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这话才说?完,阿元就?见到?镜面里,她脸上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阿元看?着?有些不对?劲,“女郎怎么了?”
阿元那话在她心头挑起浓郁的担忧,生死面前,所有的不快都不值一提。
晏南镜摇摇头,“无事?。”
她不说?,阿元也没办法问出来。
一切整理好,晏南镜起身到?外面走走。
营帐内光线不好,休息的时候还好说?,别的时候呆在内里,只觉得压抑。
她呆的地方?,可见到?许多?妇人来回走动。这里也是那些随军家眷集聚的地方?。男人太多?了哪怕身份摆在那里,也会多?出不少危险。
妇人们?神态各异,或是和旁人交谈说?笑,或是满脸愁闷。各不相同?。
晏南镜走出一段,那些动静离她远了点。她朝向齐昀离开的方?向,草木葳蕤,在风中?摇摆抖动。
天光之下,那里什么都没有。
等待并不是什么好事?,每一日每一刻,无一不是煎熬的。
哪怕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到?,然而再被失望吞没。如此?不停反复。
晏南镜平生第一次这么煎熬的等一个人。没人陪她,也没有人能替她分担,不仅没有,她还要?将这所有的等待和煎熬全都自己吞下去。
每日里都几乎成了折磨,望着?日光升起来,然后落下去。如此?不停反复。
这一日下了雨,气势不大,但是她听身边的婢女都在小声议论?,说?这雨下的还真大。她听了不由得莞尔,突然想起这北面下雨不多?,正当她看?向外面的时候,隐约里人声从远处往这里传来。
她不由得坐直了,抬手示意婢女们?安静。
婢女们?一下噤声,谁也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侧耳仔细听外面,阿元过来,见她全神贯注的听外面动静,不由得满脸疑惑的望着?她。
“阿元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好多?人往这边过来了?”
阿元听后顿时一怔,她听了下,的确是有不少人的动静。阿元满心的惊愕,她叫过几个婢女,去外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婢女不多?时回来,满脸喜庆,“是中?郎将回来了!还带上了好多?之前被劫掠走的民?人!”
晏南镜站起来,紧紧盯着?婢女,“这话当真?”
婢女连连点头,“奴婢不敢胡说?,是问了人的。”
晏南镜听完之后,径直起身,在阿元和婢女们?的惊呼声中?,迈入雨幕里。
辽东的雨水,其实没有多?少气势。辽东的磅礴都留在寒冬里的风雪里了,到?了夏日,雨水依然还是北地的粗犷。
她行走里感觉有雨滴打落到?脸颊上,只是抬手随意擦拭了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后面似乎有人在追,又似乎是有人在喊什么。这些她已经顾不上了。
到?了辕门那儿,果然见到?了好长的队伍,内里多?数是青壮年男子,还有年轻女子们?。里头都见不到?老人。这一行人衣衫褴褛,但神色却是欢喜的。
落在乌桓人手里为奴为婢,当然是被救回来最好。
晏南镜抬头看?过去,焦急的寻找熟悉的那张脸庞。
她看?见到?骑在马上的人,身上的血在此?刻全数沸腾,浓烈的喜悦在这刻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淹没。
他还活着?!
齐昀似有所觉,在马背上低头下来,和晏南镜四目相对?。
他眼底里刹那间绽放出的浓烈狂喜,她见得清楚。
齐昀在马上,紧紧的盯住她,险些整个从马背上下来。
他看?着?晏南镜往这边来,立即看?向陈虢,“去把?夫人接到?营帐里去。”
陈虢立即领命,派人将晏南镜送到?营帐里。
晏南镜在营帐内坐着?,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人的足音。
人的足音各不相同?,她从里头听得出来哪个是齐昀。她听见他大步往这里来,原先跟着?他一块来的那些人,停驻在不远处,然后四散。
下刻,齐昀推门直入。
许久不见,他其实是黑瘦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他。
齐昀见着?她站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她就?已经扑了过来,拳头雨点一样落到?他身上。
晏南镜拼命的捶打他,要?将这么些日子以?来,心底的恐惧还有等待的焦躁全都发泄出来。
齐昀抓住她的双腕,她一口咬住他的肩头。
那口她没有留情也没有余下任何力气,齐昀微微吸了口气。他一手按住她,“怎么了?”
晏南镜松口,望着?他,牙关紧咬。
齐昀见状正要?再问一句,突然听到?她哭了出来,张开怀抱抱住他。
他只来得及抚住她的背脊。很长一段时日不见,手下的躯体比离开的时候清瘦了许多?。他掌心下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凸出来的骨头。
齐昀正要?说?话,她抽噎着?开口,“我们?和离好了。”
第175章
她话语才出来,手臂上传来尖锐的疼痛。
是齐昀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掌收紧,指尖陷入内里。
“你说什么?”齐昀蹙眉问,嗓音发沉,落到?耳里有莫名的凉意?。
晏南镜泪水流的更多了,现如今她该如何呢,该擦干眼泪,最好一滴泪都不留给他。但是躯体却不受她控制,泪水汹涌,他才一问,莫大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涌上来。也顾不上疼痛的手臂了,发声大哭。
齐昀的怒火被她这?一哭给横腰截断,她说那话的时?候,瞬时?间他脑子里冒出各种猜忌,然而她哭出来,那些?猜忌霎时?被蛮力一把击落到?水底里。
那些?猜疑被她的哭泣死死压住,半点都泛不起来。
怒火在几息里湮灭,成了手足无措。
他松开桎梏住她的手掌,抚在她的背脊上。她抽噎不止,几乎已经到?了倒气的地步,浑身上下也是抽动不止。
齐昀见状只能慌乱且着急的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借此让她好受一些?。
人已经这?样了,偏生泪水还是止不住,她破坛子破摔,一头扎到?他的怀里,把涕泪全都一股脑的抹到?他的衣襟上。
齐昀抱住怀中的人,听着她近乎是蛮不讲理的痛哭,慌乱的厉害。
“是出什么事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在臣僚面前,各种安抚人心的手段用的炉火纯青。可?是现如今那些?手段却是一点都用不出来。连着他自?己?都跟着笨嘴笨舌,一味安危她,另外在脑中将她可?能遭遇的所有可?能全都过一遍。
“是不是邺城那边来人了?”齐昀心头跳的极快,一下接着一下,如同鸣鼓一般,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晏南镜摇摇头。
面前的衣襟已经濡湿一片,她咬着后槽牙开口,“我不想继续等你了。”
她没有像这?样,漫长?的等待过一个人,期盼得到?他的消息,却又担心会传来不好的消息。
有时?候觉得,渺无音讯也是个好事。可?是人却在等到?的煎熬里受尽折磨。
折磨的太过,以至于哪怕真的等到?了他回来的这?日,所有的压在心头上的重担终于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浓厚的委屈。
这?滋味太难受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要再来一次。
“等你太难了,”她哽咽着松开已经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襟,“我不要了。”
“你在外面,什么消息都没有,谁也不知道,我也不能去打?听,闹得人心惶惶。太难受了。”
她涕泪满脸,破坛子破摔,直接顶着满脸的狼狈盯着他,“太难受了,我不喜欢。”
齐昀从她这?零零碎碎的话语里,听出大致的前因后果,顿时?哭笑不得。
“就因为?这?个?”
“难道不已经够了吗?”她已经哭够了,随意?抬起手臂将脸上擦了擦,“你是不知道多难受。日日等着,偏偏日日都等不来消息。生死一概不知。还要强颜欢笑给人看,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流出不好的传闻——”
她话说着,齐昀却从她话语里发现了别的,让他欣喜若狂的东西。
“知善。”他突然开口,眼底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来,“你方才说你是在等我吗?”
她哭懵了头脑,听到?他这?么问,径直就点头,“我再也不等你了!我这?些?天,都过得什么日子……”
说着,她抬头望见了他那狂喜的面庞,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哭钝了的头脑在此刻动了下。
“你不要多想!”晏南镜见着齐昀就要开口,连忙抢在他之前开口。
但她越是如此,齐昀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完全表露在她眼前。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摩挲着,嘴唇翕动。
其实这?时?候他该说些?什么的,但是惊喜之下,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这?样近乎是执拗的拉住她的手不放。
他掌心指腹上全都是长?年累月持刀戟留下来的老?茧,贴在肌肤上,有轻微的刺痛。并不舒适。她挣扎着就要把自?己?的手往外给抽出来,但是她甫一动,齐昀就收紧了手掌。那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挣脱的开。
“放开!”她眼睛红彤彤的,内里泪光还在。痛哭过了一场,体力消耗了大半,还没有恢复,抵不过他的力道。
她哭后的嗓音嘶哑,齐昀取过放置在一旁的铜壶,倒出一碗水递到?她手边。
晏南镜接过来,径直一饮而尽。
“所以,知善是真的在等我了。”齐昀在一旁看着她喝水,开口道。
她气恼的厉害,气自?己?竟然在他面前竟然把前后原原本本全都说出来了,也恼他。恼他竟然就这?么直白的把话给说了出来。
“和离。”她说着就要起来。
人才起来,就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齐昀笑容可?掬,眼底里的喜悦几乎扑面而来,“和?离什么?”
“我要和?你和?离,我不和?你在一块了。”晏南镜咬着牙,见着他脸上眼里的笑,越发的气恼了。
话语才说完,她感觉到?他原本紧握她手掌的手松开,才要挣脱出来,下刻他两只手掌握住了她的肩头,下刻眼前景象一花,竟然是落到?了他的怀里。
“和?离,怎么和?离?”
齐昀手臂环绕在她的肩膀上收紧,“和?离不是两人的事,要找父母兄长?说清楚明白。到?时?候你要和?你阿兄怎么说?我去和?父亲说,因为?新妇太喜欢我,等我等的心焦,所以要和?离——到?时?候恐怕我又要受父亲一顿鞭笞。”
他话语里满是感叹,“这?样的话,恐怕是和?离不了的。”
“你胡说什么,谁喜欢你了!”
晏南镜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