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这疣体长出来的原因多种多样,有些带有传染性,有些则是带有恶性,而在中医辩证里,这寻常疣也有数中归类。
比如湿热血瘀证类型,风热毒蕴证类型,还有老妇人这种热瘀互结证类型。
而许黟开的桃红四物汤是属于调经要方之一,出自于《医宗金鉴》。方子是由四物汤再加味桃仁和红花,这两味药都是活血化瘀,与四物汤的当归、川芎、白芍、熟地四种药材结合,不仅活血,还可以养血补血、抗疲劳。[注2]
因而这方子用在调经方面也是很好的要方。
再者,老妇人的疣体是体内热瘀所致,可以服用此汤促进热瘀排出。
许黟把药方写出来后,就打算交给身侧的阿旭。
他顿了下,想到什么的提醒:“阿婆,服药时要少食一些热性食物。”
“老身晓得了。”老妇人点头应下。
许黟思忖片刻,又道:“这疣体恐需一二月才能掉落,得要耐心服药。”
老妇人闻言,眼中一喜,高兴问道:“可会留疤?”
“会留疤少许。”许黟看着她变了变脸色,加了一句,“可用菉豆研成细粉,加温水制成霜,涂抹在疤痕处,可祛疤。”
这菉豆就是绿豆了,在孟诜的《食疗本草》中,有提到绿豆可以“煮汁饮,冶消渴,又去浮风,益力气,润皮肉。”[注3]
它不仅消暑开胃,老少皆宜,还是美容养品,皮可清热,肉可解毒,多食一些绿豆好处不少。
许黟就让她以菉豆煮粥,加少许盐。
这下子,老妇人终于放心了。
她高高兴兴地起身,朝着许黟道了万福,就喜笑颜开地跟着阿旭去后方抓药。
后面的人看到她走了,立马上前对着许黟行礼。
许黟让他坐下,问他可有哪里不适。
问话时,许黟目光打量着这人,看着他穿着粗布短褐,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两手却布满粗茧。
许黟的视线往上移动,落到他平平无奇,但带着憨厚笑容的脸上,眼里多出一些柔意。
青壮低声说:“我这几月,每到夜里,就后腰疼得厉害,有时候卧在床上,翻个身都能疼醒。”
许黟听他这么说,就让他伸出手来。
中医看病“望”“闻”“问”“切”,虽“切”排在最后一位,但在看病的过程里也占据着很重要的部分。
在联合其他三个步骤,才能更好的辩证病机,合理用药。
许黟给青壮把完脉,得出他的脉象浮紧,再观起舌,见他舌颜色暗淡而胖大,上面舌苔白腻。
于是,许黟便让他起身,对着他转过来。
青壮不明所以,可对于大夫的要求,还是本能的听从。
他起身将背部对向许黟,就有一只手扶在他的腰窝处。
接着,许黟的声音响起:“你可是这里疼?”
他言罢,手腕稍稍用力,就听得骨头发出一声闷响。
随着闷响一起来的,是突如其来的痛感,毫无防备的青壮猛的抽着气,没忍住地喊了一声“疼”,声音还没落下,就又“哎呦”地短促喊出声。
喊完,青壮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颊。
不过好在许黟没有继续再让他再叫疼,他收了手,用清水洗着手,一边跟他说话:“你这是风寒邪湿久郁不解,以往腰部可有受过伤?”
“有过。”青壮点头。
作为背朝天脸朝地的佃户,这腰时时弯着,直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弯着长。
许黟颔首:“这是郁气积滞日久,凝聚于腰腿及太阳经脉,是太阳太阴合病。”
中医里的太阳太阴合病,就是腰间盘突出证了。
青壮常年以一个姿势劳作,腰部又有挫伤,便更容易引起。
许黟给他开的是麻黄汤合附子理中汤,这药方可以温中散寒,能先缓和疼痛,等第一阶段的药汤服用完,就可以切换成其他药方。
例如,有个疗效很不错的常见用方,就是桂枝人参汤加味。
只可惜,前一个药方,许黟可以私自给他开到月余的药量,但后一个药方就不行了。
以青壮的财力,这太阳太阴合病,怕是没有银钱治好。
别说花钱治病,就连服药期间,这青壮都不能歇息,然而这病怕劳作过度,哪怕喝药后不疼了,再如此劳作下去,余症依旧会复发。
许黟叹了一口气,还是给他写下两个药方。
……
与此同时。
县城主街道,刘伯驾着牛车,带着自家几口人,兴冲冲地前往城隍庙。
刘伯的老伴王氏就坐在他的右身侧的下首,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街道四周,见着县城如此繁华,微微有些不适应。
王氏已许久没有进城来,看着街道两边摆摊卖吃食的老妇人,再看她,什么都不懂的老妪婆一个,就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脑袋。
她的旁边,坐着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汉子。
一个是她的大儿子,一个是她的小儿子。
在大儿子的左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模样秀丽,年龄不到三十。这妇人就是王氏的大媳妇林氏了。
这林氏是同村人,嫁给刘伯的儿子后生了三个娃,这回跟着过来的,还有个四岁的小孩,就是她生的。
他们一行人来到繁荣的城隍庙外。
看着前方人山人海,都是一脸震惊和懵然。
这人也太多!
他们村有几十户人家,加起来都没有今日见到的人多。
大儿子看向刘伯:“阿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啥怎么办?”刘伯吹胡子瞪眼看向儿子,又看了看老伴他们,才缓了缓口气,说道,“行啦,这牛车进不去城隍庙,都下来,将牛车停到那边去。”
他指向那里,已停了不少各色车辆。
刘伯见状,心急地催促他们道:“快下车,快下车。”
再晚些,就不晓得,能不能排得上他们了。
第87章
一行人走在拥挤的街道, 刘伯眼睛四处瞄着,一边叮嘱王氏他们:“你们等会先去粥棚里领粥,领了粥就来义诊堂找我。”
说着, 他看向儿子们,“都晓得了吧?”
“阿爹,我们晓得嘞。”儿子们点头如蒜,这一路上, 亲爹都叮嘱不下数遍了。
大儿子想了一路, 还是摁不住好奇地问:“爹,我们没病没灾的, 为何也要去义诊堂?”
刘伯扫他两眼, 给了他一个榔头, 说道:“积劳成疾懂不懂?你这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干活,是头牛都要歇息,带你们来义诊堂, 那是为你们着想。
再说了, 许大夫也让我早些来,结果倒好,一个大早上的泻肚,一个抱着孩子都能摔着。”
他如此说,两个儿子都愧疚地低垂下来脑袋。
哪怕他们不知这个许大夫是什么样的人物,但这几个月他们家受了许大夫不少好处。
他们心里感激都来不及, 自然不敢反驳顶嘴。
刘伯看儿子们如此,不再说什么了, 转头眼底便带着疼惜地看向四岁的小孙儿。
小孙儿被大媳妇林氏抱在怀中, 小脸瘦巴巴的,额头鼓着个肿包, 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新奇看着周围。他身上穿着讨喜的鹅黄色加麻小衣,是拿刘氏旧衣裁小做的。
在刘伯眼中,他这个小孙儿长得最是喜人。
林氏轻声问:“公公,我是带着小宝去粥棚那处?还是和你一起先去义诊堂?”
刘伯对上儿媳妇的话,声音缓和了些,说道:“带着小宝去粥棚。”
商议好,一行人终于来到城隍庙外,看着排着数十人的长队,他们没迟疑,拿着带过来装粥的器具,加入到队伍中。
刘伯看自家人排上了队,他就独自来到前头,很快便看到义诊堂。
义诊堂前虽没有粥棚那边热闹,却也有十几个人,刘伯挤到人群里,待看到许黟坐在义诊堂里头,整个人惊呆住。
许大夫也在??
刘伯震惊完,顿时欣喜地朝着许黟喊:“许大夫!”
他的声音颇为洪亮,一点都不像五六十岁的阿伯,周遭的人都被他这一声给吓得唬住。
许黟抬头,刘伯已跑到他这边的队伍里。
他没占着许黟这层关系,老老实实地排到最后一位。
许黟见他如此,便继续给眼前的病人看病。
这病人恶寒发热,头重而痛,是由一个阿婆撑扶着过来排队看病的。
阿婆告诉许黟,这人是入赘她家的补代,这几年里为了读书,家中银钱耗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个屡次不中的秀才。
秀才郎被岳母说得面红耳赤,连连赤着脸说他稍后回去后会加倍努力看书。
阿婆眼里似有复杂的思绪,她想女婿能高中,但家里已没有银钱供他读书了。
许黟作为旁观者,又能说得了什么,只能是充当听众。
等他们说完,许黟才开口说:“生病时需要休息,读书之事急不得一时。”
秀才郎以袖掩面,深深低着头:“某实在惭愧,家中娘子和岳母支持我良多,我却屡屡不中,妄为人。不若还是舍了这份念想,老老实实做个庸夫。”
他情到深处,不由热泪盈眶,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哭得凄惨,令人看到心里难受。
“杜郎你在说什么!”旁边的阿婆震惊道,“你这会放弃,这十几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她和女儿如此辛苦地做绣活、织布,还不是为了能有朝一日,看着他考到功名改换门楣。如何能说放弃就放弃,岂不是显得读书人说话儿戏?
秀才郎低头衣袖擦泪,不再说放弃读书的事儿。
许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