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她?把车簾稍稍推开往外看,果然见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笑?盈盈挡在那儿。
“杨主簿,车里是何人呐?”那年轻男子见到杨之简背后的辎车,脸上?颇有些意趣。
崔缇见状,手直接扶上?刀柄。
车簾后影影绰绰,能大致看到内里一绰约倩影。
即使看得不真切,也能透过车簾望见那姣美的轮廓。
然而还没等他看下去,杨之简已经牵过马头,截断了他打量的视线。而那边崔缇已经唰的一下拔刀出鞘。
第031章
刀身出鞘的声响即使是在人声里也格外的响亮。
晏南镜人在辎车里,但是外面的动静全都听得到。她听到之前那个?带着?恶意和调侃的年轻声音霎时间气急败坏,“真是好大的脾性,当真不知我是谁?”
“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崔缇朗声道,“如果你?要说?你?祖上如何显赫,那我还是劝你?少费这个?功夫。祖上有德,子孙却?是这个?样子。恐怕在地底下都要气得半夜来揍你?这个?不肖子孙。”
崔缇作为游侠,自然?是有些眼界,看得出来这人出身应该不简单。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半点半点退缩的意思。
那人见崔缇这样,越发怒火高涨,“不过一个?匹夫,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就算一介匹夫,也敢叫人血溅三尺!”
崔缇话语掷地有声,他骑在马上,提着?手里已经出鞘的刀,好生的打?量那年轻男人。
何宥出身荆州当地大族,对?于白衣出身的杨之简从来看不上。哪怕人已经到了主簿的位置,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卑贱。
原本主簿的位置,是荆州本地大族轮流坐,原本照着?资历,应该是轮到他的伯父了。谁知道横空出来一个?杨之简,把要得手的主簿之位给夺了。
眼看着?要到手的高位就这么被个?白身给抢了,谁又?能甘心?
他看不惯卑贱的人身居高位,所以出言嘲笑一番。家里的长?辈也看不惯杨之简,但是碍于场面上的颜面,不好把话给说?难听了。
谁知道他两三句话,就被面前的游侠一股脑的全都照着?头?脸给扔了回来。
“郎君出身大族,却?没有大族子弟应该有的体面。真是坠了你?先祖的声名!你?不羞愧万分,反而还理直气壮,怎么你?这话是你?们家的家学?”
“或者说?,这话都是你?们代代父教子,子教孙?”
“你?、你?粗鄙!”
何宥被他这话激得脸上涨红,偏生被他抓住了弱点。只能从叱骂他出身上做文章。
晏南镜在车里噗嗤一笑,没想到崔缇平日里说?几句话就容易脸红,现在一句句话反驳得对?面无言以对?。
那声轻笑从车簾里头?传出来,格外的清晰。
霎时间何宥怒火更甚,如果说?方才言语里落了下风,那么现在车内女子的轻笑,更是一巴掌当众打?到了他脸上。
他连连说?了几个?“好”,指着?崔缇。
杨之简身上有主簿的职务,要不是有个?出身在,何宥别说?讲那些话,就连人都得先给行了大礼才能继续说?话。
何宥不敢指着?杨之简,只好拿崔缇出气问?罪。然?而混出头?的游侠可?没有那么好欺负。手里持刀,似笑非笑的往他那儿?一看。
手里真正沾血的人,眼睛斜睨人,哪怕不做其他事,看在眼里都有莫名的轻蔑和杀意。
何宥经历过的争斗全都是勾心斗角,没有真刀真枪的杀人过。被崔缇的气势一逼,就落了下乘。
“何郎君不要再挡道了。”杨之简淡淡开口,“如果回头?叫刺史府里知道了,你?也不好交代。”
杨之简话语平静,没有何宥那么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明面上,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叫何宥有被轻蔑的愤怒。
他失算了,竟然?叫个?白衣给奚落了。
可?他还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领着?一众仆从,退避到一旁,原本拥堵的道路又?重新流动起来。
晏南镜坐在车里,隔着?辎车前垂下的车簾看到路边那年轻男人满脸的愤恨。她坐在车前,恰好有风吹过,将垂下的车簾吹开些许。
何宥往车簾里看到了少女的小半张面孔。他人僵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的随着?车辆远去。
晏南镜见到何宥那毫不掩饰的注视,眉头?微蹙,和阿元抱怨,“还不如打?起来,把那人给往死里打?一顿呢。”
好好的往死里打?一顿,那人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到处乱看了。
阿元吓了一跳,“女郎这话可?说?不得。”
她见晏南镜不解,赶紧解释道,“今日女郎迁入新居,要是路上有斗殴的事,这多晦气!”
迁居嫁娶这都是大事,为求以后一路顺利的好兆头?,也不愿意半路上出什么事。
晏南镜听后一哂,“可?我觉得这么忍着?也不是什么好兆头?。那还不如直接打?一顿出个?气更好。”
阿元吓得连连拉住她,“女郎。”
辎车一路南行,到了宅邸面前。
阿元的儿?子孙猛已经等在门口了,见着?杨之简骑在马上,后面跟着?辎车。赶紧的跑到杨之简面前,满脸笑容,“郎主和女郎来了!”
孙猛虽然?单字一个?猛,但是人生的短小精悍。那张和阿元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看得杨之简不由得笑,“嗯,回来了。”
晏南镜在车里看到阿元两眼盯着?车外,眼含热泪,等下了车,就让阿元赶紧的去和儿?子团聚。
她自己指挥着?人,将行李全都搬到自己住的庭院里。
崔缇也跟着?过来帮忙。他见着?好些面生的婢女进进出出,把各类器皿摆放整齐,“现在人多了,知善可?以歇一会。”
这些婢女是最新安排过来的,人看着?都十几二?十的年纪,但是做事最是麻利,也不需要多费什么新盯着?。
她嗯了一声,和崔缇坐下来,又?叫婢女上了烧热的热水。
“你?不去忙你?那儿?么?”晏南镜见着?崔缇坐到自己对?面,有些好奇问?。
崔缇日后就和她们住在一起了,虽然?说?府邸里时常有人打?扫,但是自己住的,也要去亲自收拾一下。
崔缇摇摇头?,“我没什么行囊,随便往那儿?一方就成。”
他说?着?刚毅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见着?知善你?搬到这儿?来,我这心算是真的能放下了。”
“之前你?一个?小女子带着?几个?人住着?,杨主簿不在身边,到底是容易出事。”
说?着?他就想到了齐昀。神?色里越发的不自在,“幸好,上天垂怜,没出什么事。不过这种事,不能再有下次了。到了荆州城内,算是没了后患之忧。”
这里离刺史府不远,就算有什么贼人,也不敢在刺史府附近撒野。
晏南镜正要说?什么,听到一旁往这里过来的脚步声,她抬头?就见着?杨之简过来了。
“阿兄。”
杨之简对?她一笑,然?后看向崔缇点了点头?。
杨之简坐到她身边,“累不累?若是累的话,好好歇息一会儿?。”
晏南镜摇摇头?,这么一路颠簸过来,的确是有些辛苦,不过她有另外的事要问?,“外面挡路的那个?人是谁啊。”
她已经料想到杨之简在荆州城内并不是一帆风顺,今日的那个?只是嫉恨他的诸多人里头?的一个?罢了。
杨之简笑着?摇摇头?,“不值一提。”
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我占了主簿的这个?位置,自然?就有人没了这个?机会。遭人怨恨也是平常。”
杨之简对?此毫不在意,“这世上原本就是这样,你?既然?占据了这个?高位,那么就必定会被人嫉恨。”
他神?情自得,“这根本也没什么,只有庸才才不会被人嫉妒。”
“而且”他提起铜壶的提梁,给晏南镜把面前的热水给满上。
“只是心里嫉妒那也没什么,反正难受的是他们。只是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对?阿兄做什么?”
晏南镜问?。
崔缇神?色也严肃起来。
“我看那人不怀好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杨主簿千万要小心。”
杨之简摇摇头?,“要是说?外头?的那个?,那就不必提防了。靠着?族里风流过一辈子的人。也不入仕。就算他恨的牙都碎了,也没有什么本事。”
“人只有在府君面前,才能有作用。否则也就和何宥一样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吗?
晏南镜觉得应该不会只有这个?能耐,只是还没到互相撕破脸大打?出手的时候而已。
乔迁的好日子,她没有说?这一句。
杨之简人在刺史府里,对?于这些东西应该更有领会。
杨之简人在主簿这个?位置上,有人嫉妒,自然?也有人攀附。他将亲人接来的消息不胫而走。
短短几日里,就有不少宾客上门,借着?这个?由头?和杨之简来搭上关系。当然?贺礼也送了不少。
杨之简干脆一股脑的全都把这些赠礼都送到了晏南镜那儿?。
阿元光是帮着?她整理那些赠礼,就是忙得头?晕目眩。
阿元不识字,只能叫来孙猛,帮着?一笔笔的记在簿子上。
“这些郎主都给女郎了?”阿元一一清点完,簿子上得把赠礼的种类还有数量,全都记下来。
等到好不容易清点完,听孙猛说?,这些都是给晏南镜自己,阿元满脸惊诧。
孙猛点点头?,“阿母,郎主说?了,这些都是给女郎用的。”
送的赠礼里,许多都是各类的绢缯帛,这些东西可?以用来做衣裳,也能拿来当做钱币使用。甚至用绢帛,比铸造的五铢钱好使。
阿元惊讶的捂住嘴,看向晏南镜。
女子出嫁之前,除却?首饰衣物之外,没有什么钱财。等到出嫁的时候,家里会安排嫁妆。不过嫁妆的多寡都是看族中?和父母的意思。
这应该算是给女郎攒下的嫁妆吧。只是提前给了女郎而已。
阿元见着?晏南镜多看了一匹茱萸纹帛缯几眼,“女郎要是喜欢,不如拿来做衣裳。”
到荆州城内之后,就不能和以前一样,关起门爱怎么就怎么了。杨之简没有娶妇,所以好些交际就由她来负责。
“女郎的衣裙已经有一两年没有新制的了,女郎看上去高了些,衣裳也该做新的了。”
阿元继续道,“毕竟女郎之后还要和其他高门大户人家的女郎来往,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衣裳,不太合适。”
晏南镜在衣着?打?扮上没太多讲究,懒得不行,她想起量体裁衣时候的麻烦,刚想要回绝,听到阿元这么一说?,拒绝的话吞了回去点了点头?。
原先杨之简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一切从简,除了必要的几个?仆从之外。几乎都看不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