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从议事的长杨堂出来,他就见到了虞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伫立在廊庑下。这块是议事的地?方?,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否则一律斩首。
所以虞夫人的贴身婢女只能远远的在门外廊下等候。
婢女见到齐昀出来了,垂首等着,等到他到跟前来了,才低眉顺眼开口,“长公子,夫人请你过去?。”
这侯府里慕夫人已经搬离侯府,即使没有和齐巽和离,却也不管事了。所有有名?号的侧室都?能称一声夫人。
齐昀颔首,跟着婢女往后面去?。
前面是生?冷无情的男人天下,到了后面就变得格外的春意盎然,连着空中都?是女子的脂粉香气?。
婢女垂首领着他上了一处装潢华美?的院落,内里有房舍几处,还有阁楼。
这在齐巽的那些妾室里头,都?算是头一份了。
婢女领他上了阁楼。阁楼整体白?朱两色十分雅致。入内后,就见着几只博山炉上烟雾缥缈。
“姨母,你说阿堇说的对不对?”内里传来少女娇憨的语调。
“是啊,阿堇说得可真对。”
齐昀进去?见着虞夫人和个圆脸少女说笑。
虞夫人生?育了两字一女,到现如今也有些年?岁了,但是看着还是一派的天真稚气?。她拉住面前的少女说话,旁边的婢女提醒抬头就看到进来的齐昀。
“秋郎可来了,我派人叫你几次,都没能把你叫来。”
虞夫人言带嗔怪,“回回都?说公务繁忙,我干脆就找到你父亲哪里去。果然还是找你父亲更有用,这不来了?”
齐昀牵了下唇角,“阿母让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虞夫人听完,哎呀一声扶住额头,“我这头最近不知道怎么,时不时的就疼。”
说完又?捂住心口,“这儿也闷。”
齐昀神色焦虑关切的上前扶住她,“阿母病了,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说完他厉色呵斥周边的婢女,“夫人身体不适竟然无人通报,要尔等还有什么用!来人!”
婢女们吓得跪伏在地?,虞夫人见着齐昀竟然真的要对她的那些贴身婢女下手,眼瞧着他已经高声让外面的卫士进来,把那些婢女给拉出去?的时候,一把攥住他的手,“这么凶做什么!”
“阿母病了,这些人竟然知情不报,懈怠到如此地?步,若是留下来,还不知道?将?来会出什么祸患,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处置了好些。”
齐昀低头和生?母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待到抬头已经换了另外一种冷森语调,“都?拖出去?!”
虞夫人见状,赶紧拉住他,“都?是偶尔疼一疼,”
这会儿虞夫人也顾不上继续装头疼了,那些婢女已经陪她好一段时日了,要是真打死了,可没那么快寻到合心意的。
“疼那么两下,一会儿功夫就好了。”她说着把齐昀给拉下来,“也不想就这点小事还拿来打搅你。”
“阿母这话让儿无地?自容了,儿不察竟然让这些人在阿母身边。”
“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的。”虞夫人原本想借着装病弱,好在一开始用孝道?拿捏住长子。没成想,才出口形势完全不照着预想的来,只能不管不顾的先拉扯人坐下再说。
“阿母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才能出来,就被东边的那位给叫了去?。我辛苦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那位是完全不心疼,想叫过去?就叫过去?。”
说着嘴唇一瘪,悲戚的抹泪。
虞夫人性情最是悲春伤秋,稍微点小事,都?能让她落泪。这么些年?下来,这习惯也一直没有变。
旁边的少女被虞夫人低低的啜泣声从方?才的惊吓里给拉了回来,她笑着,“夫人,长公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哭多不好啊。”
虞夫人抬袖擦拭眼角,“我这是高兴又?难过。”
说着她去?看齐昀,齐昀神色关切,但触见着他的目光,虞夫人不自觉的浑身不自在,她低声咳嗽,随即又?笑起来,“阿堇这孩子最近来了,秋郎你带着阿堇去?外面走走。”
齐昀依言对那个少女点点头,领着人出去?了。
等两人出去?之后,从另外帷帐里走出另外一个妇人。妇人伸长脖颈往外看了两下,满脸的不放心,又?去?看虞夫人,“夫人,这能成吗?”
虞夫人颔首,满脸笃定,“我生?的儿子,我当然知道?。”
她满脸感叹,“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东边的那个给教坏了,冷心冷情的,谁也不在乎。”
“阿堇就和当年?的我一样,一颗心纯真炽热。若是喜欢个人,满心满眼的全都?是他。不管时日流转,那份情义永远不变。”
妇人听着这话,不由得浑身颤了下,手臂更是争先恐后的冒出不少鸡皮疙瘩。
“秋郎这样冷心冷情的人,阿堇的那份炽热是他缺少的。”虞夫人满是感叹,“恐怕只有阿堇才能暖他的心吧。”
“可是许将?军和许少将?军那边,他们肯吗?”
阿堇是许倏之女,许倏是自从年?少开始就跟随在齐巽左右的得力干将?。这些年?许倏出征在外,他儿子许少安长成之后,跟随父亲一道?出外打仗。
许倏和齐巽是自小的交情,又?那么多年?一同上沙场。齐巽许多事都?是交给许倏去?做,同时许倏在邺城的地?位不低,深有威望
许倏仕途上一片光明?,奈何妻子早故。因为和亡妻感情甚笃,所以许倏也一直没有续娶。虞夫人的娘家?和他亡妻沾亲带故,借着这个关系,经常把他女儿带到身边代?为照顾。毕竟男人会带什么孩子,就算再用心,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还不如让她来。
虞夫人愿意出手,许倏也是十分感激。但她的用意,不仅仅是出手相助,还有促成齐昀和许堇的意思。
许倏在邺城内地?位不一般,如果有他这个岳父的话,对于世子之位,又?有了几分把握。
这儿子虽然不养在自己身边,但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很努力的给他谋求前程了。
然而没过一会,许堇就回来了,这和虞夫人谋划的可差太?多了,她连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堇满面奇怪,不明?所以,“长公子和我说,他还有事要处置,就让我先回来了。”
虞夫人扶着额头,真的要晕过去?了。
派去?朝廷那边的人很快回来了,朝廷那儿愿意封齐昀为中郎将?。这个官职说高品秩也不怎么高。主要是齐巽姿态做的好,朝廷知晓就算不愿意,齐巽这边也是官照做。与其拿捏着姿态,却与自己无益。还不如皆大欢喜。
消息出来,一时间人心各异。齐巽春秋正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表露出对立谁为世子。但是这个谁又?不知道?是不是齐侯的表态呢。
袁太?夫人很高兴,连连让人设了宴,让邺城里的贵妇们过来赴宴。
晏南镜原本不想参加这个宴会的,毕竟齐昀家?里的事,和她一个外人没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人一多总要应酬,一来二?去?的不但不自由,反而还容易出错。最重要的是,真的好累。
她正准备寻个理由开溜,谁料到袁太?夫人笑呵呵的握住她手腕,“知善也一块来,天大的好事,都?来沾沾这喜气?。”
袁太?夫人对她不错,晏南镜再想要躲懒,也不会挑在她高兴的时候坏她兴致,干脆也只能点头了。
袁太?夫人的手笔很大,宴会当日,晏南镜陪着太?夫人往前头去?,才到内堂上,见到两旁站着两排的贵妇。
贵妇们打扮的富贵但不高调,见着袁太?夫人过来,抬手行礼。
袁太?夫人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们都?入席,“今日有喜事,所以设宴宴请各位,一同同喜。”
说罢,袁太?夫人坐下来,让晏南镜坐在她身边的席位。
原本这儿是侯府里的候女的,太?夫人不让她离得太?远,干脆就让和她府里的那些女郎们在一块了。
齐孟婉是她认识的,她过来,齐孟婉就笑着对她招手,让婢女服侍她坐下。
“我刚才还想着呢,祖母会把你安排到哪儿,正好在这儿。”
她们年?岁相近,正是容易相处的时候,多见几次,说上几次话,自然而然的也就熟悉了。
周旁的其他少女早已经知道?晏南镜的出身,有些不关己事,依然坐在那里,头也不动的。有些看不上她出身,眉眼里暗带嘲讽,也有人很是好奇。
“我也没想到呢。”晏南镜对齐孟婉笑笑,也没管其他人。
宴会上的确很热闹,男人的宴会上有美?酒有美?人,搞得狎昵又?一塌糊涂。不这样不显得主人好客。贵妇们的宴会没得男人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纯粹的就是美?食美?酒,最多不过有乐师在竹簾后奏乐。
晏南镜还是头回参加这种宴会,不过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儿,任凭人打量。
婢女把刚烤好的炙肉送上来。其实?就是烤串,这东西不管古今大家?都?爱。
婢女给她把串上的肉弄下来,她持箸直接送到嘴里,肉烤的火候正好,鲜嫩多汁一点都?不柴。不愧是侯府里的庖厨,果然都?有几分真本事。
贵妇们前来赴宴,多是来社交的。而她却没这个需求,所以干脆放开了吃喝。宴会上的酒水是特意调制的,喝在嘴里有淡淡的米香,但半点都?不醉人。
一旁的齐孟婉见着她吃的这么香,不由得也食指大动。正忙乎着,晏南镜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有人看她这不奇怪,从她刚才跟在袁太?夫人身后进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打量她。不过那道?目光从刚才开始一直落到她的身上,都?没有转开过。
她慢慢的咀嚼嘴里的烤肉,装作无意抬头,往贵妇那边一眼扫过去?。随即那股被人凝视的感觉消失了,然而她又?低头下去?的时候,那感觉有随之而来。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我。”她凑到齐孟婉那边小声道?。
齐孟婉见她吃的那么香,也跟着一块大快朵颐,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估计看知善面生?,又?跟着祖母一块过来,所以多看几眼。”
晏南镜却说不是,她压低了声量,“是一直在看,不是打量几眼就完事了。”
齐孟婉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也跟着抬头往四周看。然而一圈看下来,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什么事。”齐孟婉安抚她道?。
来的人都?是贵妇,应该不至于想要做什么。就算真的有那个心,在侯府之内,那是没有一点施展的余地?。
正热闹的时候,秦媪身边来了个婢女,两人耳语一番,秦媪飞快的向晏南镜那儿看了一眼,然后在太?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夫人面上的笑容略有些凝滞,而后对晏南镜那儿抬了抬下巴。
秦媪亲自到晏南镜身边,轻声道?,“女郎,杨使君遇刺了。”
晏南镜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内堂的,她脚下走的生?风,连身后的阿元都?跟不上她。
杨之简不在邺城的住处,而是在齐昀的府邸上,她下了辎车,径直往门内走。
门内已经有人在候着,见着她来,就过来给她引路。
一路走过去?,径直带她到了主人居住的正寝。
晏南镜认出眼前这个院落是哪里,她皱起了眉头。正巧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门打开,杨之简走出来。
“阿兄!”她赶紧上去?,闻到杨之简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有些慌张的抓住他的袍袖,“阿兄!”
这个时候她连话都?说的不完整,只能抓住他的袖子。
“我没事。”杨之简道?,他看了一眼门内。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到门内。他
一到门内,原先浅淡的血腥味就浓了些。
正寝内垂下了竹簾,竹簾内有两个人影。
里头两人身形她熟悉,就是齐昀和郑玄符。
“女公子来了?”竹簾内齐昀开口。
她看向杨之简,杨之简叹口气?,“我之前和长公子从衙署里出来的时候,撞上了齐将?军的儿子。他要杀了我给他父亲报仇,是长公子及时制止了他。只是长公子也受伤了。”
晏南镜挑了眉,“那是在行军打仗,又?不是三岁小孩闹着玩。怎么把事全都?怪在阿兄的头上。”
“道?理谁都?懂,但是谁又?看的明?白?啊。”郑玄符掀开竹簾出来,嘴里说着,眼睛往竹簾内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