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阿元看上?去有些恹恹的,“那郎君看着那么好?一人,怎么可能那样呢。”
晏南镜头疼的很,“别想这个?了,开春之后我们就要去荆州城里,如今纠结那位,还不如赶紧收拾行囊吧!”
阿元这才想起来,一大家子马上?就要入城里了。而她?也要马上?和儿子见面,也顾不上?再说齐昀,赶紧的过来收拾东西。
楚地的天过了立春之后,会有短暂的回暖。
郑玄符见着前头的齐昀,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日?头。不过才三日?的功夫,就出了老大的太阳,把原先的严寒去了一半。偏偏道路却还是被雨水打湿的样子,一脚踩在里头,整只鞋履都像是连带着腿脚,整个?的往泥土里吸陷。
山上?的时候是这下,下了山还是没变半点。
郑玄符都有些想念在杨之简家里的时候了,至少?每日?里不用?费力,还有美人看。
“我说你要不要休憩一下?”
郑玄符看着走?在前头的齐昀,他们已经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休憩?”前头的齐昀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再休憩,恐怕等回到邺城,你我二?人都要被人传成?战败身死了。”
郑玄符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只能闷头跟在他身后。这人的步履走?得稳稳当当,不见当初病得高热难退的模样。
走?出大路,见到一队商队。商队走?南闯北,押着货物在各州郡里奔返。
齐昀走?上?前去和商队的领队搭话,他衣着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但是出色的容貌身量,及时半身的泥泞,也不得不让人多看他几眼。
人总是对相?貌出众的人,平白?无故的多出好?些好?感?。连带着连说话都温和些。
这一队商队是要北上?的,齐昀恳求领队带他们走?上?一段。
领队应了,还特意给他们在车队里头腾出点位置。
商队做生意,都是要往大的城池去,正?好?可以捎带上?一程。
齐昀两人辗转几次,终于到达了邺城。
长公子回城的消息立即由人传入了侯府里。不多时,就有人来接齐昀与郑玄符入府。
“景约。”
郑玄符心跳的很快,忍不住出声。
齐昀回头暼他一眼,摇摇头,“待会你什么都不要说。”
战报不会耽误太久,尤其还是全军溃败这种大事。估计战败的消息早已经送到了邺城里。
战败之将不足以言勇,接下来要怎么治罪,郑玄符心里也没底。
他照着齐昀说的,不发一言,乘上?了侯府属官带来的辎车前往侯府。
侯府是邺城里最为?辉煌隆重的府邸,犹如洛阳的皇宫。
车到了门内,有人出来迎接。一道道回廊,一道道门,明明都是以前习以为?常的事物,现?如今却格外的冷森。
到了中庭的时候,齐昀停住了脚步,然后解开腰带,将身上?的袍服脱了下来,重重跪在地上?。
“臣属无能,奉君侯之命征伐荆州。然而兵败而返,愧对君侯期望。臣属死罪!”
齐昀突然的这么一下,打得前头带路的属官以及同行的郑玄符一个?措手不及。
荆州在这个?月份里已经开始回暖,甚至田地路旁都已经冒出了绿芽。但在邺城,还是一片严寒肃杀。
他脱掉了袍服,精赤上?身,跪伏于地。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去,快告知君侯。”郑玄符见到那带路的属官要上?前把人拉起来,赶紧扯回来。
不多时,郑玄符听到不远处有声响过来,知道是齐侯齐巽亲自过来了,马上?退避到一旁。只见一个?身量高大,面貌瑰杰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王这里过来。
脚步声从远及近,到离有几尺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齐巽望着中庭里跪着的长子,下刻话语骤然严厉,“你还有脸回来!”
“你可知道,我一万精锐几乎险些丧于尔等之手!”
郑玄符听得心惊肉跳,齐昀并不是主将,打了败仗责任自然是要由主将承担。就算副将也要担责,也不是把主将的那份给一并承担过来。
“臣属死罪!”
对于莫名加到头上?的罪名,齐昀没有辩解万分,全数应下。他额头重重压在手背上?。露出背脊。
“你既然知道是死罪。那也不用?挑日?子了。”
说着,齐巽就从旁边卫士的腰间拔出环首刀,就要往齐昀身上?劈砍过去。
那些跟着来的属官们当即伸手阻拦,“君侯三思,此事和长公子没什么关系。还请君侯不要动怒!”
荆州的人马前两日?已经过来了,把齐奂的灵柩送还过来。但是到底是打了败仗,需要有人来为?此担责。所以副将的长公子就摊上?了。
众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齐侯当众演的一场戏,好?让这件事能过去。并不是真的要把长公子如何。
所以哪里真的能让这刀砍到人身上?去。一时间齐巽被前后左右的人拉着,要把他手里的刀给抢下来。
“干什么,给我放开!”齐巽大喊。
他是挣脱不开左右的人了,顺着争抢的劲头,把手里的刀重重一丢。
“好?,我不杀他。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躲过去了!”
说罢,他令人取来鞭子。
众人见着他丢了刀,顺势嘴上?劝说几句,纷纷向两边退去。
“你知道不知道,你叔父死了。”
齐昀的身形明显的僵硬,而后他哽咽着开口,“臣不知。”
“你不知,你身为?副将,原本就有规劝他的职责,却放任他误入歧途!”
说着,他已经挥手打在了他身上?,打了两下。郑玄符再也忍不住,冲出来握住他的手腕,“君侯,长公子当时苦口相?劝,奈何将军不听,长公子也是无可奈何啊!而且回来路上?,长公子得过伤寒,又受了伤。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还请君侯手下留情!”
齐巽一听,当即丢了手里的鞭子,连着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你话语当真?”
“千真万确!路上?若不是有人家施救,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齐巽不知道是心疼儿子,又或者是担心自己也染上?,摆了摆手,让人将齐昀送回去。
郑玄符抓起丢在一旁的衣袍盖在齐昀身上?,跟着仆从一块儿到齐昀的府邸上?。
人到没多久,就有疾医过来看诊,不过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齐巽的禁足令。这一两个?来月,是别想要出门了。
郑玄符气得直骂,“我说你还不如晚点回来!”
“至少?你在那儿都还不用?受这气,还有你喜欢的美人在你跟前!”
齐昀靠在那儿,背后是疾医慌手慌脚的给他上?药。疾医动作里都是慌乱,没见着半点从容。
郑玄符见状干脆从他手里把药抢过来,坐下来给齐昀上?药。反正?之前他看杨之简给齐昀上?药好?几次,看多了也就会了。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齐昀趴在那儿开口。
郑玄符手里忙活,眼睛狠狠瞪着他。这人有时候真的招人恨,连自己都能算计进去。动手起来,没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就连那个?让他另眼相?待的小美人,也没能让他改动多少?。
“是我胡说!”他气得手上?动作加重了几分,不出意外的听到了齐昀的闷哼。
“我说你这次出征得了什么好?处,主将的过错,推到你的头上?。权势钱财你是一样都没有落着。你之前那么看重那对兄妹,几次出手照拂那个?小女子。说告辞就告辞。你好?歹也带回一个?来。”
说着,手下的人低低笑?起来,郑玄符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
“真的是什么都没得到吗?父亲的心里什么都懂。我受了这遭,只是为?了堵住有些人的嘴。我既然替叔父受过,下回自然会有别的补偿给我。”
的确,此事过不在他。但是这种形势下,必定有人来替死人受过,他便是最好?的人选。与其梗着脖子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不如顺着父亲的心意。
这一切,父亲的心里都记着的。
“你是他儿子!”
齐昀神情淡淡,“父亲有好?几个?儿子,这几个?儿子在父亲看来其实?要说有多少?区别,也没有。就算这次不是我,换了别的阿弟,也是一样的。”
言语冷静,没有半点愤懑不甘。
“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郑玄符有好?会没有说话,过了好?会愤愤说了一句。
“我们这种人,难道不就该这样吗?”
齐昀微微撑起上?身回头看他。
“我反正?不是你这种人!”
太过冷静,反而让他不寒而栗。
“我就该把那个?小女子给绑了来,有她?在哭哭闹闹也好?,其他什么也罢,反正?你都别想安宁。”
齐昀冷嗤一声,显然是没有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也随便他在那儿胡说了。
“不过现?在荆州那边,应该也仓庚始鸣了吧?”
齐昀道。
“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还早呢!”
荆州还没到仓庚始的时候,但是天气已经一日?胜一日?的暖和。似乎之前严寒,只是一场大梦。
晏南镜坐在辎车里,听着外面的人声渐渐地多了起来。她?敲了敲车壁问外面的崔缇,“到了吗?”
崔缇这次一块儿跟着她?们来,照着他自己的意思,以后就跟着他们在荆州城内定居,不到别处去了。
杨之简也有意如此,正?好?一拍即合。
崔缇在外面骑马跟着辎车,听到车内的人问,“已经到了,知善再忍耐一下,过会人就到府邸里了。”
荆州刺史赏赐给杨之简一处宅邸,听说地方还挺宽敞。
这一路上?道路不平,人在车里也要受颠簸之苦。
所以他出言安抚,让她?暂时忍耐一二?。
城内比城郊要热闹多了,荆州原本就位于要隘,不说当地的民人,就是经过这儿的各类商队也是不计其数。
一行人在路上?往前行驶,突然她?感?觉到车辆一停,外面传来年轻男子郎朗的话语,“这不是杨主簿么,从家乡回来了?”
音质听着还算不错,但是话语却是偷着一股隐约的恶意。
杨之简的身世在刺史府里不是什么秘密,这话显然是嘲讽他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