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有不少之前没见过的草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渐渐地琢磨出来不同,明白过来许黟为何放弃走山路,反而往里面来了。
“这林里,似乎没人进来?”邢岳森左瞧右看,没看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许黟头也不回,目光随意地落在周围生长的草木上。
他淡淡道:“有的,城外有不少百姓靠挖草药为生,为了能挖到更多草药,有的会冒险进来。”
不过有胆子进来的,多多少少有些本事。
要不然遇到一条毒蛇挡道,基本是无功返回。
况且,识的药材得多,只认得几种药材,可挖不了足够补贴家用的草药。
“你看,那里有一株巴豆树。”
许黟和邢岳森走到这棵巴豆树面前,这树高有数米,上面结着一串串葡萄大小的绿色蒴果。
不过这蒴果形似迷你版的小灯笼,有三个苞片形状,上面长着细小的绒毛。
邢岳森听到药名,顿时想到什么:“这巴豆吃了,是不是会拉肚子?”
许黟笑了笑:“巴豆利痰水,能破寒积。这泄痢只是其中之一功效,胸腹胀满急痛,喉风喉痹都可治。”
他摘下一颗青色的蒴果到手里,掰开外面的苞房,取出里面生嫩的巴豆。
这个时候的巴豆外面的房壳还是青色的,取用的是里面生长的子。
一房有三瓣,一瓣有一子,每颗蒴果都能取出来三颗巴豆。
只可惜,得等到八月后,这蒴果长到成熟变成深黄色,才能采收。
到那时,这里面的巴豆子也会变成黑褐色。
邢岳森听着许黟娓娓道来,不由听得仔细。
等许黟停下,他惊叹道:“这挖药材,讲究可不少。难为黟哥儿你先前,天天往山上跑。”
许黟拿巴豆的叶子擦了擦手,道:“我们走吧。”
邢岳森疑惑地看向那棵巴豆树:“我们就这么走了?”
“嗯。”许黟点头,“这棵巴豆树有人做了记号,你看树干十寸左右的位置,有道刀痕,这人比我们先发现了它。”
邢岳森顺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果真看到上面用刀划出来的标记。
看树皮还没长好,可能就是这一两天才刚发现的。
邢岳森挑了挑眉,他不懂这其中的规矩,便询问道:“山上的树木都是无主之物,他先发现了,就不能采了吗?”
许黟看着他,说道:“你想采也可以,可是山上不止这一株巴豆树,为何要与别人挣它。”
邢岳森怔了怔,将这句话记到了心底。
接下来,许黟带着他绕道到别处。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外一株巴豆树。
邢岳森快步跑去观察这棵巴豆树,发现这上面没有被人标记了。
旋即,他心情不错地看向许黟:“这棵,算不算是我们的了?”
“不算。”许黟跟他唱反调似的,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是拿出小刀,在上面做了个记号。
见着邢岳森一副不理解的神色,他解释道:“你说的,这山上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谁都可挖了采了去,做标记,其实是让自己记得这东西在哪里。”
“那你为何又说那话……”邢岳森耐不住地想问。
许黟随口地说道:“它被做了记号,我不能保证下回我来采它时,它的蒴果还在,可能会扑空。”
邢岳森先是愣住,而后开怀地笑出声:“我多长了你几岁,活得却没你通透,你这挖草药,都能说出大道理。”
许黟失笑,心中却是真的这么想的,倒是邢岳森好像理解错他话中意思。
不过瞧着他那话里意思,兴许是件好事。
许黟没有纠正他,邢岳森考场失意,确实该寻个法子发泄情绪。
带着他来山上挖药材,亦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这一路在山林里走走停停,遇到可以挖采的药材,许黟就教他怎么挖。
开始时,邢岳森的业务水平很不成熟,挖坏了好几株根茎。
许黟倒是好说话,瞧见他挖坏了也不生气,让他慢慢来。
他越是如此,邢岳森越是想要做好这事。
短短两个多时辰,就把自己累得够呛。
见着日头逐渐从头顶西斜,许黟开口道:“我们歇会,吃点东西再继续。”
“好。”邢岳森累得不想多说话了。
他顾不上形象,寻到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便坐了上去。
将后背的竹筐放到地上,拿出皮囊,猛灌水。
解了渴,他总算觉得人活了过来,方才去看旁边选了个干净石头坐着的许黟。
却发现许黟除了额头有些许细汗以外,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的,只鞋子沾了些烂泥。
那是他们路过一条小溪洗白芍药根上面的泥时,许黟不小心踩到一块湿地,给沾上的。
再看他,袖子划破两道口,长衫下摆挂了不少脏污,鞋子……更是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邢岳森扯了扯嘴角,怎么差距那么大。
明明他都是跟在许黟身后,瞧着他怎么走,跟着他走的。
许黟喝了水,从他背着的竹筐里取出装有干粮的布袋,打开里面是油纸包。
他解开油纸包,里面是林氏做的猪油版麦饼,一块就有成人的脸那么大。
“喏,就着水喝。”许黟拿了一块,剩下的递过去给邢岳森。
邢岳森接过,他饿得饥肠辘辘,这会儿也不讲究食物是冷是热,闻着麦香与猪油香味,口里分泌出唾液,连忙啃了起来。
以往他都不吃这种干粮的,哪怕去顺天府考试。
半路上,他们都是直接在客栈里吃,吃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可也是美味佳肴。
如今啃着这干巴巴的麦饼,邢岳森却觉得十分香,比他想的还要好吃。
许黟见他吃得那么快,可见是真的饿了。
他们吃完,便在这里歇脚了一会儿。
邢岳森试着去提许黟背着的竹筐,第一次差点没提动。
他脸上露出惊愕:“这么重?”
许黟道:“这竹筐装满,可装将近一石。”
便是一百二十斤左右。
邢岳森果断放弃继续尝试,他还是背自己的竹筐吧。
……
申时三刻,许黟带着步履蹒跚的邢岳森下山。
在茶棚里喝着茶,和其他车把式悠闲聊着天的刘伯,在见到邢岳森跟在许黟身后,一瘸一拐地下来时,手里拿着的茶碗差点没稳住。
他急忙地抛下同桌闲聊的车把式,小跑过来:“许大夫,邢郎君这是怎么了?”
“无事。”邢岳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许久未爬山,脚有些受不住。”
刘伯恍惚:“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看邢岳森走路都不稳了,眼力见地要给他搭手,由他来背后面的竹筐。
邢岳森看着他都年过五十多了,虽然累得快喘不过气,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就剩几步路,还是他自己来吧。
他们很快回到车上,邢岳森放下竹筐,迫不及待地去检查他的脚。
把外面系紧的脚布拆下,脱了鞋和袜子,十个脚指头都红肿,磨出来水泡,一碰便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黟检查了一下,说道:“不严重,回去我给你开些药包,你让阿目煎水,泡一刻钟,拿消毒的银针戳破疱疹,抹药膏就好。”
邢岳森也不矫情,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将鞋和袜子穿了回去。
接着,他理了理额头处戴着的头巾,端坐在牛板车的蒲团上。
回城的路上,他听着许黟和刘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在山上挖到的草药。
今日挖的草药,有三分之一出自他的手。
许黟与刘伯说着话,忽而想到什么,扭过头来看向他:“等这些药材卖了钱,我还要分你一半。”
邢岳森:“嗯?”
许黟眨了眨眼:“有所劳便该有所得,这卖药材的钱,自然是要算你一份。”
邢岳森说:“那到时我拿了钱,请你喝酒。”
“喝酒就不必了。”许黟摆摆手,想到炎夏时,江鱼贵而肥,说道,“倒是可以请我吃陆厨娘的席面。”
邢岳森气得乐了:“……你还真敢开口。”
第二天晨早,许黟醒来后,派阿旭去邢府请人。
阿旭去了一趟,得了消息告诉许黟,说邢岳森昨日爬山回家后,双脚酸痛难忍,今早醒来差点摔在床榻旁,没法来许家了。
许黟有些愧疚:“……”
他没想到邢岳森这么弱,昨日他为了照顾邢岳森,已经克制不少,没进更深的山林去。
“你带着活络筋骨的药酒再去一趟邢府,顺便替我带话,让他好好歇息,我把药材处理好卖了钱,再去邢府寻他。”
许黟交代完阿旭,带着阿锦去庭院处理昨日挖采回来的药材了。
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