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这是想要将肱骨老臣和顶上的主考官,一举拿下啊。
施元夕默不作声地吃着饭,抬眼一看,就瞧见天空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压顶,她扫了一眼,淡声道:“要落雨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一连下了几日。
朝上的气氛,也在这一连几日的审讯中,变得越发激烈。
徐京何作为本次的主考官,当仁不让地审理了本次翰林院刻意泄露科举试题之事。
他一出手,就将此番牵涉到了这件事里的所有翰林院官员,都押入了大理寺天牢审讯。
……那可是半个翰林院的人啊。
朝中对这件事情的反应尤其大,更有御史上来就弹劾了徐京何。
说他刻意将事情放大,连累了整个朝堂都动荡了起来。
然而御史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尤其是此番涉及到的三个老臣,在徐京何接手后不过三日的时间,就洗脱了罪名。
此三位老臣在回到朝堂的第一日,便同时上了折子,说自己年老不堪中用,恳请皇上批准他们告老还乡,远离纷争。
这折子不上则已,一上便彻底让这把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天下读书人的怒火,像是那漫天炸开的炮火一样,在整个大梁的上空盘旋。
有人在皇宫门外绝食抗议,有人写尽文词讥讽,还有人……效仿那三位老臣,将顺天府门口的那个大鼓,敲得是震天响!
这里边有多少人的手笔,又有多少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得而知。
但在明摆着的大是大非面前,便是有着再多的理由,都不能成为祸乱科举的理由。
此后,徐京何的审讯,再没有受到了任何人的干扰。
几日的时间内,那遭人收买,要用手里的科举试题构陷他的考生吴安顺,终究是招架不住,开口招供了数人。
其中之最,当属如今的翰林大学士柴平。
朝堂上人人皆知,柴平乃是魏昌宏的学生,也是魏家一派中,最为重要的几个掌权者之一。
他这些年进入了翰林院以后,步步高升。
踩着许多人的脊骨,逐步掌握了大半个翰林院的大权,也是目前翰林院最主要的掌事人。
吴安顺招供出来的另外几个官员,俱都是这几年内才被魏家安插进了翰林院中的,唯有这柴平,身居高位,尤得器重。
此人的名字出现在了名单上那天,整个朝上都炸开了锅。
魏昌宏一派的官员疯狂上书,要求刑部参与审核此案。
他们认为,此番结果,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制造证据构陷柴平。
柴平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可这番话刚刚说完,徐京何便又呈上了一项证据。
是这么多年以来,柴平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为考生大开后门,甚至还曾替人改换户籍,冒名顶替他人身份,以此来获取功名。
前边一项暂且不说,后一项上,直接牵连到了六部之一的户部。
如今的户部尚书,亦是魏家派系之人。
拔出萝卜带出泥,眼见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那在朝上口口声声说着柴平无罪的人,当日便全部没了声音。
可即便如此,太后仍旧在朝上告诫徐京何,说此事牵涉重大,让他务必仔细、明确地审核清楚了,再做处置。
朝上纷争中,徐京何已经获得了这件事情的全权处理权,可职权在手,还是受到了顶上人的提点。
这般情况下,人人都料定,徐京何暂且无法将那柴平如何。
不光是普通官员,就连那魏昌宏都这般觉得。
是以,这日下了早朝以后,魏昌宏心绪不佳,冷沉着面孔进了那书房后,便一直都没有出来。
魏家的门客汇聚在了一起,商讨对策。
大部分人对此番事情,都不报太多希望。
到底还是因为徐京何不断挖掘之下,波及的人越来越多。
对于官员而言,站队重要,可保住自身官位,更加重要。
魏昌宏面对满室的沉寂,讥笑不已,正欲开口时,却见外边的人惊慌失措地进了这议事厅。
他当下心中一沉,问道:“出了何事?”
那来报信的小厮,当下两腿一软,倏地就跪下了。
他冒着大雨从外边走进来,浑身都已经被淋湿,跪在了这厅中,整个人瑟瑟发抖,伏地颤抖着嗓音道:
“方才大理寺传来了消息,说徐司业在午间骤然提审了柴大人。”
“多出来的证据,让柴大人当堂无法辩驳,情急之下……承认了本次科举泄题之事。”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底下的官员俱是面面相觑。
另有人直接变了脸色,此事如若柴平抵死不认,还有些回旋的余地,他一旦昏了头认罪,那……
就是必死无疑。
魏昌宏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踹向了那小厮:“不中用的东西!”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魏昌宏冷声道:“让人准备车马,去大理寺。”
然而这句话才说出了口,就听那蜷缩着的小厮,声音极小地道:“……徐司业说,柴大人刻意泄露科举试题,是为死罪。”
“命人将柴平拖至大理寺门外,当着满京城的学子的面……”
“将其,直接斩杀了。”
第42章 她真疯啦?
魏昌宏猛地起身,高声道:“你说什么!?”
那议事厅内的所有官员,也被这小厮的话惊到了。
满室哗然。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啊!?”有人惊声道:“那可是朝中老臣,正三品大员,没有皇上的旨令,他竟是将人就这么杀了?”
“徐京何此等行径,与藐视皇权有何区别?”
“简直是岂有此理!”
话虽如此,可朝中的人都清楚,眼下所谓的皇权,本就是名不副实,朝中局势如此混乱,天子之令就是魏太后之令,在这等情况下,谈什么皇权?
可此事人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他徐京何当真无视座上的皇帝,干出了这等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底下很快有官员反应了过来,低声对魏昌宏道:“宫中并未传来消息,他若真的将柴平斩杀,必是先斩后奏。”
柴平已经当场认罪,到得这个地步,就算是魏昌宏,也不好保他了,尤其是在牵扯出了其他官员之后。
对魏昌宏而言,失去了柴平固然可惜,但架不住他自己蠢,先行认了罪。
眼下整个京城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柴平这个死罪,多半是豁免不了的。
可让他死,和被徐京何不经通报就直接斩杀,还是存在了极大区别的。
到得眼下这个状况,这议事厅内反应过来的人,倒是希望这柴平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徐京何放出来的假消息。
此事一旦坐实,徐京何冲动之下,势必是要付出惨痛后果的。
与之相比起来,失去了一个柴平,倒也还算能接受了。
魏昌宏眸中死寂一片,看不出来情绪,只声音发沉地道:“让人备车,去顺天府。”
人究竟死没死,得要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魏家的车夫动作极快,带着魏昌宏和身边的几个心腹,迅速抵达了那顺天府地界。
马车刚进入小巷,魏昌宏的脸色就变得尤其地难看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清楚,魏青行当日身亡时,就倒在了眼下的这条小巷之中,再来顺天府,魏昌宏心头必然不好受。
车内一片死寂,无人说话。
哪知,马车偏巧就在这窄小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不等里边的人发问,驾车的车夫便已经开口道:“大人,前边的路叫人给堵死了,马车进不去。”
传出消息不过几刻钟的时间,这顺天府外竟是已经被来看热闹的百姓堵死了路。
往常魏家马车出入的地方,不论是谁都得要让行,今日情况特别,群情激愤时,没人注意到了最外围的马车。
魏昌宏神色越发不悦,坐在了这马车内的官员见状,心头猛跳,顾不得其他,抬手就招了个人过来:“去,告知顺天府尹,魏大人来了。”
一句魏大人来了,便让顺天府内冲出了无数的官兵来,强行在热闹的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为首的官兵毕恭毕敬地将魏昌宏给迎了进来。
魏昌宏刚一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尤其刺鼻的血腥味。
他神色难看至极,在顺天府的人忐忑不安的视线中,缓步走到了大门口。
这一眼,就看见了外边已经身首异处的尸体。
柴平生前到底是正三品大员,还是魏昌宏手底下的人,顺天府尹不敢随便对待,正让底下的人给他收殓尸体。
偏魏昌宏就在此时走了进来,正面看见了柴平的尸首。
和他一起进来的几个官员,看到了往日里来往密切,格外相熟的人成了这么一副下场,皆是有些心神恍惚。
其中有一人恰好就是翰林院的,看到了这般血腥的一幕后,差点吐了出来。
能忍住了翻涌的情绪,全是因为魏昌宏还在跟前,是半点都不敢失态。
听人说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
魏昌宏神色阴沉到了极点,抬脚直接进了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