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且,还是得了朝中大学士亲自认可的女学子!
没错,本次参与晋升考试判卷的人,不只有国子监内的官员,还有翰林大学士郑奇明。
因国子监内舞弊之事屡禁不止,这次还出现了一个女学子大考第七的事,又有各方面的朝堂争斗在其中,朝中派遣官员至国子监参与判卷,倒也正常。
“施元夕引发的争论太大,翰林院中也为此事争论不休。”徐府宅院内,暗卫沉声道:“只是一开始定下来的人选,并非是郑大人。”
“是院中两位翰林都有意下场判卷,两方各不相让,僵持太久,最后才换成了郑大人。”
徐京何坐在了书案背后,黑色的长桌案上,摆着数份答卷。
上面的字迹纤细清秀,全 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他垂眸,看着这些答卷,淡声道:“郑奇明是三朝元老,又德高望重,朝中臣子多半都格外敬重他,他出面调停,谢家也好,魏家也罢,都得要给他几分颜面。”
只是郑奇明这些年年纪渐大,已经不大过问朝中的事。
……也有避其锋芒的意思。
若按照以往惯例,少帝登基,郑奇明这等老臣,便是最为合适的辅臣。
如今魏家把持着朝政,翰林院能经手的事物太少。
郑奇明等人手里都没了实权。
但身份仍在,似国子监这样的事情,他出面是最为合适的。
“这位施小姐,确实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暗卫感慨道。
如若不然,她一个女子,即便是印证了她真的有真才实学,想要进入甲四级,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竟,从评分到了公布,这中间所有的流程,都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中。
徐京何半张面容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神色,暗卫只能听到他冷凉的嗓音:“运气?”
这天下不会有人一直都被时运眷顾。
“可有消息传来?”
暗卫忙道:“已收到了消息,说施元夕这些时日都没怎么离开过施府,仅外出过三次,一次是与府中四小姐出门做客,一次是去了趟天云寺,最后一次,则是在放榜前一日,去了趟茶室。”
徐京何多年布局,眼线遍布全京城,想要掌握施元夕基本的动向,不难。
三处地方乍一听,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
而且从顺序来说,最该注意的,也当是最后一次的茶室会面。
可在暗卫的话说出口后,徐京何第一个捕捉到的,却是天云寺。
天云寺远在京郊,驾马车出城,也需要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普通香客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问题就在于。
徐京何抬手,轻叩了下桌面。
他看着满篇的字迹,静默不语。
施元夕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虔诚的信佛之人。
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似乎离青云寺很近。
青云寺。
周太妃苦修的寺庙。
那边,晋升考试结束,国子监内部将会有一场谢师宴。
李谓来信询问施元夕是否参加,施元夕应了下来。
谢师宴不只是晋升成功的学子会参加,大梁崇尚尊师重道,大部分的学子都会赴宴。
施元夕考入了甲四级,已经成为了满京城的焦点,此时露面,必然会引来极大的关注。
但她还是要去。
她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与周瑛商议。
倒也不必着急,等再过些时日就是年关。
京中庙会众多,想要见周瑛,多得是机会。
谢师宴这样的场合,更方便她打探消息。
到了谢师宴当日,施元夕难得褪下了那身学子服,换了身崭新的衣裙。
这套衣裙是将近年关,她母亲严氏叫人给她置办的。
衣料是上好的蜀锦,里面填了厚实的棉花,袄子和裙子上都是浅淡如云雾般的紫色,用白色的线和珍珠绣着大片的山茶花。
符合严氏一惯的审美,端庄又好看。
乐书还往她的头上戴了同色的两朵丝绒绢花,配了套珍珠头面。
施元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挑了下眉。
等她上了马车,抵达了谢师宴所在的盛江楼后,就知道严氏怎么突然这么上心了。
裴济西作为本次国子监大考的主考官,也在今日的宴上。
且他今日并没有带江静婉赴宴。
施元夕一经出现,便惹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她是同施雨烟一起来的,但施雨烟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厅中,在门口时便与她分开了。
施元夕便成了独自赴宴。
好在甲五级与她一个讲堂的人都在,她刚进来,李谓便已经抬手朝她示意。
施元夕缓步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直接无视了主桌上裴济西的灼灼目光。
她照例坐在了王恒之身边,却发觉今日路星奕也在,人就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这人倒是有意思,上课的时候不在,吃席的时候倒是在。
施元夕直接落座,主桌上的不少人便只能收回了视线。
汪监丞看了眼裴济西的表情,忽而出声道:“此番之事,还得要恭喜世子。”
宴上很少有人知晓,裴济西会来这个谢师宴,主要为的就是施元夕。
裴济西也从未提起过他的打算。
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那日,不少国子监的学子齐聚在了茶室内,等着大考放榜。
放榜结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雅间里的魏青染不知何故发了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茶室。
此后便许多人都知晓了裴济西和施府上的打算。
汪监丞此刻说恭喜裴济西,指的是施元夕考入甲四级的事。
他此前不清楚施元夕一个女子,这般拼命是为何。
听说此事后,便下意识地觉得,施元夕是为了用这些名次,来冲刷她此前的名声。
如此一来,也好嫁入镇北侯府中。
所以他一开口,就将施元夕辛苦得来的名次,直接安在了裴济西的头上。
裴济西抬眸,神色冷淡地道:“汪监丞从何来的恭喜?”
汪监丞当即僵住,他冷汗都冒了出来,此刻喝了酒半蒙的脑子也反应过来了。
裴济西最讨厌他人妄议他的家事,再有就是,镇北侯如今病重垂危,他上来却说了句恭喜。
这番话,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了。
却不知,裴济西今日本就心情不佳。
他知道了那日施元夕派人给江静婉送了信,是江静婉主动告知他的,江静婉说话时,神色哀婉: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那年你与她解除婚约,同我定亲,皆是身不由己。”
“如今一切都已安宁了下来,我也不愿再夹杂在你和她之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这个婚,便由我来退。”
她说着,还掉下了泪,许是不想要在他的面前过于狼狈。
江静婉将头撇了过去,低声道:“退婚由我来提出,问题也都出在了我的身上,你也算对镇北军有了交代,也不必再辜负她。”
裴济西将面前酒盏里的冷酒,一口饮尽。
他待江静婉,确实没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她兄长追随他多年,几度出身入死,如今人已残废,他心中本就有愧。
如今再把婚事退了,不免对他们兄妹太过残忍。
他迟迟没有筹办婚事,就是因为心中到底还是对施元夕难以忘怀。
在施元夕入京前,他也曾生了迎娶江静婉的心,甚至已经差人在准备了。
可见到施元夕后,还是不免动摇。
他与江静婉的婚约立下多年,早就已经不只是一桩婚事那么简单,他在军中的声望,他如何对待江家,都会被所有军中将士看在了眼里。
他也知道这个事情对江静婉不公平,可他会给她该有的尊重,未来给她侯夫人的身份,甚至他还会给她一个孩子。
让她以后也能在镇北侯府立住脚跟。
多年相处,裴济西其实也清楚,江静婉这是在以退为进。
她希望他主动去挽留她,早日将婚事落实。
可换来的,却是裴济西的静默不语。
江静婉离开时,面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盛江楼里灯火通明,琉璃灯照亮了整个湖面。
这边依山傍水,建筑奇特,便是夜里也有不一样的风景。
他抬眼望去,就看见施元夕坐在了一群与她同龄的学子间,一双眼眸顾盼生辉。
坐在了她身侧的王恒之,面上带了几抹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