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底下的将士神色古怪,微顿后道:“听城门口的将士说,那施大人所带的兵马不多,远远看去……估摸着也就上千人。”
魏天昊听到这番话,轻眯了眯眼,沉声道:“一千人?”
不说他手底下的另外一州,就是眼下的珞城中,也有接近一万的兵马。
她这般行为,是真不怕死呢,还是背后有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倚仗?
魏天昊沉下了面孔,面前的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他将酒盏搁置在了桌上,瓷器撞击到了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道声音让底下讥笑出声的许志,神色变幻了瞬。
许志忙抬头,看向了魏天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没想明白,魏天昊怎么就突然变脸了。
许志不知道的是,早在施元夕入惠州后的第一日,魏天昊就已经派人前去鄞州、沧州调兵了。
可一直到了今日,都没能调动两州将士。
鄞州有萧氏,他们已投向了施元夕那边,不肯派兵实属正常。
沧州也没了声息,便显得尤其不合理。
魏天昊隐隐猜到了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他这些时日都没能去往惠州,也是因为在和对方反复拉锯。
眼下施元夕突然上门,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等情况下,魏天昊自然会有所怀疑,她会这样有恃无恐,是不是已经跟对方勾结在了一起。
还没等他思虑清楚,又一位将士快步进来,面色紧绷,附在了他的耳边,低声道:
“惠州来的人说,许志犯下重罪,又在惠州最艰难时畏罪潜逃,其罪当诛。”说话的将士微顿了瞬,脸上的表情尤其难看:
“那位施大人让属下等问您,禹州可是要违背圣旨,窝藏要犯。”
魏天昊面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们想要请君入瓮,施元夕便打他们一个师出无名,她是惠州钦差,如没有犯下大错的话,便是魏天昊,也没有资格动她。
边上的许志目光闪烁,想到了施元夕的手段,心头发抖,只看向了魏天昊。
魏天昊冷声道:“差人告知她,她要找的人不在禹州,她只是惠州钦差,便该先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禹州不是她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魏天昊料定施元夕不敢硬闯,不说她只带了一千人,就说禹州地界上,她没有官职,根本就没办法做主。
强行硬闯,就是在给魏天昊递刀子。
却没想到,那去传信的将士很快去而复返,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将魏天昊的话传达了以后,施元夕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人将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跟前。
周遭都是施元夕的人,他轻易不敢动手,只能拿两只眼睛去看。
这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审讯的供词。
这张供词,出自于惠州的一名官员。
人人都以为,施元夕接下来要动的人是许志。
许志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却没想到,施元夕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他。
他为了遮掩逃跑耗费心思,这几日内压根就没怎么去府衙,加上施元夕的人就在附近盯着,以至于他压根就不知道,在他预谋逃出惠州的当晚,施元夕派人抓了他身边的一名亲信。
那官员在整个惠州都排不上号,只是一名小官。
可这人却是许志的心腹,他直属的部下。
底下的人不比他们,勾结颇深且还顾及良多,这官员在重刑之下很快就招供了。
说许志等一众惠州官员大肆敛财,且还这般肆无忌惮,剥削百姓的根本原因,便是在于魏天昊。
供词上写得清楚明白,说魏天昊才是惠州官员的庇护伞,官员得了银钱,还得要‘上供’一部分给魏天昊。
他是,许志也是,都是魏天昊的走狗。
“砰!”许志听不到魏天昊跟身侧的人在说些什么,只看到魏天昊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尤其狰狞,而后一抬手,直接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这一桌的席面,包括那些千金难寻的精贵盏碟,皆是应声而碎。
满厅狼藉尚且还不能解了魏天昊心头的恨,他暴怒之下直接起身,从后方的武器架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怒声道:
“命人清点将士,打开城门,将今日从惠州来的所有人全部拿下!”魏天昊神色暴戾:“若有反抗者,就地击杀,一个不留!”
那将士神色难看,忙道:“那位施大人是朝廷钦点的赈灾使,若是将人拿下了,只怕不好向朝中交代……”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魏天昊阴沉的目光:“她擅离职守,为得功劳,不惜栽赃陷害惠州无辜官员。”
他说无辜官员四个字时,特地抬头,看向了那许志的方向。
魏天昊讥笑道:“本官杀的不是朝廷钦差,而是横行霸道,滥杀无辜的佞臣,听明白了吗?”
在场将士神色一凛,对视几眼后,再不敢多言,只眼睁睁看着魏天昊拿着佩刀,带着身边的亲卫,声势浩大地出了城。
嘎吱。
面前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拉开,施元夕轻抬眼,看到的就是穿戴着甲胄的官兵鱼贯而出,乌泱泱一片,瞬间便要将他们这上千来人直接包围。
她神色微顿,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一名官员身上。
对方面容与魏昌宏有几分相似,着一身甲胄,做武将打扮。
和魏昌宏不同的是,面前的人年纪尚轻,眉眼间的戾气更重一些,目光落在人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他望向施元夕,先是一顿,随后眼中激起了几抹兴味。
像是猎人嗅到了猎物的表情。
施元夕看在眼里,面上不显,抬头却道:“魏大人这是何意?”
魏天昊打量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策马不断向前,要看着就要逼近施元夕的队伍时,他才抬手勒住了缰绳,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施元夕。
“倒是没想到,那个在惠州横行霸道的赈灾使,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娇娘。”
施元夕身边的影十三直接变了脸色,这是目前为止,施元夕所遇到的人里边,最为放肆的一个。
施元夕轻抬头,看向了上方。
珞城城墙上,涌动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无数支箭矢指着他们。
面前的人如此猖獗轻狂的底气,便在于此。
他知道施元夕手里有厉害的武器,但再如何了得,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寡不敌众的道理,他懂,施元夕自然也懂。
没等魏天昊再度开口,施元夕便在无数的注视下,冷声道:“禹州将士,是要和这等勾结官员,肆意妄为的逆贼站在一处吗?”
满场俱静,在场的禹州将士,无一人回答她的话。
魏天昊见状,忍不住嗤笑了声:“就说女人不能上朝堂,不然朝上官员都像是施大人这样天真,该如何是好啊?”
他在平江近四年时间,所打下的基业,岂是施元夕可以比拟的?
然而他话音将落,施元夕后方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施大人乃圣上亲封的钦差,今日谁敢妄动,视同逆贼。”魏天昊猛地抬头,这一眼,所看到的就是他的直属上司,也就是这平江的最高长官——平江巡抚冯炜然。
以及……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第95章 彻底铲除
“大人,这……”魏天昊身边的都指挥同知瞳眸巨震,面露惊骇。
惊讶的不只是突然出现的冯炜然,还有他身后大批的兵马。
这么多人凭空出现,只能说明沧州内部已经失守,魏天昊留在沧州的人,要么已经遭到了不测,要么便是被冯炜然策反了。
还不仅如此,都指挥佥事魏长空目光冷沉,握紧腰间佩刀,抬眼扫向四周:“禹州内部出现了叛徒!”
沧州离禹州的距离较近,可也还没有到了沧州那边动军,他们这边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收到的地步。
来往沧禹二州,至少需要小半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冯炜然只怕在今晨天明时分便已经从沧州出发。
魏长空抬眸看向了冯炜然身后那乌泱泱望不到头的兵马,这等规模,几乎等同于出动了大半个沧州的将士。
许志入禹州后,他们都清楚施元夕会有所动作,对惠州的动向更加关注。
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连沧州驻军空了大半的事一无所知。
都指挥同知反应过来,神色难看非常:“有人刻意将消息截断了。”
能做到这个地步,且还不被魏天昊察觉的,只能是他身边的亲信和心腹。
魏天昊麾下有三名最为主要的官员,便是眼下跟在他身边的同知和佥事,另有一名佥事被他派到了沧州。
冯炜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沧州那人已经被拿下。
若还有一人被冯炜然策反,便只会在魏长空和这名同知中间。
那同知刚说完这番话,抬头就对上了魏天昊阴沉沉的目光。
他心头咯噔一声,魏长空与魏天昊同姓魏,军中出现了叛徒,魏天昊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
他张口想要解释,魏天昊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只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冯炜然。
他来平江四年,四年间这人都装得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没想到这次惠州洪涝,他便按捺不住露出了真面孔。
魏天昊目光阴戾,此前他还只是有些怀疑,所以才没有急着动手。如今看来,他在平江四年,却一直没办法拿下整个平江的控制权,此前还曾怀疑过,谁曾想问题就出在了这个冯炜然的身上!
施元夕轻抬眸,看向了面前清瘦朴素的冯巡抚,神色微顿。
进入惠州的第一天,萧驰便告知她,平江大权都在魏天昊的手里,巡抚冯炜然早已被架空。
对平江的事情,冯炜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元夕当时并没有多言,惠州灾情就在眼前,她暂时也顾不得平江四州的这些权力纷争。
但她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