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他没瞒着两位长辈,只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给她们俩听。
何娘子和陈娘子两人听后,皆是沉默了半晌。
过了片刻。
陈娘子率先出声,不悦道:“这方六娘是个糊涂的,以她儿子的能耐,娶个乡下好姑娘多的是,她却将心思放在阿锦身上,别说是黟哥儿你气了,是我也气啊。”
何娘子轻叹:“她是想得轻松,不过从阿锦十一岁就惦记着,实在是……”
她想到她娘家嫂嫂的姐儿,是个眉清目秀的好姑娘,与她一样,会做精细的绣活儿。
绕是如此,何娘子都不敢把心思放在阿旭身上。
别说两人只是贱籍,按许黟的意思,这两人早晚会脱了这贱籍的身份。
况且,这阿旭和阿锦,都是个会识字,能武,还能分晓药理医理的医学生。光是这些条件,就足以挑选更好的成亲对象。
“黟哥儿你做得对。”陈娘子比起何娘子,就显得直率多了,这些年她独自走过来,见到那么多人间冷暖,早没有了还想继续嫁人的想法。
“成亲好不好,也要看男人是个好还是坏的。要是方六娘那儿子是个歪瓜裂枣,阿锦不是亏得慌。”陈娘子呵呵冷笑一声,“若长得还算周正,结果是个蠢的,那岂不是要靠阿锦过活?这男人偷懒起来,可比女人厉害,靠着女人救济的男人,难道还不少?”
许黟惊讶地看向陈娘子,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可比家里那些自由婚姻的女性,还要充满魅力。
“陈娘子,你此话甚是有道理。”许黟敬佩地拱手。
陈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哎呀,我就是个过来人,比你们瞧得更真切一些罢了。”
何娘子捂嘴笑了笑,打趣道:“确实妙啊,你能说出这里面的短处,就属你最好。”
陈娘子笑道:“我这一辈子比不上那些富家夫人,可也活得自在啊。你看看我,如今不用伺候懒男人,也不用讨好公婆,多好。”
许黟和何娘子一笑,都真切地替她高兴起来。
……
这年金秋,邢岳森再度踏上去往顺天府的路。
上回落榜的老举人,这回没去了。
听闻他去年寒冬得了场急病,半夜时人突然垂危,还没等到大夫,人就不行了。
盐亭县的学子们在知晓这事后,还唏嘘不已了许久。
邢岳森和鑫盛沅他们,当时还跑过来许黟家里喝闷酒,再度聊起科考一事,言语中多出其他惆怅。
邢岳森离开那日,烟雨蒙蒙,许黟和友人们在城门口,与他道别。
他离开后,许黟时不时地在庄子里照顾那些种下去的药材。
药田里头,有两种药材长到一半,叶子出现问题,得的枯叶病。出现枯叶病的状况,通常有三种原因,一是浇水太多,二是浇水太少,三是细菌病害。
许黟把出现枯叶的枝条剪了,检查土壤不湿不干,那便是第三种情况。
以现有的条件,想要用药解决枯叶病的难度直线上升。
许黟只能靠土办法,便是用柴火灰撒在土壤里,翻土拌均,看能不能抑制住。
几日后,他运气不错,其中部分救了回来。
但还是有十几株药材枯萎。
这些药材好不容易养活到这么久,还没收获便死掉了,对此,陈六自责不已,小豆子更是难过得掉起眼泪。
许黟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拿出糖豆哄他:“还有好多,明春的时候,可以收获不少。”
他向来乐观,第一次人工培育药材,就大获成功,已然满足。
等到第二年春,许黟就收获了新的一批药材,还得到了新的、状态饱满的种子。
这时候,庄子里又开辟出一片药田。
新的种子就种在新药田里。
还是依旧由陈六管着,这回,陈六有了些许经验,跟之前比起来,打理得像模像样。穿上干活的衣服,提着木桶拎着木瓢,看着比许黟还要专业。
许黟放心地将药田叫给他管理,过了春,便很少来到庄子这边。
反倒是鑫盛沅,在听到许黟收获了一批药材后,对此很是感兴趣。
他来庄子看过几回,还问陈六药材是怎么管的。
一向不爱学习的鑫盛沅突然遇到了让自己求知欲爆棚的事儿,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查找有关的书籍。
奈何关于种植方面的书籍不多,哪怕有,也不会出现在他读圣贤书的书房里。
许黟得知此事时,正在教阿旭和阿锦怎么炮制药材。
就在这时,鑫盛沅的贴身丫头雪莲来了。
她盈盈欠身,轻咬下唇地轻声说:“许郎君,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许郎君能帮帮郎君。”
阿锦跑过去扶起她:“雪莲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且先说。要是郎君能办到的,自会答应你。”
许黟朝着雪莲微点下巴。
雪莲说道:“郎君从东郊庄子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着……”
她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就着魔了一样,说要找出怎么种植药材的方法。”
许黟剑眉一挑,眼露诧异。
他只知道前面的事,并不知道后面的事。
当时以为鑫盛沅就是好奇,多嘴问陈六几句,没想到他竟还想着自己亲手种药材。
“他叫你来的?”许黟问她。
雪莲飞快地摇着脑袋,眼睛微微红地说道:“我见郎君这样,心里又喜又怕,郎君以前那么不爱看书的人,为了这事,已经把府里能翻的书都翻了。”
但鑫家到底不是书香世家,能找得到的书籍就那么些。剩余的就是哪房偷买回来的房中话本,旖旎香艳,看得鑫盛沅面红耳赤外,没有其他好处。
许黟能想象,鑫盛沅在家里找了几天,都找到了什么书籍。
他心里生出笑意,敛了敛,问雪莲:“你找我来,是想要我劝他放弃?”
“不是的。”雪莲连忙跪到地上,“我求许郎君,可否教教我家郎君。”
许黟没有急着答应。
旁边本饶有兴致听着的阿锦,在听到这句后,忽然开口:“你家郎君是读书人,是要考功名当官的,你怎么不劝着,反而叫他还种上了?”
雪莲道:“郎君是什么样的人,奴婢再清楚不过了,郎君就不是爱读书的料子。日日被拘在府中读书,早就已经厌烦不已了。”
她也不怕其他人笑话,叹道,“奴婢不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奴婢只想郎君开心一些。”
这两年来,郎君都不爱笑了。
以前的鑫盛沅,可是爱笑得很,又娇气又矜贵,人人宠着捧着,哪里受过多大的委屈和气。
结果这两年来因为邢郎君考中了举人,家里对其变得压迫了起来。
她作为奴婢,都知道考功名哪是易事,郎君以往读书,都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现在从头学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黟沉思片刻,命阿锦把人扶起来。
“这事我应你了,你先回去,过两日我会让阿锦把东西交给你。”
雪莲一喜,她今日是来碰运气的。哪想到许黟真的答应了。
她连忙行万福,嘴里连连道着谢。
事后,阿锦送她出了门,天色已不早,林氏来催了几次,问许黟可要吃饭。
经着方六娘那事,许黟没再赁新的妈妈来。
反倒在刘伯家里挑了两个人。
是刘伯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林氏。
刘伯的大儿子叫刘壮,林氏闺名是林芳芳。
阿旭和阿锦两人本就识得他们俩,见郎君赁的他们一个做门房,一个做灶娘,自是高兴。
刘伯感恩许黟提携他们一家子,暗地里一直叮嘱大儿子在许家要好好做事,不可耍滑偷懒。
刘壮哪里敢啊,他早就被家里两个兄弟警告过了,要是他不好好干活,他们就要替着他去。
“爹,娘,你们俩就放心吧。”刘壮拍着胸口,保证地说,“儿我哪怕病着,也会好好做活的。”
“呸,瞎说什么鬼话。”刘伯不客气地给儿子敲了一棍,“你要是病了,许大夫也不会苛待你,让你病着还干活。”
“嘿嘿,儿晓得嘞。”刘壮揉着脑袋,傻笑着。
刘伯看不下去了,也懒得跟他说太多,大儿子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不会乱来。
至于林氏,他作为公公就不合适说什么了,只交给老伴去说。
……
此时,林氏擦着桌子,把上面的茶杯收走:“郎君,空腹喝茶伤胃,你少喝些。”
“嗯。”许黟点头。
林氏只说了这句,没再继续多嘴,擦好了桌子,便把灶房里做好的饭菜端来。
她的厨艺没有方六娘那么好,做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粗茶淡饭。
刚来时,她怕自己做的难吃,让许黟的胃受委屈,还向阿旭请教了好些回。
阿旭是个好孩子,她问什么就教什么,很快就把林氏的厨艺调教出来了。
等菜上齐,许黟拿起碗筷,看着眼前的春笋焖豆腐块,闻着厚重的酱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他夹起春笋放在嘴里嚼着,声音清脆,酱香十足,余味带着笋香。
光是这道菜,就足以让许黟吃下一碗白米饭。
不过,他很快被另外一盘肉食给吸引住。
每日早间时,林氏要去买今日份的菜肴,都会提前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天便说今日要做一道不一样的肉食。
现在看来,便是眼前这一道了。
许黟笑问:“林姐,这是什么?”
林氏眯着眼,颇有信心地说道:“这是我上回看郎君吃的酒糟鸭想出来的,既然鸭肉可以用酒糟焖煮,那其他肉也成。我家早些时候,买不起好肉,专挑贱肉,这其中就有猪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