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上面写到“许氏跌打药酒,一角三钱”。
如此直白,就是不想张铁狗和阿旭两人太费口舌,想买酒的人,一看这价格,就会在心里估算着合不合适。
许黟没有傻乎乎的站在角落看着,他目光看向四周,选了一家还算安静的茶肆,点了一壶茶水。
茶肆里的茶,多是普通的秋茶,掰一块茶饼放在炉子煮,煮开后,茶肆的老板娘提着茶壶过来,笑脸吟吟的让许黟慢慢喝。
许黟谢过她,倒着茶水果真慢慢的品着。
他的视线没离开张铁狗和阿旭他们,等了等,看到有一对父子停在木板车面前。
两人挡住视线,许黟不知两方人都说了什么。
没多久,这对父子空着手离开。
许黟抬起手,又喝了一杯秋茶。秋茶味中带苦带涩,喝后舌尖发干,但喉间带有微甘。
不是好茶,但能喝。
只是……
许黟的视线里,在人群中多出几个穿着长袍襕衫,一派书生打扮的年轻郎君。
这几个人很快停在木板车前。
与此同时。
阿旭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上回来家里,惹得郎君不喜的读书人。
这读书人说话不好听,含沙射影,处处想要把郎君比下去,阿旭也不喜欢他。
“姜良,你怎么停下了?”同窗疑惑的问。
冯姜良说道:“遇到一个认识的小厮。”说完,便看向阿旭,关心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许黟呢?”
“许黟?”
人群里,有人听到熟悉的名字,立马对这个卖酒的小摊好奇起来。
不是说许黟弃文学医了吗?这可是卖酒的,莫非许黟又弃医学酿酒了?
阿旭警惕的看向他们,说道:“郎君不在。”
冯姜良仿佛没看到阿旭的眼神,故作叹息:“你家郎君怎么舍得你出来卖酒,他要是手头不宽裕,可以跟我们说,我好歹跟他一起做过同窗,几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几个同窗,纷纷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而后,冯姜良就叹息的说他前几日去许家的场景,还提到那杯难以下咽的苦茶。
他在离开许家后,心里就存着一股气,却找不到机会发泄出去。今日难得在晚市里遇到他家里的小厮,想着同窗曾怀疑他的眼神,便心生一计,让他们看看他,其实真的很关心许黟。
果不其然,听他如此说,这些同窗也跟着同情起来许黟。
“我记得许黟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可是……”
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许黟如今过得这么苦,他哪里来的小厮?”
其他同窗们:“…………”
冯姜良:“!!!”
是了,他怎么就把这个问题给忘了,为何许黟会有小厮!
就在这时,站在阿旭旁边的张铁狗看不下去了,操着粗嗓子喊道:“什么许兄弟好好一个人就变了,许兄弟他好着呢,你们站在别人的摊子里胡言乱语的,难不成是想要惹事?”
他身上气势徒然一变,露出常年打猎的凶狠劲,眼神看向他们,呵着气道:“要买酒就买,不买的话都给老子速速离开,要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好惹。”
冯姜良他们都被张铁狗凶狠的模样吓一大跳。
他们都是读书人,平时出门在外,去茶楼酒馆还是逛早市晚市,接待他们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也不会有哪些不长眼的敢轻视他们,毕竟谁会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一个未来可能当士大夫的读书人。
而且,他们素来四肢不勤,只会读圣贤书,顶多拿嘴皮子吵架,哪见过直接上来就用拳头说话的。
再去看张铁狗这一副人高马大的模样,一个顶他们两人。
直接气场弱下来几分,不过也有不乐意的,直接就骂张铁狗是粗鄙之人,莽夫,不识字的白丁。
许黟走近,正好听到这人骂张铁狗的样子。
他打量这人,这人和冯姜良走得很近,当年原身看到冯姜良和同窗在酒楼里吃酒,其中之一就有他。
这两人,可谓是一丘之貉,没少和冯姜良一起消费原身的事,以此来抬高自己。
但这会儿,许黟看到冯姜良缩在这人旁边,默默地看着同窗友人输出,并没有上前并肩作战的意思。
这人也不全是蠢。许黟在心里冷冷的评价。
“别说了……”另一个同窗想要拦住他,怕他被眼前这彪悍的壮汉给打了,眼睛余光就日瞥到一个人影,他定晴去看,愣住。
“许黟,你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在人群里荡漾开,周围几个同窗也注意到,不知何时,许黟就站在他们身后。
冯姜良的眉梢猛的一跳,飞快回想他适才有没有说不合时宜的话。
发现没有后,他就淡定下来,嘴角上扬的喊道:“许黟,你可算是来了,正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汉子可是你朋友?”
“汉子”是蔑称,与人相处之间,是不会直接称呼对方为汉子的,除非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对普通底层百姓的随口称呼。
许黟目光掠过他,落到旁边那人,淡淡道:“你道他人粗鄙,非读书人也,而不以溺自照而,这人要是面丑心恶,非人哉。”
那同窗惊愣住:“……”
他迅速回过神:“你你你辱我?”
许黟笑了:“不,我在提醒你。”
张铁狗来到他的旁边,小声问:“许兄弟,你刚说的那句是什么?”
许黟旁若无人,对着他解释道:“就是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像不像个人。”
张铁狗瞪大眼睛,不愧是读过书的,还能这样骂人。
刚刚他被骂,只有气,想到拿拳头揍他,可不想给许黟带来麻烦,就忍着没开口。
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不由的意外许黟变化这么大。
以前他们都是同窗,这许黟都是不和他们打交道的,像极只会读书的闷葫芦。
哪里想到许黟会这么能骂人。
冯姜良见友人被骂得面红耳赤,知晓他要是不说两句,恐怕会让友人太难堪。
他便上前,说道:“许黟,你误会了,是这汉子鲁莽在先,他也是一时生气,才会说那样的话。都是昔日同窗,你不至于如此生气吧?”
许黟漫不经心看向他,说道:“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注1]。这句诗送给你,倒挺合适的。”
冯姜良面色一僵,整个人愣住,他也被骂了。
其他几人见状,都有了退却之意。
许黟冷眼看向这群昔日的“同窗”,对他们的好感度几乎为零。
甚至于,说这话会不会影响到他以后,许黟是不在意的。要是品质堪忧,这些人也难以得到大前途,即使机缘巧合当了士大夫,许黟也不带怕的。
要是真被记恨十几年、二十几年,也要报复他这个小小的大夫。
大不了,他就离开盐亭县,天南海北,总有安居的地方。
况且许黟并不觉得,他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
如此,这事不欢而散。
张铁狗等他们离开,担忧地看向许黟:“这群人,会来找你麻烦吗?”
“不会。”许黟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说,“以他们目前的能耐,还不至于让我有麻烦。再说了,要是他们不讲道理,我也是略懂拳脚的。”
张铁狗点点头,他是相信许黟的功夫的。
许黟光是那套让人眼睛缭乱的拳法,就够他们吃一壶。
闲聊几句,周围就有摊主围了过来,问他们卖的是什么酒。
他们瞧了好一阵热闹,见这年轻的郎君应该就是摊子的正主,都疑惑什么样的酒卖到一角三钱银子。
“酒馆里是有酒卖这个价,但那都是好酒,小郎君你卖的酒,也能和酒馆里的酒比吗?”
“这里是晚市,这酒卖这么贵,没人买的。”
张铁狗听到这话,不乐意道:“我兄弟制的酒,酒馆里的酒根本没法比,况且卖这个价已是大便宜。”
“……”摊主们脸上露出不信。
许黟笑着说:“这酒好不好,只有喝过的人知晓,叔伯们可有要尝的?”
这几个摊主自然舍不得花大价钱买这酒,纷纷摇头离开。
见状,许黟也不气馁。
买卖讲究缘分,有缘者自当会来。
许黟坐到木板车后方,让张铁狗和阿旭他们别急。这时,阿旭乖巧地询问许黟,后面那句诗是何意思。
“为何那人听到这句诗,就不敢再说别的了?”阿旭问许黟。
许黟淡淡道:“因为再说下去,他的面具怕是要脱下来了。”
冯姜良这人吧……许黟无法说出他有多坏,但就是惹人厌,他不喜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多留情面。
不想继续说他,许黟换了话头,问张铁狗:“如今,你还想不想学千字文?”
识字后,骂人都是文雅的,还听不懂。
张铁狗沉默:“……”
良久,他才低哑着嗓音问他:“我真能学会?”
许黟道:“你想学,就能学会。”
“好!”张铁狗下定决心,坚定的对许黟道,“我学,学了千字文,你就得教我练拳。”
许黟颔首:“元日后,你就和阿旭他们一起赶进度吧。”
谈话间,陆续有人停在摊子前,询问这是什么酒,为何卖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