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京橙
埃洛伊斯看见一个年轻的太太抱着孩子在走廊里转圈儿哄睡,她一定是那银行柜员的妻子。
他们住的房屋,两室一厅,有厨房和独立的浴室,租金十块一周。
埃洛伊斯知道,她们家只需要跟那独居的年轻打字员共用一间浴室,她再也不用担心,下楼洗漱时会有住在隔壁的男性邻居来敲门了。
埃洛伊斯上了楼,四处检查一通,她把屋子敞开,又找老约翰借了一只水桶,一把扫帚,一块抹布。
开始泼泼洒洒的清洁起来。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住过人了,这儿的地板上全是灰尘,但好在墙壁干净,地板也没有发霉起翘。
抹完了地,又擦了老约翰送的桌椅板凳,不一会儿,这儿就焕然一新,埃洛伊斯连窗子都擦过了一遍。
她归还东西,回了家。
路上,埃洛伊斯在二手租赁店里,租了两只藤编的手提箱。
她拎着空箱子回家,先专用一口箱子,将自己的布料,丝线都装好,又将旧衣改造的订单成品都装进布兜子里,这些明日要托露易丝带走。
剩下的,就是原主那半箱的旧衣裳,她也都趁着这两天休假的时间洗过晾干,叠进自己箱子。
被褥子,等明早用床单扎起来。
露易丝和舅妈傍晚回家之后,三人又开始打包行李,锅碗瓢盆,各人的物件儿。
等第二日,埃洛伊斯工作完毕,回到家里,请过一天假的的露易丝,上午时已经将行李送了一趟,眼见又乘着马车回来了。
埃洛伊斯正好帮忙,将剩下的东西搬上车,又叫来二手店的人,将那两张铁床拆走了。
她看着空荡的旧屋子,又开始打扫地面,墙壁,炉底留下的碳灰印记,租期还剩一天,埃洛伊斯将钥匙还给了房东太太。
她拎着一布袋煤块走时,房东太太还出来送了包饼干。
露易丝在车上等着她,姐妹二人往新家去。
“那房间你看过,需要租几张床,刚才我已经跟二手店的人说了,他们今晚送过去。”
露易斯闻言,回头看向住了一两年的街道,她对这里都印象还停留在埃洛伊斯与托马斯刚来家里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家里拥挤了些,但也没人抱怨,一时要搬走,她还挺不舍得。
她去看埃洛伊斯,她正拿着一只铅笔,不停地在纸上列清单,看起来对新家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木桶,木盆,这些都不用买了,或许还得装两条窗帘,那窗户有些太亮堂了。”
露易丝情不自禁地被埃洛伊斯感染,她也思索起来,要往新家布置点什么。
根据埃洛伊斯的安排,她们姐妹二人住在稍微大一些的那间屋子里,要放两张单人床。
舅妈则住在小点的那间屋子里。
如果贝拉回家,就挨着舅妈睡,如果托马斯回家,就在客厅将就一下,埃洛伊斯打算租赁一把二手沙发。
这些家具都可以住进去了再慢慢的置办。
埃洛伊斯与露易丝租的马车,其实就是一座有棚的铁皮箱子,里面放了一排座位,行李家什,塞的满满登登,一趟只要几角钱。
抵达了新房,埃洛伊斯又与露易丝将一包包的东西,提着搬运上楼。
等二人弄完,结账送走马车夫后,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的饭点了。
露易丝累的一身大汗,不过,她对这房子很满意,至少有个稍微隐私点的卧室,如果有朋友要来家里,也有客厅可以招待。
她正打算准备在附近买点吃的凑合一顿,又见埃洛伊斯从堆在客厅的包裹里取出几个纸包,里面是舅妈准备了,切好的熟香肠。
她今早嘱咐过埃洛伊斯,要她亲自去送给邻居。
埃洛伊斯给露易丝留下一碟,又拿了一包下楼,去挨着敲邻居们的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这时间应该都从工作的地方回了家,打算做完饭。
她先敲了一家三口的门儿,开门的是那家的妻子,她打扮地整洁麻利,好奇地询问埃洛伊斯,有什么事儿。
“您可以叫我埃洛伊斯,今天我家里搬到东西去楼上,一定吵嚷到了你们,这是我的一点见面礼,你收下吧,以后有什么事儿,希望咱们能互相帮助。”
说着,埃洛伊斯把纸包往她手里塞,那女士当面打开了,见是一包喷香的香肠,露出微笑道:
“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压根没听到什么动静儿!你可以叫我拉莱斯太太,对了,请等等……”
拉莱斯太太拉住埃洛伊斯,她转身走进屋子里的厨房,不一会儿,拿出来一碟她自己做的,温热的焦糖小蛋糕,叫她带去吃。
埃洛伊斯笑着应了,把蛋糕送上楼,又去了女打字员的家。
这女打字员比埃洛伊斯大上两岁,她性格内向,是个典型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子,梳着中规中矩的发型。
听埃洛伊斯说了一大堆话,也只郑重地回了“谢谢”二字。
她说自己名叫茜奥,同样也立刻给埃洛伊斯回礼了一瓶差不多等价的鲜奶。
并说这是她从鲜奶公司订的,不料今天加了会儿班,就没有动过。
不比拉莱斯太太热情,茜奥的神色颇为严肃,与埃洛伊斯反复强调,
“这瓶鲜奶存放超过十二个小时就会导致闹肚子,但我没有晚上喝鲜奶的习惯,我更倾向在早晨往牛奶里加一勺蜂蜜,十二小时是我亲自实验三次之后得出的结论,大概率是准确的……”
茜奥虽然内向,但对莫名有些古板和执着。
直到埃洛伊斯听的耳朵起茧子了,连连称是,往楼上走时,茜奥还在叮嘱她,一定要在剩下的半小时之内喝掉。
埃洛伊斯又去给门房的老约翰送香肠,得了约翰太太回赠的半颗卷心菜。
露易丝正在用木叉往嘴里送蛋糕,她坐在桌前,等着埃洛伊斯一趟趟的上来,短短十几分钟,吃的,喝的,都弄来了。
“真是恐怖,嘴皮子厉害的人,真是恐怖。”
露易丝心有余悸,若是让她去与邻居交际,恐怕光是敲门之前就要做十分钟的心理准备。
“这没什么,主要是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打探打探,邻居都是些什么性格的人。”
埃洛伊斯打开包袱,拿出玻璃杯和锅子,打算生起火,将那超过十二小时饮用就会拉肚子的牛奶热一热再喝。
不一会儿,姐妹二人用完了饭,二手店送床的人也来了,他们包送,但不包送上楼。
好在后脚舅妈也到家,三人将那些板材搬运了几次才完,埃洛伊斯一架架拼装好,最后累的直接瘫在了上边儿。
单人床尾朝着阳台窗,天黑之后可以看见一簇簇被月光照亮的云层,在尚没有摩天大楼的纽约,夜色剔透干净。
休息了一阵,埃洛伊斯又去了客厅,桌面上摆着房东太太送的饼干,香肠片,热牛奶,小蛋糕,以及舅妈刚煮了煮的卷心菜汤。
二手店要明日才能把凳儿送来,舅妈坐着,姐妹二人就靠在桌边站着,说笑用餐。
…
第24章
她们只有一口炉子可以搬动, 用来取暖,故而,三人今夜要挤在一间屋内睡觉。
当晚, 姐妹二人把她们卧室里的床拼成一体, 木板铺上,铺两三床毡毛的垫子, 蓬松又厚实。
不算很厚的被衾, 三两条叠加,多少抵挡些寒意。
炉子放在窗边燃烧,屋内散发淡淡暖意, 埃洛伊斯又灌了几袋热水塞至脚边,她挨着舅妈酣睡。
窗户外头, 夜晚的冷风料峭, 窗框时不时被震响。
睡到第二天,露易丝与舅妈最早起来,她们今日需要工作, 埃洛伊斯则在家里收拾剩下的物件儿。
特莉起了床,弄了弄火,将昨儿没喝完的卷心菜汤热一热, 烤了几块面包。
埃洛伊斯起床之后, 吃过给她留的那些,就收拾碗盘, 烧热水清洗了一通。
把一件件的包袱拆开,用不着的衣物就包了一堆塞进床底。
剩下的装进藤编箱儿。
埃洛伊斯的针线工具是她最看护的,放在客厅靠窗的亮堂位置。
没一会儿, 送二手家具的就来了。
一部分是买的,其中一座八斗的橱柜, 是租来用的,十分便宜。
埃洛伊斯请了老约翰,帮她把柜子一块快搬上楼,又拼装好,擦洗过一遍,才安置锅碗瓢盆。
又安置好几把二手椅子。
客厅内,顿时从一片狼藉中解放了出来。
站在门口看去,左手边靠着斗柜,窗边靠着火炉,以及一张旧桌和凳子。
右手边,靠墙摆着老约翰给的桌子,围着几把椅子。
虽然挤了些,但好在井然有序,收拾齐整,好歹也能够见人了。
埃洛伊斯十分满意自己今日的成果。
随后,她又将自己的钱袋子,塞进了斗柜后的缝隙里。
这才出发,准备前往精品店,看看自己的货物都卖出去没有。
埃洛伊斯看窗外,雨雪变成极其微小的点儿,浮动在半空,铅灰的阴云叠在天际线之上。
她选择戴上帽儿,裹了围巾,又穿上厚实些的外衣。
穿上昨夜拿大头针缝布片,补过鞋底的皮鞋,这才锁上门,离开家里,踩着薄薄的雪层顺街道走出去。
露易丝与舅妈今日上班,花了几分钱坐轨车,埃洛伊斯也如此,挤人堆似的轨车,像肉饼一样塞在罐头里。
她从两个提着公文包,准备去上班的人之中挤出脑袋。
轨车的容客量并不很大,蒸汽驱动下,移动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马车,不过比租赁马车经济十倍。
窗外,纽约的街景以这样的视角向后蜿蜒。
待她抵达精品店附近,下了车,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埃洛伊斯垂着头往安东尼的店里走去。
安东尼正在使唤童工,修改货架上男士手套的价格,他打算,将价格低到六块五角钱。
更换完价签,乔齐又开始被使唤着擦地。
“乔齐,你去待会儿去对面那个络腮胡的店外悄悄看两眼,他那儿今天生意如何。”
安东尼精品店的斜对面,正有一家规模差不多的精品店,店主名叫爱施德,有一脸的络腮胡,安东尼常年与他斗法,表面互相客套,背地里只管他叫络腮胡。
据乔齐所知,爱施德背地里也只管安东尼叫胖冬瓜。
正蹲在柜台后倒水擦地的童工乔奇抬起头,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安东尼给的,已经旧的不成样子的瓜皮毛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