知终于憋不住笑?了,一手揽一个小孩,不过没等?她再逗小孩玩,海神庙就到?了。
她下了船,抱海娃和秀秀下来,望了眼那千步道上的海神庙顶,有点恍然,距离之前到?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而她那时?连钱都没有,可现在她已经拥有很多了,不管是钱,亲人还是其他?。
江盈知恍神间,秀秀大喊,“啊!”
她转过身低下头?去看,一只伸着很长触角的章鱼爬到?秀秀的跟前。
而陈强胜立马伸手抓起,收进篓子里,摸摸秀秀的脑袋,他?说:“摸摸毛,吓不着。”
“阿叔,它会咬人吗?”秀秀问,刚才那只章鱼实在太大,脑袋顶着沙滩,几只脚往前爬,挺吓人的。
江盈知给了秀秀一个掰折的竹棍,告诉她,“不咬人,怕就不要用手摸了,你用这个夹起来,等?会儿和海娃比比谁的多。”
秀秀点点头?,和海娃手拉手一起去抓小章鱼。
不像以后沙滩上经常有人走动,章鱼全都龟缩在沙滩里,要顺着它的行动轨迹去找,这里路过的人少,章鱼会时?不时?出?来找新的地方。
所以这片海滩有不少章鱼在爬,大大小小有不少,压根不需要挖,江盈知一抓一个准,比辛苦挖出?来可爽多了。
小梅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抓得?比谁都起劲,她偶尔还要抓着一只大章鱼喊,“阿姐,你瞧!”
江盈知是奔着抓章鱼来的,可这里多的不止章鱼,小螃蟹也多得?很,她反正也不客气?,碰上了全都抓进去。
最后直接用抄网在海水里捞,那些?小的章鱼浮在水面上,一捞全部进网。
到?了后头?,把各自拿的篓子凑到?一处,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章鱼,已经快叠到?顶了,收获颇丰。
秀秀还晃了晃自己的篓子,她和海娃抓了很多小螃蟹,她说:“煮了给叔公当下酒菜。”
“太小了,”江盈知说,“给你们两个炸着吃还差不多。”
她现在就盼望着入秋,到?了立秋那滩涂上会爬满膏肥个大的青蟹,而且越到?冷的时?候,青蟹越肥壮。
到?了那个时?候海里的梭子蟹也能吃了,现在只能勉强吃吃这种小螃蟹。
赶海最舒服的时?候,便是鱼获满满,又正碰上霞光满天,海鸥飞过,渔船归家,那么静谧。
而且第二日难得?的多云,云一多,风也开始吹拂,顿时?凉快了许多。
江盈知觉得?这天气?颇为?舒服,到?了渔港海风更盛,她感觉轻飘飘的风穿过了她的衣摆,吹走了热意。
旁边路过的渔民说:“明儿怕是又不能来了,要有大雨。”
另一个说:“下点好,山里东西都要旱死了。”
她听了两句,也不管明日要不要来暴雨,享受着难得?舒服的天气?,然后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啥也别说,我今儿可是头?一个到?的,有啥上啥,”陈三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顶着张大黑脸,身后跟着同样几个黑脸的小吏。
江盈知咦了声?,“你们挖炭去了啊?”
陈三明抓狂,搓搓自己的脸,“晒的,晒的!”
他?嘶了声?,脸皮被日头?晒到?皮都破了,他?说:“只知道逮着我们几个薅,派我们去到?乌山口?那跟水师一道守关口?,整整三日啊,我们就晒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都没脸见双鱼了,小满啊,你给我来点好吃的,我跟你说”
“小满,我瘦了没?”大胖挤开陈三明,打断他?的哀嚎,冲上前来问。
江盈知看了眼,昧着良心地说:“瘦了,大胖啊,你好好补补,来,我多给你加几个鱼丸。”
“我呢??”
“还有我,小满,你可不能做偏心眼子啊”
后面一伙人控诉,江盈知说:“都有都有,新菜给你们头?一个吃。”
陈三明哼道:“这还差不多,啥菜啊?”
小梅憋着笑?,捞出?煮熟的小章鱼,还是整个的,递过去给他?瞧。
“嘛呀,”陈三明被吓一跳,“这玩意能吃?”
“八爪鱼啊,你没吃过?”江盈知拿出?蘸料碟,往里头?舀料汁的时?候说。
一群人齐齐咦了声?,满脸纠结,还真?没吃过,谁也不吃那东西,一个大脑袋八条爪子,看见就渗人,熟了整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盈知忍笑?,“你们真?不吃啊,这味道真?挺好的。”
“吃啊,我们还能怕,”陈三明接过来,他?指着大胖说,“你瘦得?多,给你先补补,你吃了兄弟几个再吃。”
大胖翻了个白眼,他?倒是啥都敢吃,一屁股坐下来,抽出?筷子就夹起章鱼脑袋,后头?是白而微卷的几只触须。
他?蘸了蘸酱汁,递到?嘴边,一口?咬下,与想象的那种会沾人麻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带着十足的韧劲。但是又嫩到?可以牙齿磕到?就咬断,嚼起来脆脆的,酱汁让它有了丰富的味道。
大胖一吃完,准备再夹一个的时?候,抬起头?一群脑袋正对着他?,差点没把他?吓出?好歹来。
“大胖吃点东西,觉得?好吃的,这眼睛就跟被针缝上了一样,”来自陈三明的观察,他?大手一挥,“哥几个,快点吃,这玩意肯定好吃。”
本来堆起来的八爪鱼,立马被抢荡一空,只留下大胖举起来又还没放下的筷子。
他?恶声?恶气?地说:“这么一大口?,也不怕噎着。”
“我们噎不着,小梅多来一点,我们付钱,陈三明他?会出?钱的,”一个小吏嘴里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章鱼须,急急忙忙开口?。
陈三明瞪大了眼睛,谁出?钱?
不过看到?了端上来的鱼,他?憋了回去,他?等?会儿就去扒拉这群人的钱袋子。
江盈知在旁边问,“鱼丸是要清汤鱼丸,还是吃酸汤鱼丸啊?”
“啥是酸汤鱼丸?”六七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吃起来酸口?的喽,大夏天的吃这个开胃,”江盈知舀着盆里南瓜色的酸汤,回了一句。
这是她早上用南瓜泥、白醋、葱蒜、鱼露等?熬的,味道跟她以前用黄灯笼椒熬的差了些?,但是滋味还行。
对于她来说还行,对于没尝过的,这一碗酸汤鱼丸极大地刺激着人的味蕾。
陈三明之前是坚定不移的清汤鱼丸爱好者,不过当他?尝到?了那口?酸汤后,他?立即改变了主意。
刚吃时?以为?会很酸,但不是直接喝到?醋的那种酸,而是酸中又带着很多的味道,冲淡了酸气?。
尤其是那鱼丸,其他?鱼肉做的鱼丸,主打一个绵密细腻,而不管是章鱼丸还是鱿鱼丸,表面都有着突出?的颗粒。咬开里头?还能嚼到?带着脆劲的章鱼粒或是鱿鱼粒,浸在酸汤里,让这两样多了几分爽口?。
“大热天的,就该吃这个,”陈三明感慨一声?,他?吃得?都有点恍惚了,没办法回想以前的夏日到?底是怎么过的。
好像是冷饭、馊饭混合着乱七八糟的吃食,他?觉得?自己好惨,活了那么多年才吃上这一口?。
大胖嗷嗷叫了几声?,他?哭诉,“太好吃了,回去吃不下我媳妇做的,又得?挨一顿骂。”
江盈知哈哈笑?,“胖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给嫂子带一份,她还能骂你。”
“对哦,”大胖惊呼。
陈三明拆台,“然后你就多花一份钱,她这是拉客你知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大胖说,“小满是个好人,陈三明你少做挑拨的勾当。”
这下全部人都笑?了,江盈知也笑?得?坐在凳子上,只有陈三明想骂人。
这个酸汤鱼丸和白灼章鱼出?来后,爱的人是真?爱,就跟椒盐粉一样,不爱的人也是真?讨厌,看见都不行。
有连吃几天都不厌烦的,到?了摊子上只点这两样,尤其酸汤鱼丸,说吃了开胃,近来苦夏的人多,点这道的就更多了。
江盈知赚了钱,转头?给陈强胜包了个红包,八百八十文?,因为?这些?日子数他?最费劲,又是钓鱿鱼,捉章鱼,还得?手打鱼丸。
他?接过,笑?起
来,“我可不客气?了。”
小梅努嘴,“我就没有。”
“诺,给你,”江盈知给了她两个铜板,“拿去买糖吃吧,敲麦芽糖的总在街上走,两文?就能买一包,够你吃的了。”
小梅从?后面抱住她,喊着,“阿姐,你这样不好。”
江盈知笑?道:“你快下来吧,都瞧着你呢。”
小梅这才下来,江盈知又给海娃发钱,只有八文?,多了不行,奖励他?,“这些?日子在摊子上可乖了,还知道给阿婆拿凳子,拿去买糖吃。”
海娃立即挺起胸脯,双手接过,无比虔诚,这可是他?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