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兵部的钱侍郎,背景还算干净。
从前兵部尚书苗易在的时候,便看不上钱侍郎,对他多有打压,钱侍郎本人也没有借机敛财生事。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听命于魏昌宏,而这等事情,在魏昌宏真正倒台之前,都不算是罪过。
开了兵部大门,能查到的也只是底下的几个小官。
真正主导兵部之事和私造武器的人,是魏昌宏。
“魏大人封锁兵部是为了战事。”王瑞平抬步,从官员队列中走出来:“徐大人审理赵亨,也同样是为了朝廷。”
“赵亨自己手里就沾染了人命官司,入了刑部大牢不用刑罚,难不成要供着他?”
满场俱静。
王瑞平很少在朝上表现出这么剧烈的攻击性,即便是在几方势力厮打尤其激烈时,他也没有这般与魏家争锋相对过。
这次李侍郎的事,确实触及了他的逆鳞。
众目睽睽之下,王瑞平沉声道:“姜帆所犯之事,人证物证俱全,此刻都候在了宫门外,等待皇上传召。”
施元夕也道:“此三人目无王法,行事猖獗,其根本目的便在于敛财。”
“其中,姜帆、吴侍郎二人所贪墨之银两,已经达到了巨额!他们用搜刮来的银钱,大肆挥霍,在府中豢养了戏班、猛兽,甚至还用人进行取乐。”
“个中种种,皆有所痕迹,一查便知。”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却微妙地停顿了一刻。
随后,她在无数目光中轻抬起头,视线直接越过了底下所有的臣子,落在了上首的魏太后身上。
“这般巨额的金银,细算下来,便是用于各类取乐,也绝对花不完,然,到事情纰漏之前,此三人还在一刻不停地敛财。”
“学生听及此事,只觉蹊跷。为大梁安全,为圣上安全,特将此事禀报告知周太妃,太妃差遣天子亲卫调查,遂得出……”
“姜帆等人,用疯狂敛财得来的银钱,在京城地带一处所谓无人看管的黑市中,建立了一处兵器制造坊。”
从当初还叫影三的尹骸,在黑市里给施元夕买到了火铳时,施元夕就觉得不对劲。
黑市再如何是三不管地带,火铳这样的武器,也不该随意流露出来才对。
除非……黑市兵器铺背后的人,本就是朝中之人。
后边被证实,尹骸刚开始接触的那家兵器铺,属于谢家。
但谢家那家兵器铺,并非是黑市里最大的铺子。
这等事,以魏家的行事风格,会就此放任不管?
自然不会。
这就代表着,黑市内绝没有那么简单。
施元夕从有这个想法开始,便派遣了影卫调查,但一直以来,也都只能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东西,难以深入其中。
直到周瑛暴露后,她让工匠也进入了黑市中。
他们在黑市里的铁匠铺,在一个月内,就被搜查了七次。
而每一次,就在他们铁匠铺对面的‘盛大’赌坊,似乎都能率先知道有人来搜查的事情,应对极快。
时间久了,影卫觉得事有蹊跷,将此事告知了施元夕。
施元夕亲自去了黑市两次,两次里,一次扑空,一次她见到了搜寻的人马。
在黑市里大肆搜捕的兵马,一部分出自官家,一部分则带着面具。
官府之人,都是顺天府例行巡逻的官兵,而另一方的人马,只从面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看起来天衣无缝。
可惜,施元夕多次和京畿营交锋,一眼就辨认了出来,那群人里,有一个坡脚之人。
她清楚明白地记得,京畿营大将军方运身边,就有一个坡脚老人。
仅有一面之缘,还是她在兵部历事时,因事出紧急,才偶然间见了对方一面。
……世上之事,绝没有巧合。
最有趣的,是不管是她,还是魏家、谢家,都曾默契地将武器产出,放在了黑市。
当日,施元夕便确认,黑市里最大的那家赌坊,就是暗藏的兵器铺,这等规模,必定出自于魏家之手。
她没有任何的证据,甚至没有确认过这件事的真假。
她也清楚,魏家若有私造兵器,绝不可能只有黑市一处地点。
但是。
这等事宜放在了今日,便会有奇效。
施元夕眼中划过了一抹神采,当即道:“此三人这般嗜财如命,只怕图谋的并非银钱那般简单。”
“而是有人授意他们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啊皇上!”
第74章 即刻入朝为官
谋逆!
施元夕的话,如同往滚烫的油锅里扔进去了一块石头,令得整个朝野都为之震动。
魏家一派的官员神色惊变,有人当下道:“圣上跟前,你竟是敢这般胡言乱语,他们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涉及如此重的罪过,你却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有!张口就是……”
施元夕却压根不想跟他们争辩,她冷声道:“所谓捉贼拿脏,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那官员还欲再说,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奇明抬起了头来,神色冷峻地道:“满朝文武,却事事都要一个学生来举证。”
“若什么事都要她来做,还要这满朝官员做什么?要大理寺、刑部、顺天府何用!?”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淋下,瞬间灭掉了这些人的气焰。
那跪在了正中,满头虚汗的姜帆,却在听到了施元夕的话后,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上午的日光不算毒辣,他抬起头来,却看不清顶上太后的神色,只觉得脑子一阵阵晕眩。
施元夕人证物证皆有,事情披露后他本就已是危在旦夕,她还半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直接掀了魏家的老底。
姜帆无比清楚,牵扯到了私造武器,便是与谋逆挂钩。
到得这个地步,魏家必定不会留他。
“够了!”果不其然,上首的太后骤然开口,在这暑气闷热的天里,她的声音却犹如寒冬腊月般阴冷,听得底下的姜帆彻骨寒凉。
“姜帆贪墨受贿,勾结官员,罪该万死!”日光落在了魏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她吐出这番话时,仍旧是那副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模样。
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只唇齿间一张一合,便直接宣告了姜帆的命运:“将其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太后……”姜帆倏地回过神来,浑身发抖,还欲分说些什么。
却直接被魏太后打断:“把人拖下去。”
她身侧的魏忠一抬手,那姜帆连一句为自己辩解或是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直接被拖出了宫门外。
一时间,满朝俱静。
魏太后面沉如水,抬手轻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半眯着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冷光:“哀家乏了,今日暂且休朝,朝中若有要事,明日再议。”
可她还没起身,就听底下的施元夕道:“启禀太后,还有吴侍郎、赵尚书二人未曾处置。”
施元夕轻垂着眼眸,仿若没注意到周遭那接近凝结的气氛,只不疾不徐地道:“既是勾结官员,又怎是一个人的罪责。”
当着所有的朝臣,魏太后的神色一度难看到了极点。
事已至此,这三人必定是保不住的了。
可怎么处置,又何时处置,决定权都在魏太后的身上。
魏太后只判处了那姜帆,就是想要再给刑部留些时间。
以免赵觉和吴侍郎同时倒台,整个刑部都落到了徐京何的手里。
却没想到,施元夕这般不知死活,在这等情况下,还敢阻拦她。
魏太后抬头,目光仿若将施元夕直接洞穿。
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这个从前在她侄女面前都不敢多喘气的女子,竟是叫嚣到了她的面前来。
魏太后沉默片刻,终是冷声道:“赵、吴二人,与姜帆同罪!”
“另,命京畿营方运,前往三人府中,查抄府邸及脏银。”魏太后说及此处,面带冷笑:“加派重兵前往黑市,若有发现私造重武者,杀无赦。”
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方运,可因为施元夕并没有证据,魏太后直接将所有的处置权交给了方运。
监守自盗,自不可能再有任何下文。
且她勒令方运严查,只怕多少也发现了端倪。
施元夕的人如若不在黑市里,又怎么会对黑市的事这般熟稔?
在魏太后迫人的目光注视下,施元夕面上不显,只轻声道:“太后英明。”
原本已经说出休朝的魏太后,此刻却没有直接离开。
她目光阴沉,看着面前的施元夕,忽而道:“这三人犯下重罪,朝堂尚且还没有查明,你倒是手眼通天。”
“你不过只是个国子监生,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插手朝堂之事?”
朝中一静。
王瑞平变了脸色。
魏太后这是要拿施元夕撒气。
在场的官员谁不知道施元夕背后的人是周太妃,可她明面上仍旧没有官身,虽说是有甲一的名头,可这些事情,都得要看上位者的意思。
是僭越,还是立功,都只在魏太后的一念之间。
“卢祭酒。”魏太后冷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哀家倒是要问问你,依据朝中的规矩,她这般行事,该当何罪?”
卢祭酒面色难看,一时难以回答。
这便是魏家的行事风格,他是国子监的官员,今日他若是答得不合魏太后心意,魏太后便会将施元夕行事莽撞的罪责,落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