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可翰林院藏书,翰林院编纂的东西,这些摆在了明面上又不涉及机密的内容,她都能触碰到。
短时间内,她便抽丝剥茧般发现了很多事情 。
比如编纂的内容上,写的人是某位翰林院官员,但最后签署名字的人是魏高,或者是袁成海。
很明显,这二人加上张学宏,就是从前柴平的左膀右臂。
柴平自己吃肉,也没忘了让他们跟着喝汤。
后续她让影卫顺着查,便查到了柴平送给了这几个人一人一个庄子。
某天晚上夜黑风高,她让影卫扮成盗贼,潜入了那田庄中,发现庄子内看守严明。
柴平出事已久,若还有东西,只怕也已经被他们处置了。
留下的庄子只是个空壳子,又比较明显不好出手,所以才派人看守起来,轻易不让人接近。
但她说了,所有的事情只要做了,便一定能够查到踪迹。
她的人蹲守在了庄子附近许久,终是从那些看守庄子的人口中得到些重要内容,说是柴平死后不久,主人家便接连变卖了不少的东西。
只是这个尚且还不能构成证据,所以她干脆先一步向张学宏下手。
先将张学宏驱逐出翰林院,张学宏被贬,又被罚了俸禄待在家中,时间一久便露出了破绽。
他让手底下的人将家中余下的古玩字画抛出,被施元夕的人蹲守到,从那些东西,一路查到了柴平的妻眷身上。
确定了他手里大笔的银钱和开支来自于柴平。
此后这些证据,又在江源那里得到了印证。
江源说从前柴平尤其喜欢在府上大行宴席,翰林院中大部分的官员都会参与其中。
酒过三巡后,柴平还会让人亲自送他们回府,再给每个人送上一盒府上大厨亲手所做的糕点。
“所谓的糕点,其实便是他们与柴平狼狈为奸分得的金银。”施元夕冷声道。
“此事之上,如若这证据诸位不能信,那便还有柴平府上的下人,张学宏夫人的陪房,还有……”
她冷眼看向了魏高,面色冷凝地道:“那被魏大人强行纳入府中的荀小姐为证!”
施元夕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她为了能够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准备了许久。
这中间,魏高身边那位荀叶,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施元夕让人事无巨细地查这几个官员,便查到了她被魏高强占一事,报给施元夕后。
她思虑了下,便挑了一日,在那位被魏家下人口口声声唤着荀夫人的女子出门闲逛时,在成衣铺子里与对方见了一面。
魏高将荀叶看得很紧,身边又有着不少人监视。
成衣铺子是施元夕唯一接触得到她的地方。
她见到荀叶后,都没有仔细说明她的来意,荀叶知晓了她是施元夕,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帮忙。
朝中第一位女臣的名号,给施元夕帮了大忙。
荀叶与魏高虚与委蛇,从他口中套出了大量情报告知影卫。
施元夕便在短期之内,收集了所有证据。
“你们同柴平狼狈为奸,逼得朝中老臣致仕,而今却还想要在朝上只手遮天!”
施元夕面色冷沉地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似是魏高、袁成海和张学宏这样藐视皇权,目无王法之人,当立即拖出殿外,当朝处斩。”
她抬眼,直接对上了上首魏太后的视线:
“方才能够杀鸡儆猴,震慑朝堂!”
第87章 侍读学士
那句杀鸡儆猴一出,整个朝野都安静了。
她所想要针对的,根本就不是朝上的官员,而是真正掌控一切的魏太后!
就连向来神色平静的谢郁维,此刻面色都沉了下去。
施元夕从前细细谋划的一切,终是引发了一场惊天海啸。
那被她点到名的袁成海、魏高等人,也从原本的不以为然,逐渐变得惊慌,特别是看到施元夕掏出来了这么多的证据以后。
他们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袁成海忙从翰林院的队列中走了出来,开口便道:
“此前翰林院皆由柴平把持,臣等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且在春闱舞弊案前,臣等并不知晓柴 平竟是如此胆大包天!”
“臣身为翰林院官员,有失察渎职之罪,未能及时发现柴平所做之事,臣愿意认罪。可若说臣与那柴平有所勾结,犯下这般滔天大罪,臣是万万不能认的。”
魏高也道:“启禀皇上,臣治家不严,这才导致那荀氏说出了这样荒谬的话来。”
“春闱舞弊案,皆是柴平一手在操办,还请皇上明察!”
翰林院中的官员,乌泱泱跪下了一大片。
施元夕冷眼扫过了这些人,神色冰凉。
柴平所做的事情,并非是所有官员都有参与其中,但同在翰林院,他们不可能半点都不知晓。
可这些官员都选择了沉默,或是在其中明哲保身。
光是这一点上,便已经足够治他们的罪了。
这些人学识出彩,又善言论,一时间整个朝堂上都回荡着他们为自己辩解的声音。
施元夕没有跟他们争论,而是直接抬眼看向了一旁的江源。
她淡声道:“敢问江大人,此事是否真如他们所言,所有罪责皆是柴平一人犯下,他们是无辜受到了牵连?”
江源在猝不及防下被点了名。
他骤然回过神来,对上了施元夕的目光。
当下,边上无数人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源面色紧绷难看。
他们原本所想的,是让魏家和周瑛对上,同时消耗两边。
他透给施元夕的消息也比较有限。
可为了透出这些消息,他已经站到了施元夕这边,且还将自己的软肋主动暴露在了施元夕面前,以求取对方的信任。
这等情况下,他如若当堂反水,以施元夕当下所掌握的证据来说,不一定会影响到了大局,但会让自己和尚在孕中的张氏,置身于极度的危险中。
江源闭了闭眼,事已至此,他只有一种选择。
喧闹的朝堂上,江源缓步走了出来,面色沉肃,声色却无比笃定地道:“启禀皇上,如施大人所言,魏高、袁成海及如今被罚俸在家的张学宏三人,与那柴平同流合污,官官相护。”
“用自身职权,牟取暴利!”
魏高神色难看,当即怒声道:“江源,你别忘了,你也是翰林院之人!”
江源沉声道:“就是因为臣也是翰林官员,今日才会出来为施大人作证。”
“皇上面前,魏大人非但不知悔改,还想要再用职权来压迫下官改口!”江源神色愤慨,声音逐渐高亢:“是想要下官也出来证实大人全然无知吗?”
“那去年过年之前,柴平往大人府中送的金银及美人又算什么?!”
“你……”魏高勃然大怒。
他没想到自己疯狂想要掩饰的东西,会被这江源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这场闹剧进行到了如今,袁成海和魏高已经是难以收场。
魏昌宏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带着些压抑又恐怖的情绪,看向了施元夕。
她今日弹劾的三个人,是目前翰林院中职权最高的三人。
一旦这三人获罪,魏家别说是立新一任的刑部尚书了,整个局势都会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赵觉入狱后,刑部大半落在徐京何手里,吏部尚书本就是谢家之人,那姜侍郎都是魏昌宏费了些心思,才在先帝驾崩后塞进去的。
六部之中,便已经有两部与魏家无关。
细算之下,魏家如今还能完全掌控的,竟只剩下了户部。
兵部的顾安仲,将钱侍郎等人压制住了大半,导致钱侍郎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很难行事。
今日若这三人被拿下,魏家还要丧失翰林院的话语权。
节节败退。
魏昌宏面色越发阴沉,终沉声道:“柴平之事,春闱之前就已经结案。”
朝上安静下来,包括施元夕在内的所有官员,皆看向了他。
“翰林官员有失察之责,但罪魁祸首早已伏诛。”魏昌宏紧盯着施元夕,冷声道:“朝堂之上,万没有拿死人罪名牵连活人的道理。”
“此三人该罚,但罪不至死。”
朝上所有的非魏家官员,在听到他这番话后,心下皆是一沉。
王瑞平面露讥讽。
魏家这是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强行保下这几人。
哦不,他们想保住的何止是这几个翰林官员。
朝上的官员都清楚,一旦今日魏高等人的罪名落定了,那么那份魏家尚且没有来得及宣读的圣旨,便也只能作废了。
魏家不愿意放权实属正常,可在这般情况下还要颠倒黑白……朝中的正常官员,谁心里能够好受?
施元夕抬头,直接与魏昌宏对视,她开口便道:“依照魏大人所言,那这世间所有的案子,只怕都不用审理了。”
“凡大案必定牵连死人,我等臣子不过一届凡夫俗子,如何能够让死人开口说话?既然死人开不了口,那便是有着再多证据的情况下,都不能为其定罪,是吧?”
施元夕眼眸深深,中间仿若压着厚厚的风雪。
魏昌宏眸中幽沉一片,冷声道:“柴平死了这么久,谁能证实你手中证据的真假?”
“朝中官员罪责,当由太后和皇上裁断,如何轮到你一七品官员置喙?”
这便是要将施元夕手里的证据和证人,都直接归为没有得到证实的假证了。
王瑞平静站了许久,此刻终于忍耐不住,怒声道:“翰林院是天下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地方,而今却让这些人如此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