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这菜,林氏自称“酒糟猪舌”,其做法和酒糟鸭并非一样。
她先将猪舌洗干净,特别是外表那层粘液,若是洗不好,煮出来的味道会难闻,无法下咽。
洗好的猪舌用清水下锅,小火焖煮半个时辰,用筷子一戳,若是可以轻松戳穿,就可以捞出来,切成片。
这切成片的猪舌,已经香迷糊了,可直接蘸着盐茱萸水吃。
可还不够,林氏把这猪舌放到瓮里,再倒入小罐的酒糟,另有加入其他香料,如香葱、蒜容、姜丝和香醋,盖上盖子,糟腌两个时辰。
林氏从买菜回来,便做着这道菜,做足了三个时辰。
许黟听完她说的做法,顿时口中分泌唾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瞧着就好吃。”许黟还没尝,先夸起来。
林氏笑说:“郎君莫要先夸,试着可合胃口,要是不成,下回再做别的。”
许黟听着她说,夹了一块到面前。
闻着香醋和酒糟的味道,是种很复杂的香味。
他张嘴吃进嘴里,顶着林氏灼灼的目光,仔细地咀嚼品尝。
这猪舌焖得十分软烂,吃着并不废牙齿。
入口时,先是酒糟独有的甜辣味,接着又是蒜和姜的香味,而后才是酸醋。
这口感层次分明,复杂又奇妙,竟意外的好吃。
许黟眼睛猛地亮起来,又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林姐,这菜好吃。”许黟连着吃了三块,将头抬了起来,看向眼睛盯着他的阿旭他们,“你们也来尝尝。”
说罢,他就喊林氏和刘壮也坐下来。
林氏应了声,去门房处喊丈夫过来吃饭。
他们起初听许黟让他们坐着一块吃饭时,都被吓到了。
后来许黟告诉他们,他一个人吃饭不香,人多才吃得香,就学着阿旭和阿锦,也跟着坐到饭桌吃饭。
但他们依旧约束着自己,得许黟先吃一半了,他们才会落座。
许黟见说不动他们,便也没再多提。
怕自己太热情,把他们吓跑。
……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
鑫盛沅得了许黟专程抄录给他的药材种植方后,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了。
许黟对此有些意外,不过想来也高兴,鑫盛沅终于是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这日,千里迢迢外的顺天府有信而来。
许黟收到信的那天,正好在家。
这几日他都算着日子,等着邢岳森寄信来,信一到手,他不假别人之手,亲自从差爷的手里接过。
打开一看,许黟微微激动地心沉了沉。
邢岳森再度落榜了。
这科举比他想的还要难,每年有数万举子赶往顺天府和应天府,还有这两府的本地举子在内。
这么多人,争夺这几百名额,实在是狼多肉少。
而能中举的学子,本身就有独到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那么多学子争先恐后地竞争。可过了这一关,后面的路,却也比想象的更加不好走。
许黟在担忧友人会不会因为连续两届落榜,而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时。
五月初,邢岳森坐着骡车,赶回来了。
他回来时身心俱惫,歇了几日才来见许黟。
许黟看到他的第一眼,便道:“把手给我。”
邢岳森愣了愣,笑说:“我身体没事,这几日应付那些人,有些累罢了。”
许黟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态度坚持地拉过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手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寸口处。
他道:“你回回都说这些宽慰人的话,我是不信的。”
邢岳森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只好任由许黟折腾了。
许黟把完脉,肃然道:“虚了,身体颇有亏损,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点灯夜读了?”
邢岳森道:“果然瞒不过你。”
他深叹一口气,也不再闭口不谈科举这事,悠悠说道,“放榜那日,我得知自己又落榜了,便在想,我这辈子真的能考中进士吗?”
许黟抬眉,说:“邢兄,你不要妄自菲薄,以你之才,考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邢岳森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时间,若我十年后还未考中,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他回头看向许黟,眼里带有隐忍的情绪:“黟哥儿,我过而立之年了,这次回来,家中有长辈提出,让我捐个官,断了再考的念头。”
可他读书二十余载,怎可轻言放弃。
第149章
许黟听完友人的牢骚, 转头,便要带着他去爬山挖草药。
“这东西你拿着,要是遇到蛇了, 你就挥,能砍死就砍死,别跑。”许黟把柴刀丢给他,“杀不掉就喊, 我就在旁边。”
邢岳森低头看向脚下的柴刀, 沉默了许久。
“你认真的?”他觉得自己喉咙干痒,想咳嗽。
许黟肃然道:“你如今看不下去书, 胸处郁气不散易得病, 得疏通。”
邢岳森:“……”他不自然地撇开眼, 拢着袖子道,“我不至于到那地步。”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许黟挑起眉头。
邢岳森反驳不了这话, 闭了嘴。
见着他老实了, 须臾,许黟也缓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邢兄,我不哄你,我明儿还打发阿旭去府里找你,这回爬山, 不是去赏心悦目,是乃讨生活, 你若是应了, 我就带着你走一遭,看看不一样的。”
邢岳森沉声静气:“好, 我依你。”
他这会儿是看不得书,心静不得,又回不了家。
不若就听许黟的,以前闻爬山挖药材的辛苦,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
当即,他就不再去犹豫瞎想,换上许黟拿来给他的窄袖紧身衣裳。
许黟看他换好衣服,递了驱蛇虫的辟蛇药包给他,要他系在腰间。
另外取了药散,撒了些在他两脚和鞋子上。
“东西备齐了,出发吧。”许黟朝着他说完,指了指旁边地上的竹筐。
这竹筐自然不是半人高那个,而是后来为了带阿旭上山重新买的。
是正常竹筐大小,里面除了放着柴刀,还有装水的皮囊水袋,装着备急药的药包,以及他们的午饭。
邢岳森从小背着书箱去学堂,背个竹筐难不倒他。
他和许黟坐上刘伯的牛车,顶着日头,悠悠晃晃地出了城门。
刘伯知晓车上的邢岳森是个举人,对着他没法像许黟那般自在。
在平头百姓里,举人都是能当官的,要是稍稍得罪了,以后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毕恭毕敬地朝着车上两人说道:“前面再走个五里地,就到高山了。”
邢岳森听到山名,不由念起诗来:“马首见盐亭,高山拥县青,云溪花淡淡,春郭水泠泠。”[注1]
念叨完,他就感慨:“上回来高山,还是和同窗们,我们在上面的亭子里谈笑风生,好生快活。”
“这大诗人杜甫的诗,确实妙。”许黟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眺望远处,绵绵绿山,万木葱茏。
这高山,是负戴山其中的一个山头,因唐朝诗人杜甫在此留下名诗,且有“张嵘斩蟒”的传说而闻名。
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整个盐亭县城,因着出名,来爬山的文人雅士多了起来,许黟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山林,便甚少来这座山挖草药。
牛车行到山脚下,许黟便看到山脚处的茶棚旁已然停了数辆车马。
茶棚的老板是一对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年夫妻。
见着有新的车辆来了,拐着腿来问,可要在棚里歇脚。
刘伯掏了个铜钱给他,要了一碗清茶。
许黟和邢岳森则没有多做停留,两人背上竹筐,往山路进发。
这回,依旧是邢岳森背着装东西的竹筐。
他没有任何怨言,抬眼看向这山上,面前就有一条可行若干人的宽敞山路。
这山路都是人踩出来的,可见来爬山的人不少。
“今儿山上,不晓得会不会热闹。”邢岳森嘀咕了一句。
许黟听到了,回头看他:“你想去?”
邢岳森没作答,许黟便又开口:“等我们挖完了药材,若还有时间便去。”
行到半山腰,邢岳森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有东西滑落,他拿着袖子擦汗,一边问悠闲走在前面的许黟:“我们什么时候停下来挖药材?”
许黟呼吸平稳道:“不急,很快就到了。”
他说完,就叫邢岳森跟上自己的步子。
两人不再往上爬,而是调转方向,朝着横向的位置前进。
离了山道,周围的草木越发密集。
邢岳森每走一步,都需要先用柴刀的背面挥开四周肆意生长的灌木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