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考题虽呈递给小皇帝看过,但决策权还是在施元夕手里。
最后密封起来的考题,仍是由她做主选定的。
王瑞平和身边的施致远对视了眼,谢家这是打算借着这件事,泼施元夕一身脏水,逼她主动卸下主考官的职权。
“不错。”朱御史当即道:“本次春闱与往常不同,钦定的是两名主考官,便得要共同做出决策,你擅做主张,只能是有所图谋!”
“还请皇上下令,革除施元夕春闱主考官身份,重新选定考题。”
“不必这么麻烦。”气氛僵持中,郑奇明直接开口道:“禀皇上,翰林院可证明施大人的清白。”
“此番考题,由翰林院拟定,为避免意外,共拟定三份试题。”
中书省官员皱眉道:“可这三份试题施大人全都看过,最后密封的试题也是由她亲手选出。”
“这难道不更加说明她怀有私心?”
郑奇明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施大人看过后,认为三份试题都可用于春闱,便请皇上将三份试题一起密封,交叉打乱后,随机选出一份,作为本次春闱的考题。”
“吴大人的意思,是在说施大人藏私,还是在说……”
那官员惊起一身冷汗,当即跪在了殿上。
第115章 以权谋私
专行独断几个字,是万不能用在皇帝身上的。
真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殿上几人,尤其是那尹阁老和朱御史二人,神色都算不得好看。
宫中选入大批女官,谢家也借此机会安插了自己人进去。
可施元夕等人议事时,身侧从不留人,殿外还有天子亲卫驻守,靠近不得。
这就导致他们探听得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施元夕选定了试题,却不清楚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选出来的。
选定试题时,留在殿中的官员同谢家几乎没有往来。
春闱未开始前,这些事都是需要保密的,没有人会拿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来开玩笑。
如今场面,只能说是施元夕棋高一着。
她提前预料到谢家会因此事发难,特地做出这样的安排。
小皇帝亲自盲选出来的试题,朝上谁能置喙?
谢郁维目光微动,谢家的目的,其实并非是针对施元夕。
她是周瑛的心腹,声名在外,有周瑛坐镇朝堂,他们手里若没有确切证据,轻易是动不了她的。
谢家想要的,是插手春闱试题。
同为主考官,尹阁老已被彻底架空,如今是连春闱的考题都不知道,这等情况,对谢家尤其不利。
“春闱试题一事,诸位可还有异议?”殿上的周瑛声色淡淡地开了口。
隔着一道帘子,她的目光落在了谢郁维的身上。
底下的朝臣纷纷低头。
谢郁维目光发沉,闭口不言。
事已至此,只能另寻他法。
尹阁老这个主考官的身份还在,谢家想要提拔自己人,也还有机会。
春闱试题落定。
二月初,为期七日的春闱开考。
考试院门口人声鼎沸,参加春闱的举子们排成长龙,在门口接受检查后,入院考试。
施元夕一身大梁官袍,面容平淡,率领着礼部官员站在门外。
来往的考生,都忍不住往她的方向投去目光。
大梁第一位女官,更是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主考官。
按照以往惯例,他们若此番得中,日后在朝中,便算是施元夕的门生。
基于此,他们自然会对施元夕有所好奇了。
可惜,她行事周全,滴水不漏。
考前未见过任何一个考生,有人堵在县主府门外,却始终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历来春闱,主考官的偏好尤其重要。
所谓投其所好,便在于此。
然而这些考生打听了一圈,都没能探听到施元夕的喜好。
和她入仕时间比较短,第一次担任主考官有关系。
但最主要的,还是她手段了得。
眼看着所有考生皆已入院,考试院的大门关闭,身侧的王瑞平低声道:“……那些考生打听不到大人的消息,不少人都转投向了尹阁老一方。”
“春闱后,尹阁老怕是要多出几位门生了。”
施元夕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淡声道:“那得要好好恭祝尹阁老一番了。”
这场春闱,施元夕要求严格,几乎没出现什么纰漏。
七日后,考生离场,礼部按照惯例将所有的答卷进行糊名誊写,再将誊写过后的答卷上交给几位主要的考官阅卷。
施元夕身为主考官,自然也在阅卷的行列中。
阅卷前,所有的答卷都经过仔细筛查,确认上边没有任何的记号和错漏。
连续审核过三遍,试卷上是没有问题的。
经过试题一事,谢家行事谨慎许多。
阅卷过程中,两边皆相安无事。
可在场的人都清楚,谢郁维提议的重开春闱,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
果然。
考卷批阅过后,施元夕查阅了尹阁老那边的答卷。
答题风格高度统一。
基于古代科考的局限性,只谈文章的话,确实很难去界定这是舞弊,还是所谓的‘投其所好’。
而榜上有名的考生,所写的内容也确实紧扣主题,皆是合格的文章。
这些考生的排名相对较低,绝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名开外。
进入殿试的前十名,则都是由所有阅卷的考官一同评判出来的。
王瑞平看了,都不由得惊叹,谢郁维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不冒头不掐尖,就没有被反复针对的可能。
放榜前,他特地查阅名单,发现前十名里也有一人与谢家关系不浅。
有趣的是,此人有着真才实干,所写文章反倒不像底下那些考生那般极具特点。
这代表谢郁维不光了解判卷的全部过程,且还了解施元夕。
正常有才干之人,只需要正常参考,便能进入殿试。
名次出来后,施元夕也没有打压此人。
他们的政斗是一回事,科举考试的公平性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施元夕来说,维持考试公平,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只是轻易将谢家提拔的考生送入朝中,底下官员不免担忧。
怕施元夕为了公平,亲手将大权送入谢郁维的手里。
对此,施元夕没有特地解释。
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谢郁维这一步棋,算不得高明。
虽说这是当前局势下,谢家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可这些科举入仕的新科进士,从入朝到能堪当大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晋升之路是个例,不能代表绝大多数。
当然,从长远来说,这个选择并没有任何问题。
朝堂的未来到底还是属于年轻官员。
可达成这个事情的大前提,是要他们两方焦灼多年,这些新科进士,才有冒头的机会。
否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纸空谈罢了。
问题就在于,这么长的时间,他谢郁维能等,那蠢蠢欲动的江太妃和广郡王也能等?
施元夕和周瑛又能任由着他结党营私,不断提拔自己人?
阻拦因素太多,想要一步登天,几乎没有可能。
且在她看来,谢郁维也不是一个这么有耐性的人。
既是如此,谢郁维便必定留有后招。
“施大人的意思,此事的重点,在于吏部?”李侍郎面色微变,沉声说道。
施元夕轻颔首:“朝中官员众多,又有太后坐镇,除中书省外,谢家轻易插不进手。”
中书省这个位置,新科进士也很难进入其中。
“但……地方官员却并非如此。”施元夕眼眸闪烁。
惠州之事便是个中典型,魏天昊本身能耐不算多么了得,却在京城魏家的提拔下,一路晋升至二品大员。
后续还成为魏家的摇钱树,给魏昌宏带来极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