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许黟被她这双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叹口气道:“你要是回答不上来,我就再念一遍。”
事实上,他并不想真的去惩罚他们。
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将两人当成下人看待。
吃过午食,许黟带阿旭出门去杨家认门。
且对杨娘子说这三黄丸的服用方式。
每日食过后服用,一日三次,开始的时候服用五丸,往后渐增到七丸的数目,且要用温水送服,不能喝凉水。
服药期间,需要忌荤食以外,还要忌生冷,让杨娘子多煮一些清淡的养胃粥更好。
杨娘子一一记下来,问许黟:“我看过药方了,这阿胶汤不喝可行?”
许黟挑眉。
杨娘子又问道:“实在囊中羞涩,夫君的月银还没下来,这药方单是阿胶就要几贯钱了,要是一定得喝,可否拖延几日?”
听到是这原因,许黟缓缓说道:“要是不喝此药汤,还有一法子,可用针砭炙穴。就是稍许麻烦了些,需要连着炙穴一周。”
杨娘子一喜,急忙道:“不麻烦,就是不知许大夫可有这针砭?”
许黟点头,说他正好得了一套针砭。
抛开私人行为上的不检,杨官人便是许黟的病人。病人没有条件吃药,那就只能用别的方法。
正好,许黟也想知道,他能不能掌握用针砭治病。
双方达成共识,许黟就说他晚些时候带着针砭上门,让杨官人先服用三黄丸。
屋里。
杨官人哪里知道,杨娘子会去问许黟能不能不喝这阿胶汤。
知道后,他再去看杨娘子,眼神不自觉地虚了几分。要是让他娘子知道,他会诱导成病,是那日去府城贪饮热酒,还……他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想着要不要亲自告诉他娘子。
此时的杨娘子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她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低头绣着手中的绣棚。
当年生完荣哥儿,她身体亏损得厉害,调理了好些年的汤药,都不能再度怀上。
后来荣哥儿身体不好,他们便不敢将心思放在别处,日日为荣哥儿操劳,还把屋子给卖了,住到南街来。
这几个月,荣哥儿身体大好,两人愁了几年的心事了结,杨官人不再天天在家,去外面做起别的营生,偶尔一去就是五六日。杨娘子早就知道,他时而走漏了马脚,回来时穿的衣服上面有胭脂水粉味儿。
杨娘子这几年勤俭,好些年没抹过面脂,化过妆,便知道他在外做营生,去了那腌臜地方。
如今得了这病,其实她本没有怀疑是不是这事引起。
直到昨日许黟看她的眼神不同,她就知道,是这事了……
可知道又能如何,她奈何不了杨官人,家里的生活开销,都指望着杨官人的月钱过活。要是没了他,她和荣哥儿的日子会过得更苦。
杨娘子不愿再去想,放下绣棚起身,招手唤荣哥儿,面色温柔的笑着说:“你这孩子都快要成泥人了,早知道这么顽皮,我就让你爹将你送私塾去。”
杨荣连忙讨好:“娘,我乖我乖,别把我送到私塾去。”
杨娘子捂嘴笑说:“怎么这般害怕?”
杨荣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听说私塾里的先生会用戒尺打人,可挺疼了,我不想被打。”
杨娘子:“可你不读书,以后就不认得字,只能一辈子当个傻子,别人瞒着你哄着你的话你都听不懂,不晓得了,空空地做一个没用的人。”
杨荣听着听着,忽然道:“娘,你怎么哭了?”
杨娘子擦了擦眼角,说道:“我没哭,我就想到荣哥儿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杨荣不想他娘再为他担心,踮起脚尖去擦杨娘子脸上的眼泪,认认真真地说:“娘别哭,我现在就跟爹说,我要去读书。”
第47章
杨荣拉着他娘去屋里找他爹, 见他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就跑过来拉着他爹的袖子。
“爹,爹, 我想去私塾读书啦。”
杨官人诧异,问怎么就想去读书了。
杨荣没看到跟着进来的杨娘子脸色微妙,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不想娘伤心了,刚刚娘都哭了, 就想让我去读书。我, 我就觉得,那我读书了, 娘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杨官人忙起身询问杨娘子怎么了, 说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
说这话时, 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他娘子是知道了些什么。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同床共枕这么久, 他是知道他娘子是个心细的人。
杨娘子幽幽地看他一眼, 淡淡说道:“我能有甚事。”
她见桌上的三黄丸还没服用,便转移了话题,催促他赶紧把药丸给服用了。
“许大夫说要用温水服用,屋里有水你且去倒,别总是让我催着。”杨娘子说着,就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杨官人身形一滞, 不用乱想了,他娘子定是知道。
他不敢多想, 倒了五粒药丸到手心, 快速地服下。
这药丸有无法忽视的苦味,混着蜜蜂的甜味, 变得更加难吃起来。
杨官人只觉得苦味在舌头、喉咙里久久不散,连忙又灌了两杯温水。
只要辩证无问题,这对症下的药,吃后就能见效。
药丸见效速度要慢一些,到一刻钟后,杨官人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口渴了。不像之前,还没半刻钟,就口渴难耐。
杨官人惊喜:“这许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我竟觉得好了不少。”
如此年轻,以后必然大有所为。
杨娘子见他如此,只淡淡道:“许大夫应当要来了,我去外面等他。”
杨官人忽而喊道:“娘子……”
杨娘子打断他:“有什么话,还是别当着荣哥儿的面说,我怨不得你什么,要怨,也是怨这世道不公,容不得我一个人妇人说三道四。”
杨官人沉默。
杨娘子抬眸看他一眼,抿着嘴地离开堂屋,去到外面院子。
……
“许大夫。”
杨娘子出来不久,就看到挎着药箱返回来的许黟,他身后跟着个穿着窄袖袍衫的小孩。
上回她心思都在别处,这会再看到那孩子,不由多看两眼。
许黟被请进屋,他转身对杨娘子道:“麻烦杨娘子点一盏油灯过来。”
最近天气又降温些,杨家屋子榻上铺着软垫,许黟让杨官人脱下上衣再躺上。
他打开药箱,取出来一个棉布包裹,铺开后,摆出上面一排针砭。
这时,杨娘子举着油灯进来,搁在旁边的矮几上。
她静静立在一旁,看着许黟是如何施针的。
杨官人和杨娘子两人都没见过这针砭,见是石头做的粗针模样,都觉得十分奇特。
相较于两人的好奇,许黟心里还多出一丝激动。
将针砭买下来这么长时间,还没临床使用过。这次杨官人的病症是个很不错的实验医案,他先用素白帕子,倒酒浸湿,再擦拭要炙灸的穴位部分。
擦拭后,许黟取出针砭,将窄圆的部分用油灯的火烫热,选胃管下背部的胃脘下俞位置,即顺着第八椎棘突下,在两穴相隔的三寸地方的中脘穴。[注1]
针砭不需要入针,只需要在对应的穴位,用石针加烫后放置在穴位上便可。
许黟将手中的石针放到杨官人的身上,杨官人小声“哼”了一下。
许黟问:“痛?”
杨官人“嗯”声回应,又见杨娘子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下意识地又说,“不算疼。”
许黟但看不语,继续施针。
至于接下来要施针的穴位,则是“三穴”了。
“三穴”,即是左手臂屈肘凹陷处的曲池穴,左腿屈膝内侧处的血海穴,膝关节处髌骨下的内膝眼以下四指位置的足三里穴。[注2]
这三个穴位,需要以施压的力道刺激穴位,每个穴位要一百壮,便就是按压一百次的意思。
光只有许黟耗费的精力太多,时间太长。
他道:“阿旭,去净手。”
阿旭点头:“好的郎君。”
他去洗手回来,许黟就说:“你取石针加热,按在这位置,数两回五十数便可以停下。”
他交代给阿旭的是足三里穴,这个穴位在膝盖下面,杨官人是以躺着的姿势,许黟端坐在榻侧,正好可以将位置空出来让阿旭施针。
阿旭认真听着许黟的交代,听完,忍不住地小声道:“郎君,我没用过这个。”
别说用了,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针砭。
好奇程度不低于杨家人。
许黟道:“无妨,你这年纪的力道正好,只按你搓衣服的力气来使就成,有问题我担着。”
有他这话,阿旭没那么紧张,拿起石针,小心地放到火上去烤。
杨官人听他俩对话,心里咯噔一下。
等阿旭把烤好的石针灸在穴位处,微烫的温感触碰到皮肤,刹时令人酥酥麻麻的,让人想忍不住地舒服哼哼两声。
杨官人眯了眯眼,下一刻,一阵酸麻袭来。
他:“!!!”
杨官人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大腿内侧瞬间没了知觉,软麻得有些许控制不住……他想去如厕……
“许大夫,杨某想……”他面带窘态,张了张嘴,一切都是那么难以言喻。
许黟道:“这是正常的,杨官人还得忍耐些。”
杨官人呼吸微顿:“还要多久?”
许黟:“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