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辽东郡和辽西以及其他几郡都属于幽州,到了刺史府,内外都已经洁扫干净,晏南镜一入门就嗅到浓厚到熏香。
熏香浓厚到掸不?开鼻子,人进去那?股浓烈的馨香就压得人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晏南镜忍不?住赶紧到庭院里喘口气?,叫侍立在门外的婢女过?来,“这怎么会事,上这么浓的香?”
用香常见,但是熏香浓烈到如此程度,着实?有些异样?了。
婢女瑟缩着,“回禀夫人,是执事吩咐的,说浓香熏上几日,好祛味。”
晏南镜蹙眉,“祛味,什么味?”
辽东气?候严寒干燥,就算是夏日里,只要日日洁扫,也用不?着这么熏这么浓厚的香。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问,婢女都瑟缩着一字不?答了。
她没有勉强可怜人的喜好,见婢女实?在不?说,也就抬抬手让她下去了。
“要不?然,女郎四处走走吧?也好让下面的人多多准备。”
阿元在一旁见着,轻声道。
来个新地?方,多少要四处溜达看看。晏南镜对阿元笑笑,就算是答应了,阿元赶紧的来搀扶她,两人一块走在辽东的阳光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冰寒的缘故,已经初夏了,这日头照在她们头顶没有半点夏日的暑气?,反而?还?有那?么些丝丝凉爽。
府邸不?小,不?说处理公?务的前堂,中庭还?有楼台,就足以让人侧目。这比荆州的可大多了,也不?知道是原来就有这么宽敞,还?是后面被改建过?了。
府邸里足够宽敞,景致也看得出来用过?心思。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现如今是辽东最温暖的时候,但即使如此,花草长?得依然不?怎么绚烂,反而?有些有气?无力。
其中有一丛花草直接塌了小半下去,生?生?的空出来个窟窿,一眼看去十分的突兀。
晏南镜望见有些奇怪,那?一片不?是故意种成那?样?,像是后面给生生给压断了给凿出个窟窿。
她过?去看看,到了跟前一股浅淡的腐臭铺面而?来。阿元脸色一变,回身就护住她,“女郎不?要过?去了!”
然而?话已经有些晚了,晏南镜见着内里被请出一小块窟窿。即使泥土已经翻过?了,那?块地?方也比旁边的泥土颜色深,上头飞舞着一层蝇虫,被人声惊动,全都飞腾起来。那层黑黑的飞蝇飞起来,倒是看到了下面那一截指头。指头上翻动着蛆虫,指甲挂在仅存的那?点皮肉上,要脱不?脱。
死亡的气?息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往人前扑过?来。
齐昀急匆匆赶来,事情手下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城池才拿下,事务繁忙,不?仅仅是要将?那?些大族给斩草除根,而?且还?要安抚人心。好让一切都运转如常。
听到晏南镜发热的消息,他叮嘱几句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齐昀见到守在门外的阿元,低声问了一句。
送消息的人只说起热了,至于这里头的起因是什么,没人说。
阿元不?敢隐瞒,她低声把之前的事说了,“女郎这应该是吓到了。”
齐昀听了眉头微蹙,往内里看了一眼,而?后径直入到内寝里。
晏南镜躺在卧榻上,面颊上绯红。
齐昀握住她的手,“知善,我回来了。”
见着她睁开眼看向他,不?由?得将?掌心的手握的更紧。
他探了探她额头,的确有些烫手。
“现如今感觉如何?”他问完又急促道,“要是觉得不?适的话,就不?要说话了。”
晏南镜闭上眼干脆躺在那?儿休息。
疾医过?来,探明?脉象,又看了面色和舌相,出去和齐昀道,“夫人这是被惊吓到了。先安神,额心抹上朱砂。最好还?是令人从四面八方挑衣叫魂。”
齐昀颔首,让阿元去办。回头叫来陈虢,“你去将?埋下去的那?些人全都烧了。”
死了的人,都没乱丢,阖族都在一个大坑里头埋着,好叫下了黄泉也互相有个帮衬。
陈虢抬头,迟疑着“烧了?”
齐昀点头,“死了都不?安分的东西,不?必讲什么仁义了。烧了之后,剩下来的让农人挑去沤肥种地?,也是个好用处。”
陈虢不?敢再问,点头就去了。
那?边已经有婢女挑着衣物,往四面八方叫晏南镜的名字,好叫吓掉的魂魄能被唤回来。
他回身到内寝里,她已经喝过?一回汤药了,他接过?阿元呈送上来的朱砂,指尖挑了一点,轻轻点在她眉心上。
眉心微凉触感让她睁开眼,瞧见齐昀,见到他指尖的那?点朱红。颇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儿,就是不?小心受了风寒。”
她话语里恹恹的,听着没多少力气?。齐昀给她将?被衿往上好好拉了下,“好,不?是小儿。”
“不?要敷衍我。”
晏南镜微怒。
齐昀笑了,“我说的原本就是真话,知善怎么会觉得是敷衍?”
这话顿时叫她有些无言以对,她只能继续闷在被衿里,“就你心眼最坏。”
齐昀点头承认,“是,我最坏。”
他顿了下,“现如今好点了没有?”
她瓮声瓮气?的,“好点了。”
能说这么多话,的确是好些了。他探了下她的额头,体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手。
齐昀轻轻缓缓的吐出口气?,原本紧绷的躯体也放松下来。
“好点就行。”他轻声道,把她的手放回到被衿里。
两人之间都有默契,谁也不?提这件事的起因。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辽东这里,和邺城又不?太一样?。”
晏南镜没有应他,齐昀见着她缓缓闭眼,再等一等,就听到她气?息逐渐变得绵长?。方才喝下去的安神汤药起了作用。
齐昀坐在那?儿好会,见她完全睡熟了,这才缓缓出来。
阿元已经领着挑着衣物叫魂的婢女回来,见到他伫立在门口,忍不?住问,“郎主?,女郎那?儿……”
“知善已经好多了,多亏阿媪。”
阿元听着这话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齐昀摇摇头,“这原本就是阿媪的功绩,有什么不?敢的。”
他顿了顿,“以后,还?劳烦阿媪多多用心。城池才拿下,为了平定局面,不?得已有些手段。阿媪切记不?要再让知善看见。”
阿元立即颔首称是。
武将?杀人再常见不?过?,阿元早就见多了。
见到阿元应下,齐昀唇边多了点笑。
“有劳阿媪了。”
说着,外面进来一个婢女,说是有将?领要面见。
他看了一眼门内,阿元见到,“女郎这里有奴婢看守着,郎主?放心。”
齐昀点点头,“有劳了。”说罢立即道前头去。
齐昀对那?些大族可谓是斩草除根,不?仅仅是大族本身,就算是那?些姻亲也没有放过?。这些辽东大族相互联姻,既然要除掉,那?就都除掉。原本律法里,若是谋反,哪怕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要被波及。
这一段时日杀的人头滚滚。他对里掌控的恰到好处,只杀大族,至于这些人之外,他不?会动,反而?鼓励那?些人供出旧主?所在,就可以有赏赐。那?些大族全都抓了个干干净净,全族上下,几乎没有逃脱的。
“都对照完,处置干净了?”齐昀坐下来,问面前的将?领。
齐昀此人,不?下手也就罢了,若是下手,就是下死手。半点生?机都不?会留。
行事之间留有几分余地?,所以初次和他打交道的人,以为他脾性?绵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应对了。
“都已经处理干净,无一人逃脱。”
齐昀听后赞许点头,“把人头熏腌之后,送往邺城,告知君侯,辽东平定了。”
第168章
晏南镜见识过鲜血死?人,甚至还亲自捅人过。不过还是高热了半日?,第二日?才算是勉强好过来?。
齐昀有不少?事?,晏南镜不耐烦见着他在床榻面前守着,勉勉强强看着他在跟前留了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些时不时来?禀报的婢女。干脆发了脾气?,把人给轰了出去。好落个清净。
没多时,门外响了,她以为齐昀又回来?了,正?待提起一口气?准备骂他,杨之简的嗓音隔着屏风进来?,“知善,现在好些了吗?”
晏南镜一愣,连声道好了,又让婢女赶紧把人从屏风那?边请过来?。
“阿兄怎么来?了?我以为阿兄正?在和其他人处理公务呢?”
杨之简摇摇头,“府君有令,让衙署里原来?的那?些胥吏属官照常上值。”
说着杨之简,面上的笑容有几分诡异,“没了那?些大族,日?月照样轮转,一切也都如常。”
说罢他抬头,“昨日?那?事?我听说了,下面的人没有洁扫干净。吓到你了。”
晏南镜坐在那?儿,背后靠着隐囊。
“其实我这些日?子?在想,是不是他连累你了。”
阿元早已?经将内寝里的人全?都给清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杨之简手掌握成拳头敲在膝头上,“我其实一直觉得,他连累你了。你留在邺城,在崔家里,比跟着东奔西走的要好的多。”
“也不用见着那?些残忍。”
杨之简眉头微蹙,“更不会被吓到。”
晏南镜抬眼望着他,她唇边露出个笑,“我没事?。现如今已?经这样了,再如何也改变不了局面。重要的是,怎么把局势给掰回来?。”
她顿了顿,“我在大营里的那?几日?,一直都在担心。”
见着杨之简顿住,她笑得有些无奈,“我没有上过沙场,但?是我也知道沙场上刀戟无眼。我一直在想你们没事?就好了。”
“你们无事?,那?么和你们为敌的人就势必落败。”晏南镜笑了笑,“我这人终究还是个俗人,慈悲有点?,但?是不多。”
“你们都无事?就好。至于其他人我也管不了。有些事?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她摇摇头,“如果你们有事?的话?——”
她说着脸上笑容消失了,“那?还是看到了。反正?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至少?死?的是别人,不是吗?”
这下杨之简脸上错愕,他缓神过来?,望着晏南镜“知善。”
“我知道阿兄担心我,我挺好的。”说着,她笑得有些揶揄,“说起来?,阿兄什么时候娶妇?”
这话?打得杨之简措手不及,这话?齐昀和其他同僚私下也问过,不过他们问起来?,都没有晏南镜问起这么让他狼狈。
他满是窘迫,重重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