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杨之简摇头,灯下的脸庞上神色“那是什么人证,为了父母妻儿,就算死也不可能把主人给供出来。既然如此,就这么处置算了。他们原本就是下了死手,如今这般也不无辜。而且,也没有什么拉拢的用处。”
不能咬出后面的指使者,更加不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以至于派上用场。
一点用处都不占,反而可能之后又召来祸端。
这世道蝇营狗苟的小人多,知恩图报的君子少。与其冒险打肿脸做善人,那他还是做个恶人比较好。
杨之简说完,坐到她那边去,他身形还是有些不稳。
望着她,“让阿兄看看。”
她伸手出去,杨之简仔细把她双手翻来复去的查了好几遍,又仔细的给她诊脉,再三确定真的无碍之后,才算放心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了。”
杨之简轻声道。
一击不成,就已经知道已经惊动了人。派来的没有一个回去,知道杀人不成,也不知道这儿的底细如何,不管如何,短时之内,是不敢再派人过来了。
“等这次事了,你和阿兄一块儿回荆州。”杨之简拧着眉头,最后一丝的轻快都没了。
“原先将你留在这儿,是觉得荆州城内争权夺势的太厉害。现在看来,这儿也不行。”
杨之简叹出口气,“我早该想到的,现如今哪儿都一样,在荆州城内,至少人多。不管是谁,想要动手也要忌惮。”
晏南镜说了一声好,然后看着他的眉头,“阿兄,既然想好事怎么做了,那就不要再皱眉头了。想到了就行,接下来如何走一步看一步。”
她一向这样,想到了如何解决,也就不把事情放在心上了。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
夜已经深了,冬日夜来的早,离的晚。要到辰时之后才会有点光亮。
杨之简将后面的寝室留给她,自己在前头守着。虽然他已经知道来的这一波人已经全都死了,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还是自己亲自守着更好。
屋内的漏壶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到了辰时一刻,外面的天色终于有了点泛白的迹象。待到再过半刻,终于浓黑如墨的天一点点褪去,翻出了点青色。
虽然依然还是昏昏暗暗,看不太清楚。但也是天亮了。
昨夜厮杀了好半会,天亮之后终于能善后了。
晏南镜和杨之简一块儿去看齐昀。
齐昀的脸色昨夜看着就不好,天亮之后再看他,脸色比昨夜还要不好。
嘴唇都泛着点儿苍白。
见到晏南镜和齐昀过来,他还支撑着起来,旁边的郑玄符见状,伸手去搀。郑玄符自小到大都是由人伺候,没有伺候过人。一不留神就碰到了他的伤处,让他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郑玄符听到他压低的吸气,颇有些手脚无措的站在一旁。见到杨之简过来,几乎拿求救的眼神瞅着他身旁的晏南镜。
比起没见面几次的杨之简,郑玄符更觉得晏南镜好亲近。
晏南镜对他点点头,转头看到齐昀的面色,顿时也吃了惊,“昨夜明明不是这样。”
说着她忍不住去看他的手臂。
因着手臂上有伤,所以齐昀也只套了个内袍,外面披着厚实的冬袍。衣襟虚虚的拢着。明明身量高挑的人,裹在宽大的袍服里,清颧了许多。
杨之简暼了她一眼,点点头让她安心,然后坐下来替齐昀看了看。
郑玄符这次难得没有摆脸色,而是老实在一旁看着。
“还是失血过多。”杨之简叮嘱,“这事说小也不小。郎君必须要休养。”
“他这样,是不是要喝汤药?”
昨夜里白宿送过汤药,但是那药齐昀喝下去,今日看着也没太多的效用。
当然要喝,但是这儿也没有药材。昨夜用的用来止血的马勃,还是因为防备平日里有磕碰准备的。除了这个之外,实在是没别的。
“我会让人去准备。”杨之简道。
“劳烦使君了。”齐昀说着,低头拳头压在嘴唇上低声咳嗽。
晏南镜听着,想起昨夜他的确光着半边的膀子好久来着。
这个天的确一个不慎容易得风寒。
只是他才失血,催血运行的热汤都不能用。害怕止血的伤口又出其他的差错。
杨之简让白宿把带回来的熏炉拿过来,给放到齐昀被衿里。免得风寒进一步加重。
齐昀对此不在意,他和杨之简说起另外一件事,“出荆州的事,恐怕是迫在眉睫了。”
苍白的脸上浮出忧愁,“既然已经有人找上门,恐怕我们二人在此已经被人知晓了。倘若再在这儿呆下去,恐怕会牵连到使君。”
他情绪饱满热烈,眼里全都是真挚。看不到一丝虚假。
晏南镜颇为佩服,看上去明明虚弱的人,却能有这么高昂的情绪。一般受伤生病的人,别说和他这样,就算是多说几句话都气虚。
“这些话还是不要提了。”她开口,“眼下更重要的是郎君好生休养。”
有些话杨之简不好说出来,得由她来。
见到齐昀还想要开口,她抢在之前打断他的话头,“翻山越岭不是郎君现如今能承受的。至于有没有人知道两位的存在,两位郎君暂时可以放心。”
见齐昀还要再说,她沉声道,“难道郎君还真想半道夭亡,大好基业无奈拱手让人?”
第023章
这话说得可真好?,当?即郑玄符就见到齐昀脸色微变。
郑玄符自打结识齐昀开始,这人明面上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错。这当?场叫齐昀将场面话说不下去的,这小女?子还真有些本事。
齐巽家的确是有些事的,郑玄符也?听说过。齐昀是长子,却不是正妻所出。虽然由正妻抚养长大,但是齐侯却没?有确定?他世子的身份。可长子的责任却一点不漏的全叫他承担。
没?有嫡庶之?别,其他弟弟与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齐侯长公子的名号,拿在外面也?只是好?听,暂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郑玄符暗暗结舌,这小女?子明明不知道?齐侯家里的这些事。但出口就中了要害。
他去看齐昀。齐昀脸色依然苍白,连着嘴唇上都是没?什么血色,原先看上去真情实意的笑此刻只剩下了一层表象,眼里也?有了浅浅的冷光。
晏南镜对齐昀的薄怒完全不在乎,“既然郎君知道?这里头的轻重?缓急,那么现在就不要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好?好?睡着,认真养伤。至于别的,也?不用郎君操心。”
“郎君担心二位的下落被人得知。这个还请郎君放心。昨夜闯入宅邸的人,都已?经死完了,死人是不会从?土里爬出来告密的。”
所有的话都让她给说完了,只剩下三个年轻男人彼此面面相觑。
这场主?宾情深义重?的戏,是演不下去了。
齐昀背往后靠去,一旁的郑玄符是不会伺候人的,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给他背后添个隐囊,以至于他的背完全靠在了冰凉的榻背上。
冬日的寒凉透过厚厚的袍服,往背上沁。
他挂着笑,声线里泛着凉,“女?公子说得对。”
面前的人仔细的端详他,“你这伤说轻不轻,在完全痊愈之?前,谁也?说不好?会出什么事。”
这个齐昀当?然知道?,刀戟伤若是运气?好?,伤势不加重?,就只是皮肉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若是运气?不佳,伤势加重?,伤口化脓都还是小事,肢体不保甚至于丧命,那都是司空见惯。
“你受伤失血,要说没?有伤元气?,恐怕谁也?不信。”
晏南镜袖手,神情平静的望着他,像是之?前他的那些怒气?,是稚儿在无理取闹。
“所以你与其将力气?用在那无关紧要的事上,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躺着。”
她话语说完,室内又是一片静谧。
到了这个时候,郑玄符算是对这个小女?子彻底的刮目相看。
不管是昨夜她当?他的面,击杀意图闯入屋内的歹人。还是现在这番话,他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些事看出来不难,但是要直白说出来,那就要好?些技巧和勇气?了。
这小女?子言语里全是直白,听得他冷汗直冒,紧接着对她的勇气?甚是佩服。
齐昀点点头,神色缓和些许,“女?公子说得对,是我的不是。”
他轻轻的眨了几下眼,“我会遵从?女?公子的叮嘱,好?好?养伤。”
他言语里有些许的冷硬,不过听着还是和平日里的温煦没?有太大差别。
晏南镜颔首,“只要郎君伤势痊愈,阿兄与我才能真正安心。”
齐昀面上微愣,一息后他眼里有点暖色。
“我知道?了,多谢女?公子还有杨使君。”
“不用言谢,该道?谢的应该是我们兄妹。”
即使当?初这俩闯进来,惊吓到了一家子人。但是连着两场祸事,都是齐昀顶下来的。这一抵一消。仔细算起来,他们还倒欠了恩情。
杨之?简仔细看过齐昀的伤势。伤口包扎好?,也?看得出惨烈和狰狞。
他仔细叮嘱了几句要注意休息,千万不可随意行动,以至于崩裂伤口。叮嘱完,杨之?简起身领着晏南镜离开。
郑玄符瞧着兄妹两人离开了,长吐一口气?,抚住胸口,“我还以为你会当?场翻脸呢。”
说人不说痛处。那小女?子指着齐昀的痛处戳,即使无意,也?是够他冒汗的了。
“无知者?无罪,你想多了。”
齐昀面上的笑容此刻已?经淡了下来,他靠在那儿,神色冷淡。
“我说,他们兄妹离开之?后,你是连笑都不给我看了?”
齐昀暼他一眼,郑玄符又道?,“你不是很看中那个杨之?简么。这么给他家出力,应当?也?有拉拢他的意思?在里头吧?”
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有什么看不透的。
齐昀的性情比较许多士族来说,算得上是平易近人。不过这两次都是要拼命见血的事,可不是一句人好就能解释的了。
无故施恩,必有缘由。
“不过看杨之?简的行事,也?不算你白费功夫。只是他真的愿意丢下主?簿的位置,随你渡江回邺城么?”
刺史身边的主?簿。莫说寒门,就算是士人也?没?有多少人能坐到这个位置。尤其这还是荆州这个地方。想要人抛弃这个位置,去北面谋前程,这恩情也?显得有些不厚实了。
“实在不行,要不然再多加一层保障。”他积极的给他出谋划策,“如果你纳了那个小女?子,成了姻亲。有了这一层关系。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齐侯长子正妻的位置,那个小女?子是别想的了,但是侧室还能勉勉强强。
这个主?意郑玄符觉得出得不错,而且也?周全,齐昀可以美人才俊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