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阿锦哼声道:“都怪他们不好,惹谁不行,来惹我们,难道以为郎君就这等好欺负?再说了,这济世堂真不要脸,做出那等事,还敢来找我们麻烦。”
“是他们之错。”许黟附和。
一旁车厢,颜曲月漫不经心低撩起帘子,摇着团扇喊:“阿锦,外面晒得慌,你来陪我下棋。”
阿锦蹦蹦跳跳起来,跑去陪颜曲月了。
颜曲月不怕事儿,许黟也是个不怕事的,两人最为淡定。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没等到济世堂来惹麻烦,先等到了盐亭寄来的信件。
“谁寄来的?”颜曲月垂眸看信。
许黟道:“有先生的信,还有何娘子,张兄也寄来了信……”
他一封封拿出来,便看到鑫盛沅和陶清皓也来了信。
许黟先拆开庞博弈的信,信中庞博弈问他何时离开梓州,并且,他像是预知到了什么,搜罗了一部分关于济世堂的消息和高价售卖药材的证据。
庞博弈在信中直言:“济世堂之事,不过尔尔,你若不喜这等医德有缺,我将证据寄往熟药所监管处即可。”
许黟看完,不由地感慨了一声。
“你来看看。”许黟失笑地将信件递给颜曲月。
颜曲月以为写了什么不好的,认真看完后,掩口而笑:“还是庞先生性情烈,不像你,还能忍到这时候。”
“我不喜欢惹麻烦。”许黟浅笑。
颜曲月:“如今不是喜不喜欢了,他都找混混打上门来。”说到这里,她就问要不要听庞博弈的意见。
难得有这么一个为自己着想的长辈,许黟岂会不听。
“嗯,我回封信。”他颔首,不做拖泥带水,就把这信写了出来。
寄出时,他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也放在一起,并又多寄了一封信去。
许黟冷眼静看:“先生既然想动,那就不要留后患。”
“夫君想得周到。”颜曲月低敛眉目,眼中多出意味深长。
……
那一日正当六月中旬,沈家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不知因而缘故,无端被群混混打了。事后,坊间里就有传闻,是济世堂的大夫得罪了哪家大户,连带着对方竟是不顾沈家的脸面。
沈家家主和少东家很快得知此事,他们将沈骝唤来主宅。
询问了之后,得知是他派出去的混混倒戈,反手将其打了。
沈家主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问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沈少东家不敢瞒着,就把他想要将许黟赶出梓州的事说罢出来。
沈家主听了,面带怒色道:“混账,实乃糊涂!那等小子何须在意,你将沈家放在与这等人一处,那是丢我们沈家的脸。”
再者,他作为家主,要顾虑到的事不少。
普安那事,给他们沈家打击不少,蜀中地广,客商们居多,消息也算灵通。那事不久,他们沈家济世堂的名声就没之前那般好听,几个分号每月上报来的账目,缩减有三分之一。
他拖了不少关系,才打听到那事背后有茂州和盐亭连同出手,他当时就在困惑得罪哪个大人物。
还没查出是谁,就被警告了,让他们沈家低调行事。
“怕他做什么。”沈少东家不以为意,冷笑道,“他就是个游方郎中,身无傍身,死在野外都无人晓得。”
沈骝看家主脸色都黑沉下来,连忙出声:“少东家,你少说几句。”
沈少东家嘲讽:“我说的难道有错,阿爹怎么连这样的人都怕了。”
沈家主怒瞪他一眼,骂道:“你忘了普安那事,咱们沈家损失了多少万银两?”
沈少东家沉默了:“……”
普安分号被封查,送给官府的几千贯银钱都打了水漂不说,连带着分号的货物等都被查收,一分一毫都没捞回来。
那次打击不少,让沈家嚣张跋扈地小辈们收敛不少。
可惜沈家在梓州霸道惯了,小辈中有不少行为不端者,有时闹出事来,便拿钱摆平。
再者开医馆的,难免有时候会诊断错开错药治死人的,若是穷苦百姓,花几个钱他们就认了命,要不然就寻各种借口,便道那人病重治不好……如此下来,这些年也相安无事。
但只要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不少济世堂的肮脏事。
沈家家主也知道这个隐患的存在,那事后,咬牙拿出上千贯钱收买了梓州州府。
结果倒好,梓州州府拿了银钱,转头就卸任,去别的地方当官了。
这事,沈家只能自认倒霉。
沈家主沉声道:“那许黟,你不要再去招惹。”
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少东家闻言却是撇了撇嘴角,心里不屑地想着:“凭他?还没那本事。
他没将心里话说出口,拱手道:“儿晓得了,不会再招惹许黟。”
说完,他直起身,退出来书房。
沈骝见状,朝着家主行了礼,快步地跟上沈少东家。
那沈少东家在半路撒了一会儿气,咬牙道:“阿爹是越来越胆小谨慎,还害得我被训了一回。”
沈骝讪讪一笑,不敢搭话。
沈少东家道:“既然赶不走他,那我就要他名声尽毁,你去找个将死之人,让他去找许黟看病。再把他给……”
他后面越说越小声,沈骝却是双眼微微睁大,惊恐地看向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少东家。
“少东家,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给他家人一笔钱,他家人还要谢你。”沈少东家说罢,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沈骝神情复杂,他心虚地回到家中,想着这少东家行事,越发乖张。
要是以后让少东家继承大业,那沈家会不会万劫不复?
在他看来,这少东家想要用人命来污了别人名声,比他贪些银钱更加严重多了。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到第二天晨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他夫人问他怎么了,沈骝欲言又止。
最后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这事。
他夫人沉声道:“夫君,这事万万不能做啊,要是真做了,若是事发,少东家有家主保他,可你呢,只能认栽了。”
沈骝被一语点醒,惊得后背生出冷汗,他拿着袖子擦了擦额间汗水,神叨叨地说道:“对对对,万不能这么做,咱们得把这事告诉给家主。”
“不可。”他夫人拦住他,“你要是说了,那就得罪少东家了,不若你假意弄个病人,至于那许黟是能治好还是治坏了,就不关咱们的事儿。”
沈骝听后觉得有理,便打算按他夫人说的去办。
第207章
南城一条破落的小巷里, 最里头那间茅草屋,住着一家姓王的人家。家里顶梁柱王同在大户人家里当帮工,他每天卯时就要出门, 到傍晚天擦黑才能回来,回到家里,眼瞎的老母亲已经将加了野菜的菽粥煮好,他把手里头的东西归置好, 扶着他娘回到椅上坐下来。
“娘, 你歇会儿。”王同道。
他娘摩挲着他的手掌,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手掌又多了两道口子, 割伤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 王同看向掌心两处被桑树条割破的伤口, 淡定道:“娘你摸错了,我怎么会被割伤。”
他娘嘴唇翕动,啥话都哽咽在喉咙说出来:“嫋娘要不是病了, 你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这回, 轮到王同沉默不语了。
他给他娘盛了粥,让他娘先喝粥,便进到屋里去见嫋娘。嫋娘是他的娘子,自两年前生养后突然病倒,日日咳血,什么药汤吃了都没用。
王同明白, 不是药汤吃了没用,是他没银钱买那好的, 只能一日拖过一日。
嫋娘拢着怀中孩子睡着, 看到他进屋,便担忧道:“你摔了?”
“不严重。”王同摇头, “只磕到了手背,晚些时候我去挖点草药敷上。”
嫋娘深知她丈夫如此辛苦,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但她不争气,一病就是两年。
她常年不见光日,脸色雪白,唇色黯淡,脸颊凹陷了下去,只剩两双眼睛越来越大,在没点灯的屋里,瞧着黑漆漆的。
王同却不怕,为她掖好被子,他的娘子多好,若不是嫁给了他,也不用受这般罪。
顾好家中的老母亲和娘子,王同吃了碗菽粥,出来屋子,把瓮里的水填满,又砍了柴火垒好,才终于能回屋里睡觉。
翌日,王同来主家林子里上工,他扛着斧头刚要上山,就被一管家给叫住。
“你是王同?”管家睨眼看他,“你家里有个卧病的婆娘,可好了?”
王同惊愕在原地,但见管家面带不耐烦,连忙底下眉眼道:“家内确实在家卧病,不知贵介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管家冷呵呵地笑说:“我这有个顶好的买卖,只要你照着安排去做,就能得到十贯银钱。”
十贯银钱可不是小数目,够顶得上王同两个月多的工钱了,果真,听到这话,王同脸色都变了。
“小的愚笨,不知道是什么买卖,还望贵介告知。”王同没多迟疑,他实在缺钱,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这买卖他就做定了。
管家见状,心里暗自想着,只要王同答应了,那多出来的二十贯钱便是他的。
那沈骝不知在哪里听到王同有个病重的妻子,想通过他来联系,一并给了他三十贯钱。
事成之后,他还能再拿到十贯钱。
管家道:“不用你做什么,你且带着婆娘到南街富仁巷里,那里有个姓许的大夫……”
……
许黟这边风平浪静,一切都照旧,他每天忙碌的点只有两个。
一个是去摆摊看病。
一个是在家中写《药性赋》。
这《药性赋》是初学中药的启蒙书,原书据考证约是金元时代的作品。
只是撰著者不详,不知道是何人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