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崔陵看了一眼崔倓,垂眼看着?手里的?绢帛,“那也不至于如此,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既然送了来,那么就是对于父亲的?器重。”崔倓笑了,手里塵尾轻轻扇了两下,“父亲过虑了。”
崔陵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这个最疼爱的?幼子。因为?自幼一帆风顺,所以比平常崔家子弟,还要多出几?分傲气和?自信。
“没这么简单的?。”
说完,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能暂时?放在一旁。
时?日这过得飞快,就到了婚期。
成婚遵循古礼,在傍晚时?分举行,晏南镜打扮妥当,被崔倓亲自迎接,到了堂上拜别李远和?褚夫人之后,就由崔倓搀扶着?从堂上下去。
晏南镜察觉到他掌心的?濡湿,压低了声量,“季安很紧张?”
崔倓顿时?低咳了一声。
夜里天色昏暗,道路两旁有人举着?火把,依然还是有些昏暗不清。
这时?候也不怕被人看到。
“有点。”崔倓压低声量道。
晏南镜也压着?嗓子说,“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府门?外去。
人上车之后,除却遣来的?跟随她到崔家的?仆妇之外,李家所有的?人都退后。让崔倓带着?她离开。
青帷车平稳的?向前行驶,突然车停了,车外一片寂静。
第139章
几?乎是霎时?间?,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连着青帷车也停了?下来。只余下外面幢幢的火光映入车帷内。
她掀开面前挡住的纱帷,只见着,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除却迎亲队伍之外,在道路下又多出了?好?些火光。和劫道的盗匪不?同,那些从?道路旁冒出来的人身着黑衣,嘴里咬着纤细的树枝,防止行动中不?小心发出声响暴露行踪。
这应该是老早就埋伏在道路边,等到迎亲队伍经过的时?候,再一跃而出。
行动力竟然没有叫人察觉,若不?是他?们自?己出来,恐怕还?不?知道竟然有埋伏。
“知善回去。”崔倓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他?强自?镇定,但说话的语调里带着的微颤,却暴露了?些许他?真正的心境。
晏南镜听了?出来,皱了?皱眉,她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陷入车帷里。
“你们都是什么人!”崔倓提高了?声量,“若不?想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话,速速让开!”
然而那些人纹丝不?动,火光下的眼眸寂寂,只是沉默着盯着他?。内里没有盗匪即将大抢一笔的狂喜,也没有即将大开杀戒的紧张和嗜血。幢幢火光下的那一双双眼睛,只是毫无?半点波动。
崔倓见状不?禁蹙眉,若是真正的盗匪倒是好?办了?,现?如今看起来,情况不?妙。
崔倓看了?眼周围,夜色浓厚,四周无?法看的真切,出来的有这么些人,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躲藏起来的。若是有,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
“还?不?退下!”
崔倓怒叱。额角旁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他?们是我手下的人,不?会听你的调遣。”熟悉的嗓音从?深浓的夜色里传来。
晏南镜一愣,而外面的崔倓更是满脸的错愕,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马蹄的哒哒声,在夜色里极其有节奏,几?息的功夫,齐昀骑马从?夜色里完全走出来。
他?不?看那满脸惊骇欲死的崔倓,抬首去看青帷车里的人。
“中郎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崔倓勉强从?惊骇中回神过来,勉强平静问。
齐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笑出声来,“你说现?如今这幅架势,我是要做什么?”
“外面都说你如何?学?富五车,才能出众。现?如今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你的才能连个啬夫都不?如,只是因为出身不?错,所以旁人给几?分?薄面,吹捧一番罢了?。”
崔倓被齐昀这番贬低弄的面色涨得发紫,他?要紧牙关,“中郎将这是打算抢亲?这么做的后果,中郎将究竟想过没有?不?仅仅是清河崔氏那边,就算是君侯,恐怕中郎将也没办法交代。世子之位是万万不?能交给一个肆意夺取臣妻的昏聩之徒的手上!这后果中郎将难道没想过吗?”
齐昀唇边挑着一抹笑,听到崔倓厉声训斥,仰首朗声大笑。
笑声清约,将崔倓所有的愤怒全数落了?个空。他?像是用尽所有的气力重重的打出一拳,但是什么都没有击中。
他?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我既然敢动手,你觉得我会没有想到吗?”
崔倓倒吸一口凉气,“那你还?——!”
齐昀轻蔑的嗤笑,“你觉得如果我真的在乎你口里说的那些,我还?会在这?”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真心实意的让你去娶她吧?”
崔倓嘴张了?张,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齐昀眼底的冷嘲更重,“果然,只是被人追捧出来的东西。让人捧着,说了?几?句好?话,就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无?所比拟。崔别驾有你这种儿子,真的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
“你说什么!”崔倓死死的咬住牙关,“中郎将如此行事,简直让诸位臣僚寒心,另外也让君侯颜面扫地,到时?候君侯会怎么处置中郎将?”
崔倓知道,想要一人退却,就必须对准利益要害重重打下去,至于别的都只是虚的。
果然,他?见到对面马上的齐昀面上笑容消退,崔倓心底一喜,自?己的话有作用了?。
就算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全都毁了?个干净,那么齐侯的怒火怎么样都要忌惮一二。毕竟齐侯发怒起来如何?,齐昀这个儿子,比他?们这些外人清楚多了?。
然而下刻,齐昀就再次笑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在马背上笑得前俯后仰,“既然如此,那我真的很?想知道。”
崔倓浑身冰凉,“你——”
齐昀鼻子里发出嗤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吧?”
他?说着,眼眸往崔倓身上看去,满是讥嘲。
说罢,他?突然驰马冲过去。原本一动不动的队伍霎时间慌乱成一团,纷纷躲避到两边去,生怕殃及到自?己身上。
崔倓要左右家仆冲上去拉住晏南镜逃跑,家仆见势不?妙,才跑了?几?步,就慌不?迭的往一旁躲闪。免得马蹄真的踏到自己身上。
晏南镜听到外面惊叫还?有换乱的脚步声乱成一片,抬手撩起车帷,咬牙就要从?车上跳下去。
她扶住青帷车上的栏杆,就要往下跳。正要用力,手腕被擒住。她抬头正对上齐昀的双眼。
“好?久不?见。”齐昀说完,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都从?青帷车上提到了?他?身前。
“你疯了?你!”瞬间?的腾空,让她本能的向四周乱抓,好?让自?己的躯体有个可以平衡的地方。
她指甲深深陷入他?手背上的肌理里。
“我清醒的很?,我在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我都一清二楚。”他?低头看着她,在一片的兵荒马乱和鬼哭狼嚎里,笑容越发的诡谲,“当然,你要是说我是疯子,那么我就是吧。”
“我当年救了?你一条命。”晏南镜察觉到他?要拉动缰绳,咬紧牙。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但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好?人了??”
说完,他?拉过缰绳,掉转马头,疾驰在道路上。
晏南镜没有骑过马,只觉得突然间?身下的马急速的跑动起来,奔跑间?,从?足下一路传到躯体上的力道,几?乎让她有了?要被甩出去的错觉。
晏南镜不?管不?顾的抠住他?的手,如果她真的被甩出去了?,那她也要带上齐昀这个始作俑者一起,大家一起去死,谁也别想独活。
她所有的愤恨和怒意,重重的被齐昀知晓。
他?肌肤被她抓破,皮肉被她撕开了?,鲜血流淌。疾驰里他?纵身大笑。
就算此刻天地颠倒覆灭了?,他?们也都是在一起的。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两条手臂都要麻木到没有半点知觉,终于停了?下来。
齐昀想要下马,却发现?他?的手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
“知善先放一放,我下去开门。”
见她没反应,他?只得吹了?一声口哨。
门吱呀一声开启的动静,把她的魂给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攥在掌中的手,马上撒开。
“离我远点!”
齐昀笑了?一声,径直翻身下马,留她在马背上。
她见着对面有一座庄子,大门前挂着两只灯笼,在浓稠的黑暗里如同两只幽幽的眼瞳,无?声的注视来人。
仆从?手里挑着一盏豆灯,见到是齐昀,连忙侧身让人进去。
齐昀拉住缰绳,牵着马一路行到门内。
士族豪强们的庄园极其豪奢,哪怕比起正经的府邸,都不?差什么。
这里看着没有崔家庄园里的奢侈,反而透着一股清净。
齐昀伸手要搀扶她下来,晏南镜避开就要自?己下来。齐昀阻止,“贸贸然下来,会受伤。”
说罢,几?个仆妇下来,将她从?马背上搀了?下来。
马是西域马,所以生的给高大,下来也费了?些功夫。
双脚落地的时?候,才有了?活着的真实。她盯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做了?之前那些事,知道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齐昀垂首一笑,“知善把崔倓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这是要表达和崔倓夫妻一心么?”
“我还?是那句话。”他?抬头起来直视她,“我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他?说话间?拉她的手,“我们先进去。”
此时?已经入秋了?,邺城的初秋,在入秋之后下了?几?场雨,就凉爽了?下来。残留的暑气也翻不?出太大的风浪,入夜之后,夜凉如水。
晏南镜向后退了?好?几?步,蹙眉避开。
齐昀垂首看见自?己落空的手,有些怔忪,手掌慢慢收紧。
“知善真的要把崔倓当做夫君了??”
不?等她回答,他?直接过来,整个的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屋内走。晏南镜惊惶中,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惊恐下的挣扎不?予余力,那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他?脸颊微侧,清晰的巴掌印浮现?。
他?眼睫垂下来,然后步履加快,径直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进去。
晏南镜几?乎要尖叫着和他?拼命。
齐昀脸颊上又接连挨了?几?个巴掌,到了?屋内,他?放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