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杨官人:“……”
杨官人活了这么久,甚少像今日这般如此狼狈,一刻钟的时间,瞬间变得漫长无比。
他等了又等,许黟还在不紧不慢地温烫着穴位,腹部下端的难受,与腿部的酥麻成为了让人难耐的折磨。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时,许黟终于收手了。
许黟道:“杨官人,时间到了。”
……
从杨家出来。
阿旭跟在许黟身边,小脸微微抬着看着许黟的侧身,忍了忍,还是小声地问:“郎君,你是不喜杨官人吗?”
许黟听到这话,挑了下眉,笑笑没回答,反而问他:“为何这么问?”
阿旭挠挠头,有点不确定的说道:“郎君在和杨官人说话时,都没有笑。”
许黟:“……”
他回忆了一番,发现他适才确实没笑。
难道这么明显吗?
许黟道:“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许告诉阿锦。”
阿旭点点头,老实说:“阿锦不知道杨官人,我不会告诉她的。”
杨官人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痊愈的。
许黟要连着一周时间来到杨家给杨官人针砭,阿旭相较于上回,这日过来,替杨官人针砭更加稳妥。
几日后,杨官人症状好了不少,针砭时,不再想要如厕。许黟有些遗憾,没法再看到杨官人窘迫的提着裤子往外奔跑的样子了。
作为初次针砭的病人,许黟在给他算针砭费时,体贴地打了折。
一日只收十文,价格非常的公道。
七日后,许黟不用再来杨家,但还是叮嘱杨官人要照旧服用三黄丸。
杨官人连连说是,这几日他被折腾得够呛,已经悔不当初。再去看杨娘子,不仅心虚,还多出愧疚。
入夜时分,杨官人进到屋里,看着躺在床上内侧,将后背留在外面的杨娘子,轻声地走过去,伸手按向她的肩膀。
杨官人小声唤:“娘子,娘子可醒着?”
昏暗的光线里,杨娘子睁着眼看着灰扑扑的墙面,听着杨官人在喊她,闭了闭眼。
她开口:“何事?”
杨官人咽了咽口水,手心不自觉地沁出汗水,低声道:“娘子,我有话想说,想几日了,若是不说我心里难受。”
杨娘子没动,空气静得能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就在杨官人以为她睡着时,杨娘子忽然开口:“你就不怕,你说了我心里难受?”
“我……”杨官人话音未落,就见杨娘子腾地起身,昏黄的光线中,她那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良久,看得杨官人不自在地扭开脸。
杨娘子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可我不想听,我听了有何用,你若是往后还去那地儿,便是在糟践我。我一正头娘子,又哪里敢拦着你,不得被冠上善妒心眼儿小的名头,找谁哭去?”
她越是这般说,杨官人便更懊悔。
他这等身份,哪有资格纳妾,更何况他还没有这想法。
万般不是,就是他那日不该饮那几杯酒,惹得一身骚,还得了那说不出口的病。
“娘子,我错了。”杨官人对着她深揖,保证道,“我往后要是还敢去那地儿,我就不得好死,娘子你且原谅我这一回,我往后定会待你待荣哥儿更好。”
“行路难,多珍重,我知晓是我的过错,不该贪那一时的享受。娘子,你就打我吧!要是打我能顺心,我也好受一些。”
说着就要牵着杨娘子的手往他脸招呼,杨娘子挣脱不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到真切。
这男人的话不可信,哪怕是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君,还不是如此。
杨娘子泣不成声:“你……”
她该如何是好。
……
夜里,许黟罕见地有点睡不着,明明白天累一天,晚上还写了三大页的识字规划书,却精神大好。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穿衣,把煤油灯点上。
来到桌案,他把写好的规划书拿出来重新翻阅,发现哪哪都有问题。
这小孩子……到底该怎么教识字?
莫非请一个夫子来家里给两个小孩开蒙?
请夫子的束脩不低,根据之前原身去私塾读书,给夫子准备的拜师礼之外,还要另外交三贯钱的束脩。
该花花该省省,许黟觉得他能胜任开蒙夫子这个任务。
想清楚这些,这次许黟睡意袭来,煤油灯再度熄灭。
一夜好眠,许黟醒来精神抖擞,他穿着短褐在屋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出去喊阿旭阿锦去堂屋。
一高一矮的萝卜头站在面前,许黟观察着他们的面色,让他们伸出手。
早晨起来把脉,是许黟最近养成的习惯。
不到半个月的温养,这两个孩子的身体素质明显改善,脉象不再细弱,渐渐趋于平稳。
见此,许黟道:“今日起,我将担任你二人的开蒙夫子,阿旭阿锦你们还是叫我郎君,不仅如此,从今日起,你们还要跟着我一起练拳健身。”
五禽戏可舒筋通络,强健脏腑,能帮忙增加腹腰的力量,锻炼周身肌肉和灵活四肢。
他已经做好打算,要是阿旭是个有天赋的孩子,那这孩子以后肯定要跟着他爬山涉水,没有一个健魄的体格,怎么能跟得上他。
阿锦是女孩子,但女孩子需要有自保能力,五禽戏能攻能守,要是遇到不会武术的浪荡子,五禽戏就足够自保。
自然,他往后也不会轻易将阿锦置身于危险的处境。
读书识字更是必然的,许黟没有男女之分,阿旭阿锦都是他的人,阿旭要识字,阿锦也要识字。
他好歹能文能写,教两个孩童认字,绰绰有余。
把买回来的三字经分给两人,许黟让他们打开第一页。
见着书页上面的繁体楷书,许黟指着上面的第一行,声音清冷讲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说完,就让阿旭阿锦跟着他念一遍,然后许黟就跟他们阐述这句话的意思。
解释两遍,许黟觉得阿旭阿锦两人这么聪明,肯定是听懂了,就打算让他们将这句话和注解一起背诵下来。
新学生不合适立马学写字,许黟没有急着让他们这么快就碰毛笔。
待他们将三字经读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后,许黟便要他们握笔书写第一行,且一天写两张大字。
在他看来,这个作业已经很少了。
后面还需要继续加强难度才行。
许黟没想到,对于初当学生,又要每天练半个时辰的五禽戏的兄妹俩人来说,日子变得十分充盈,且痛并快乐着。
他在布置完作业后,便打算着手准备急救丸的制作了。
处暑过后,天气逐渐转凉。山上的木槿花、鼠尾草等陆续绽放,矮脚处、灌木林中,还偶有看到野蔷薇的身影。
野蔷薇可入药,《纲目拾遗》和《医林纂要》里,都有记载过野蔷薇的药性和功效,不过在清朝之前的医书里,对野蔷薇的药理记载很少,因而时下极少会有大夫将它当成药材去研究。
不过许黟既然看到了,那当然是要把它挖走的。
它可是好东西,能消暑,和胃,活血止血,解毒,治疟疾,还能治月经不调。[注3]
许黟挖了不少装到竹筐里,接着,就打算进入深山,看能不能找到些制急救药丸的药材。
第48章
山野深处, 许黟进来不下十回,对于进入深处的小径,再熟悉不过。
在偏离上山的主要小道之后, 许黟这次没选之前走的那条小径,而是往林木更密集的方向进入。
去过的地方,每一寸许黟都仔细观察过,甚少有漏掉的药材, 这次他想寻一些别的, 那自然是不能走原来的路。
山林里环境幽静,空气湿度高, 比外面气温低不少。许黟穿着长窄袖紧腰对领上衣, 下方裤子系紧脚踝处。每走一步, 左腰侧系着的用棉布做成的小布袋便一晃一晃的,里面装的是干姜、雄黄,是许黟做的辟蛇药包。
这是进山林里必不可少的东西。
许黟做了辟蛇的药包外, 还有驱蚊驱虫的药散。进来之前, 将药散用水化开,喷洒在手臂、腿部、脚处,可以达到驱蚊驱虫的效果。
用的配方也简单,里面用的最多的就是艾草、薄荷,另还有丁香、陈皮,以及少量的雄黄。
雄黄是一味很好的药材, 辟蛇的同时,也能驱虫, 且治蛇毒。
进到深林里, 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虽说有蛇的地方通常有解毒的草药, 可许黟不打算让自己陷入没有任何准备的处境里。
处暑后的山里又有不少可以采挖的药草。
许黟进去之后,没多久又收获不少好东西。这时,他停在一处低洼前,这片不知道形成多久的水洼,上面漂浮着不少腐蚀物,散发着微生物的发酵味道。
就在这处低洼的旁边,生长着一棵野山参。
野山参对生长条件要求很高,需要常年在气温二十度以下才能生长,它耐寒,喜排水性好的土壤,要是气温超过三十度,就会停止生长。而且洼地、山脊都不适合野山参的生长,它更喜爱非低洼却窝风的环境。
许黟没想到,会在低矮的洼处见到野山参。
又去观察这野山参的叶子,它的叶子形状巴掌,一枚有五片复叶,每片复叶由大到小,如同人的手掌一样。
这棵野山参有六枚复叶,内行话叫“六品叶”。人参在生长周期里,叶片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加,到第六年,叶子就会长到五片复叶,行话叫“五品叶”。不过人参最多只长六枚复叶,也就是说,这棵人参已经超过六年。[注1]
要想知道人参具体长多少年,可以从芦碗和年轮上去判断。
许黟想要制的急救丸里,其中一丸正好需要用到人参这味珍贵药材。
人参难寻,许黟进山这么多次,今天才碰到一棵,他自是高兴不已,放下背后的竹筐,拿着小铁锹就要去挖野山参。
他蹲下来,先检查叶子和茎部,野山参在生长时,从第四年开始会自然脱落一次叶子和茎。
这棵野山参的芦碗处,有十二个疤,算下来就是一棵十五年的野山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