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他只需要清楚这一点,便是有再多的诱惑,也会保持本心。
经历从前种种以后,施元夕从不相信人能保持本心,到如今,她已经学会了用她的方式,来让人不得不坚守本心。
朝中争斗日益白热化,此后的事情,施元夕并未过多的参与。
这四方势力中,究竟谁会率先占得那兵部尚书之位,对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只每日奔波在了国子监和兵部间,偶尔会受到了魏昌宏的传召,入宫将眼下的进度回禀给他。
而罗明正在魏昌宏的手底下,也逐渐得到了器重。
晚间,施元夕都已经睡下了。
外边的窗棂却突然被石头砸中,声音很小,但施元夕的床榻靠近窗户,所以听得很清楚。
她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起身披上了外衣,也没点灯,只轻轻地将窗户推开。
今夜月色明朗,外边的人身型隐匿在了院外的树木之下,只从边上递过来了一张纸条。
施元夕借着月色打开了纸条,一抬眼,便看见了这纸条之上,写满了人名。
影三声色冷沉地道:“是罗大人差人传递出来的消息。”
“这份名单上的人,就是魏昌宏将要拿来顶罪的兵部官员。”
名单上有七个名字,其中有三个,都是施元夕此前考量过的官员,均出身寒门,官职较低。
在兵部内做事勤勤恳恳,不敢开罪魏昌宏,却又无法昧着良心往上爬的臣子。
他们中间,不乏能力出众之人,但因多年来不得重用,便在整个兵部内形同透明。
而今,魏昌宏竟是要拿他们的人头,去给自己手底下的走狗抵债。
施元夕仅看了两眼,神色便已经沉了下来。
外边的影三亦是沉默,良久才道:“这事,您不能管。”
局面动荡下,施元夕自保都成问题,不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再次涉及到了这样的事情中。
反复出头,只会让魏昌宏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杀心,再次冒了出来。
她羽翼未丰,在朝上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官位都没有。
能保住一个罗明正,已经是不错的了。
可不知为何,影三下意识觉得,此事她还是会管。
果不其然,在一片安静中,他听她道:“今夜辛苦你,再替我传递一道消息。”
等影三离开后,施元夕点起了烛火,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将手里的纸条烧了干净。
安静地坐了片刻后,才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翌日,施元夕如同往常一样,乘马车去了国子监中。
进了国子监后,却收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徐京何叫她去一趟议事处。
施元夕没有犹豫,直接同对方一起,抵达了议事处。
时辰尚早,整个议事处颇为安静。
小厮将她带到了这边后,便直接离开了。
施元夕微顿片刻,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和此前那次不一样,徐京何此刻人就坐在了桌案后边,见她进来,那双冷淡的眸扫向了她,问道:“听底下的人说,你想见我。”
“是。”施元夕自发地将门关上,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红木圈椅上落座。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这般贸然来见我,就不怕魏昌宏起疑?”
施元夕眼眸微闪:“所以,我在行事之前,特地让人通知了钱侍郎,此刻,他应当已经把改制火铳的雏形送到了魏昌宏的面前。”
雏形。
徐京何神色微顿。
在她进入了兵部之前,兵部内部就已经研究了许久的图纸了,也动手改动了数次,只是卡在了关键的零件上。
这些东西,在她进兵部以后,都得到了解决。
所以才能这么快地就做出了火铳的雏形。
施元夕低头喝茶,神色不明。
这算什么,周瑛那边的进度更快。
那边研制的,是她的双管突击式步枪,目前已经进展到了第二雏形,也就是二模。
再改动几次,步枪应当可以投入使用了。
不过,步枪所使用的子弹和改制火铳的不一样,需要另行制造和研究,也是个麻烦事。
目前来说,施元夕还暂时抽不出空来。
魏昌宏这边也是一样的,即便完全成型,没有子弹也只是个空架子。
所以她才这么快让钱侍郎汇报了成果。
只不过……
“这个东西一出,兵部便算立下大功,想要清洗兵部官员,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施元夕平静地道。
“嗯。”徐京何对此并不意外,他冷声道:“边疆第一战是险胜,战事一起,难免牺牲。”
“如若火铳能尽快投入战场使用,倒也是件好事。”
这番话,让整个议事处都安静了下来。
施元夕抬眸,目光落在了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上。
他今日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论他是否出自于真心,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来意,刻意为之。
她都觉得,今日并非一无所获。
徐京何是四方势力中,对改制火铳态度最为平淡的人。
不是说他觉得此物不重要,恰恰是他看到了武器的重要性,才会在争端中做出让步。
这等让步,并非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大梁的黎明百姓,为了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
这也是为什么,在施元夕已经传递了信号的前提下,他摆在了首位的,仍是将夏莱送到战场上。
他得到的消息,比严广海上报的要更惨烈些。
战事之下,牺牲无可避免。
旁人未亲临战场,或许还能轻视将士的性命,他严广海,又凭什么拿将士拼来的胜利,换取自己的功绩?
大梁律令严明,江南水军在没得到皇帝召令的情况下,是不得离开驻地的。
如有违背,视同谋逆。
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快更换将领。
施元夕沉默了许久,骤然起身,她抬眸,直视着徐京何,开口便道:“所以,这般情况之下,徐司业还要袖手旁观吗?”
徐京何闻言抬眸,那浅淡的眼眸,同她的对上。
这个议事处,也是徐京何在国子监内的书房,和外边的喧嚣不同,这里静谧,安宁。
也如同他目前身处的环境一样。
国子监是官学,在肃清国子监官员后,这里更是难得的清净之地。
所以,施元夕说,他在作壁上观。
他并未驳斥施元夕的话,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朝堂并非我一人决断之处。”
“何况,朝中并无职位空缺。”
他并没有提及兵部,是因为他们都清楚,魏昌宏就算是真发了疯,也不可能会让徐京何出任兵部尚书。
这一步,对徐京何来说,是走不通的。
面前的人,神色鲜活,笑语晏晏。
像春日里盛放的花。
开口却道:“我倒是觉得,有个位置,尤其适合徐司业。”
“至于有没有空缺……”施元夕微顿,轻声道:“依照徐司业的行事手段,就是没有空缺,也该制造机会让它空缺了才是啊。”
徐京何:……
他与她对视,问:“什么位置?”
她当即后退半步,冲着他的位置,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刑部侍郎之位,非司业莫属。”
第53章 或可一试
六部之中,主兵马的兵部,主刑罚律令的刑部,还有主天下钱粮的户部,都被魏家攥在了手里。
在边疆战事起来以前,魏家甚至还想要对目前没有靠向他们的礼部、吏部及工部下手。
礼部的尚书是王恒之的父亲王瑞平,出于平日里王恒之的表现,施元夕合理怀疑,王瑞平是不愿与魏家同流合污的。
除此外,吏部尚书看起来是偏向中立,现任的吏部侍郎,也就是李谓的父亲,则立场与王瑞平相近。
京城不比其他的地方,底下孩子若是来往密切,甚至到了引为知己的地步,那他们顶上的父辈,在立场上便是大体一致的。
哪怕不是完全相同,但想法与意愿肯定相差不大。
王恒之自进入了国子监以后,除了和施元夕来往得较多外,也就跟李谓的关系最为亲近了。
但李侍郎一人,不能代表整个吏部的立场。
而余下的工部……则是站在了谢郁维那边,现任的工部尚书,正是谢郁维的叔父。
谢家及广郡王势力一方,还远不止如此。
谢家手中还掌握着朝上唯一一个能够跟翰林院抗衡的部门,也就是如今的中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