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将晏南镜接过来之后,进了好些人,其中?里头?好些就是专门做衣裳的妇人。有了这些仆妇。衣裳很快做好,给晏南镜送了去。
晏南镜没有挑剔什么,径直穿上了,就去了贵女们的春会。
这些交际是躲不掉的,刺史府里同僚之间的往来,好些是不方便明面上,所以得借着?女眷妻女们进行。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就算是杨之简也没有例外。之前杨之简孑然?一人,这些事不会找到他身上,现如今晏南镜来了,哪怕只是妹妹,也要一块儿?参与。
荆州的天比北面要暖和的早,立春过后的一个?月之后,断断续续的冻了十来日。终于开始回暖,桃花开的漫山遍野都是。
这个?时候城中?高门大户家的女眷也会出来去踏青,好散散蛰伏一整个?冬日的郁气。
晏南镜收到了请柬,到了日子让崔缇送她过去。
杨之简对?这些并不看重,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才能所得,如果非要有什么依靠的话,那就是荆州刺史本人,至于同僚,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他和她说?,这种事若是不想去,随意找个?借口推掉就是。她却?没有,说?出来走走也好。
送来请柬的是何家的夫人,不过那位夫人见到晏南镜之后,拧着?眉头?上下打?量她。晏南镜含笑回视,那夫人当即变了面色,只是随意招呼了两句,就掉头?去和别家女眷寒暄,有意把她晾到一边去。
杨之简的就任,实在是让太多大族不满。奈何无人能改变刺史的任命,尤其去年年末的时候,对?战齐军大胜,炙手可?热,更是不可?能拉他下马了。
没办法对?杨之简怎么样,那就从他妹妹身上入手。
早先女眷里头?早就传开了,说?杨之简的这个?妹妹一直住在乡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家女子。竟然?如此,想必也粗糙不堪。毕竟生长?在乡野里的女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谁知一见,竟然?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容貌不堪,不仅如此,反而还将一众人给比了下去。
原本准备好的暗暗嘲讽的话语,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了。甚至其他一众人离她稍微近点,就成了她的衬托。
晏南镜面上不着?脂粉,看着?一团天成的玲珑。反而让其他盛装打?扮的成了衬托。
再精心的描眉画眼,也比不过天然?的雕琢。站在一处,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孰高孰低。
何氏夫人没了之前的悠闲心思,只当做看不见晏南镜,她看不上这女子的低微出身。也不想和她说?话,以至于让看到这儿?来。
索性干脆当看不见,等到一圈儿?都差不多已经谈笑完了,这才去看晏南镜。
谁知道眼看过去,却?发现原先伫立在那儿?的人不见了!
晏南镜才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着?主人家什么时候想到她。见着?人故意疏远她,她也干净利落的直接走人。
现在还没到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但已经比上巳节都还要热闹。桃树是个?好东西,开花好看,入夏之后还能结出果实给人果腹。所以几乎一面山坡上种了一片。开花的时候也是满山的姹紫嫣红。清风一起,霎时就是落英缤纷。
她从桃花枝头?上折了一段带花的树枝在手里,左右看看风景。她来赴约是假,出来透透气倒是真的。
“请问?,是知善女公子吗?”
她正看着?那边山坡蜿蜒的河流,河流两边全都是人。
三月三上巳没到,河水还带着?可?见的寒气,所以也没有人蹲在河边玩耍。
冷不防背后来了一声,嗓音听着?很年轻,她有些错愕的回头?。见着?一个?青年站在那儿?,脸上摆着?温润的笑。
那张脸她从来没有见过,却?知道她的小名,她张了张口,“这位郎君是——”
她在脑子里搜刮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有关于眼前这人的任何记忆。
但是这青年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看过。
那青年左右张望了一圈,压低了声量,“我是郑玄符的兄长?,郑玄朗。”
“他回邺城之后,和我提及在荆州的事。”说?着?他面上正色了许多,“多谢杨使君和女郎收留。不至于让他们二?人在外经受风霜摧残。”
郑玄朗一自报家门,她顿时焕然?大悟,难怪她看着?这个?人眼熟,原来是因为他的样貌和郑玄符有几分相似。
亲生兄弟容貌相似,但也不全像,所以她没有立即认出来。
她突然?想起,之前荆州刺史派往邺城送齐奂灵柩的人已经回来,跟着?一块儿?过来的,还有齐侯派来的人。
这齐侯简直是个?妙人,打?了败仗之后,不见半点的恼羞成怒。对?荆州来的人和颜悦色,好生招待。完了另外再派人到荆州致谢。完全看不出之前动干戈的你?死我活。
这作风和齐昀是有五六分相似。
“郎君是……”
她开口就要问?,还没等话语说?完,他就笑着?点点头?,
“我等奉君侯之命,前来荆州致谢府君。”
他顿了下,“长?公子托我向女公子道谢。”
晏南镜微愣,原本以为送齐昀离开荆州之后,就不会有任何关系了,没成想齐昀还托人道谢。
“长?公子言重了。”
她眨着?眼,“长?公子当时也帮了我们兄妹不少忙,要不是长?公子,恐怕我们兄妹现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郑玄朗听后,眼眸里浮出些许意趣,但她却?不和他仔细说?了,又?换了个?话题,“他们两个?一路安好吧?”
郑玄朗没有和她客气,稍稍迟疑了下,“舍弟还好,只是长?公子这一路回邺城之后,遭遇了些许变故。养了好些时候的病。”
她满脸诧异,“是路上舟车劳顿累着?了?我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来着?。”
有这个?原因,不过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在父子俩在臣工前的那一场戏。
士族里但凡能身居高位的,全都生着?犀利的眼睛。不管明面上如何,都能看到其下的本质。
邺城真正开春,要到三月之后去了。脱了衣袍挨了鞭笞,原本就没有彻底养好身体,开始的时候还能靠着?年轻压下去,后面全都翻出来。
也是高热了好几日,齐侯派出不少疾医诊治,费了不少功夫才勉强退热。
“邺城里出了事,长?公子受了牵连。”
郑玄朗比起郑玄符,更会言语里的技巧。话语说?一半留一半,勾起人的担忧,让她自己来问?。
然?而晏南镜没有半点追问?的意思,她只是焕然?大悟,然?后紧接着?就是满脸担忧,“长?公子无事就好。”
郑玄朗闻言,只觉得她的这番担忧,到底还是没有到实处。
“我打?算到时候再去拜访杨使君,”他低声道,“不知使君是否方便。”
他是齐侯派来的人,即使现如今双方人马都和颜悦色,看不出之前的剑拔弩张,也还是要小心行事。
“阿兄这段时日比较忙,多数时候都直接住在衙署里了。”
她婉拒道。
郑玄朗明白她话语下的意思,也没有非得拜见。他只是颔首,“既然?如此,那就不去打?扰使君了。”
正说?着?,他抬头?见着?一个?青年男子领着?个?婢女过来。
何宥见着?晏南镜和郑玄朗站在一起,神?色里有些许怪异,他让身后的婢女去请晏南镜回去。
“女郎好悠闲,我家母亲亲自请女郎过来,谁料到女郎竟然?撇开众人都这儿?。”
何宥眼睛盯着?晏南镜的面庞,他看不上杨之简,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妹都是样貌出众之辈,连养在乡野里的妹妹都如此貌美。
他垂涎于美貌和帛缯下柔软玲珑的身段,心里却?依然?鄙夷她的出身。
“如果夫人的相请就是将客人请来之后,置之不顾,那么还是算了吧。夫人的这种相请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她说?罢,微微回身,眼眸回望间,颇有些不经意的暼过他,随后抽身离开。
何宥还没有被女子这般不客气的对?待过,何况还是个?寒门女子。当即变了脸色,几步就要过来,结果被郑玄朗截断了去路。
“方才女郎说?的很对?,既然?自视甚高,又?何必相请呢。”
郑玄朗神?色带笑,最是和气不过,但腰间佩戴的环首刀,却?昭示着?他并不是面上的一派温和。
说?罢,郑玄朗也不管何宥的脸色,转身离开。
郑玄朗跟上晏南镜,“这人看着?肚量不高,恐怕之后还要生事。女郎和使君要小心。”
第032章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面前的郑玄朗。
郑玄朗年纪要比郑玄符要年长些许,完全不?是郑玄符喜怒皆形于色的作风,他此刻面对晏南镜,唇角旁是敲到好?处的笑,得体的很。神?色平静,看不?出他此刻心绪如何。
“长公子和郎君说了什么?吗?”
她问。
“虽然在下初来驾到,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杨主簿现如今看着这鲜花锦簇炙手?可热,但是实则下面却?是危机四伏。”
他飞快的眨了眨眼,“长公子在在下出发之?前,曾经让在下问候杨主簿,说请他多多谨慎。那些豪强大?族,看似百年家承,实际上吃人不?吐骨头。”
那些百年世?家自称礼仪治家,家风渊博。实际上在争权夺势上,一个两个下手?毒辣,六亲不?认。
真正的君子是没办法熬成世?家的,早在半路就被这些披着君子皮的东西?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杨主簿现如今扎眼的很,上回?的事说不?定还会发生。所以长公主说主簿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他说着看向?晏南镜,“另外长公子还请主簿多多注意女公子的安危。毕竟这世?上君子少,小人如同过江之?鲫。那些人对主簿无可奈何,指不?定会对女公子下手?。”
“这——都是长公子叮嘱郎君转述的话?”晏南镜轻声问。
她神?情里颇有些古怪,被人这么?关照着,除却?淡淡的感激之?外,另外的就是一言难尽的诡异。
扪心自问,虽然曾经一同经历生死过。可是两人关系好?像没有到这种殷殷叮嘱的地步。
男人的关怀,除却?父亲和兄长之?外,其余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怀好?意,都有所图。她有些不?习惯这种关切。
不?过齐昀人不?在面前,就算有什么?,她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
她迅速整理好?面上的神?情,眼里脸颊上浮上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多谢长公子了。”
郑玄朗莞尔,“待会我送女公子回?去吧。”
他瞥向?何宥方向?,眼上蒙着一层冷光,回?眸过来见到晏南镜嘴唇微张,似乎是要“我既然受长公子所托,事自然是要办到底。否则长公子那边,在下不?好?交代。”
“何况”郑玄朗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无奈,“七郎的那个性?子,之?前和长公子一起在主簿家中的时候,给女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何止是麻烦,郑玄符一来就喊打喊杀,简直和那些盗匪也没有太大?差别。而?且起居上又很挑剔,这里不?喜那里不?爱,比齐昀都还要难伺候。要不?是齐昀在那儿压着,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不?过这话是不?能?直截了当说出来,她恰到好?处低头,唇角略微牵出点儿苦笑,郑玄朗就已经明了她的不?容易了。
郑玄朗样貌和郑玄符有点相似,但是作风上却?和郑玄符完全不?同,他两手?拢在袖中,就给她一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她给吓了一跳。她连忙侧开?身,“郎君礼太重了。”
郑玄朗却?没立即直腰的意思,“我那个弟弟,排行最末,做兄长的自小没有约束好?他,以至于他长大?之?后行事鲁莽。长兄如父,他如此,我也逃脱不?了责任,所以特意向?女公子致歉。”
这会儿,这边的动静已经引得其他人的注意了。
开?春之?后漫山遍野的桃树引来不?少人在这儿游玩,所以这儿哪哪都是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