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他方松开她,嗯了声:“我已经放了灼霜自由。”
“这种关键情报,可以告诉我?”白茸说。
沈长离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行。他已经再度俯首。
奏折和军书都被他从案几上掀了下去,洒乱了一地,他甚至都没有在意。
这样的感受对白茸也陌生,沈长离从前从未这样吻过她。不过,也不是沈桓玉对她的态度,要更强势主动。
一直过了许久,他的唇方才离开,只是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双颊上,露了一个很轻而好看的笑,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失了。
男人将她更深地抱在自己怀中:“亲一下,最多只能换两月。”
目前,两月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见她没有反对,他心神不自觉一漾,又把她抱紧。白茸顿了顿,竟然伸出了柔软的手臂,也试着环住了他窄瘦的腰。
乱无可乱。
他没有继续,只是把她抱在怀里,靠亲吻缓解,强行压抑自己。
白茸有些不解,仰脸看着他。
“第一次,算了。”他捏了捏她圆润的耳朵,声音还有些哑,“我不想你走那么久。”
毕竟,是要拿她离开他的时间换的。
白茸低垂了眼,一句话也没说。
时过境迁,她心中的第一反应,竟是他竟然还会有尊重她的意志,遵守与她的约定的时候?
这样的反应,让她从心底感受到荒谬可笑。
白茸依偎在他怀中,帮他捡起了方才没有看完的折子,他下颌抵在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这一刻,他竟感受到了圆满,安稳宁静,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爱恨情仇,在这一瞬,仿佛都得到了释怀。甚至有一瞬,想到了未来。
白茸眉眼很安静。从前他用她,用其他女人发泄时,也可以很亲密。但是下了榻后,他绝少会与人这样用这样亲密的姿态相处。等明日,平息之后,再是如何,她也不想再管。
从前沈桓玉很喜欢抱她,少年在外时,看起来早熟冷傲矜持,独处时,他却喜欢用耳鬓厮磨的姿态来表示亲近,亲近而不狎昵的距离,只是很单纯的彰显亲密的肌肤接触,他都喜欢。
放开她的唇后,他抱着她,在她耳垂不轻不重咬了一下,留下了一个齿痕。克制着想用印记,在她全身每一个角落,彰显他对自己配偶的所有权的本能。
待他终于平复之后。
白茸在他怀中,仰起脸,静静看着他。
她瞳孔像是漆黑的明珠,唇被润泽得通红,呼吸却依旧如常,甚至没有乱一分。
不似活人,不是从前那个会脸红会嫉妒会雀跃的,鲜活的恋人。更像一具没有人气与灵魂的人偶,或是神女祠堂中高悬的,悲悯慈悲的神像。
她淡淡问:“够了吗?”
“我要回人间去。沈长离,放我走。”
第86章
白茸要回人间。
人间。这个词对他们而言,都已经很是陌生了,恍如隔世。
“太远了。”沈长离拥着她,对她冷淡的眼神和抗拒的身体视而不见。
仿佛两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没有过裂缝。依旧是一对新婚的恩爱夫妇。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这句话,让她依稀想起许多年前,每一次他走的时候。似乎都是她在眼巴巴问,你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记得要给我写信呀。
白茸说:“不知道。”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回避沈长离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两个月?”过了片刻,他低声说,“到时候,我带溯溯去接你。”
白茸无动于衷。
她瞳孔很黑,从前鹿一般纯净的乌黑,现在,她的眼神像是一汪不再流动的死水,死气沉沉,读不出任何情绪。
“半年?”他的唇线绷直,缓缓说。
沈长离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手长而有力,用力收紧时,指腹那一层熟悉的硬茧,会磨得她细嫩的手指些许生疼。
“一年。”
一年已经是他可以忍受的极限了。
沈长离没想到,孩子都有了,他竟头一次体会到了这样异样的感觉。每一日,都迫切地想要见她,想要她陪在身边。
白茸依旧没有回答。
她维持着跪坐的姿势。风吹过空旷的大殿,呼啸声如泣如诉。
“若是你不愿意让我走,也可以。”她无波无澜说。
沈长离想要她留下,她就留下。
他想要她的身体,他已经成功了。她跑不掉,用任何办法,终究都无法翻出他的掌心。
况且,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生生死死。她也已经累了,不想再抗争下去了,沈长离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沈长离双臂收拢,将她圈在怀中,下颌抵在了她乌黑的发顶上。
白茸说要去人间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沈长离不再提,白茸也不再提。
翌日,他便叫人来给她换了住处。叫她搬去紫宸殿,与他住在一起。
白茸不拒绝,不抵抗,安安静静,任由摆布。
只是,自那一日开始,她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她不出门,不说话,也不用膳。
膳食房换了许多次食谱,她依旧什么也不吃。左右她已辟谷,不用膳,也死不了。
她对一切事情都已经失去了兴趣,曾经她喜欢阅读游记,做一做手工,现在也都不做了。
沈长离记得她喜欢花和草药,他在宫中给她专辟了园子,园内满是奇珍异草,各色仙葩,他甚至还在宫中引水,专为她开辟出了一个池子,与仙界的化露池一模一样,里面甚至都种满了露莲。露莲极为娇贵。只有在九重霄的无尘水中才可以生长。
他依着她的喜好,将宫殿从头到尾重新装潢了一遍,一切都按她曾在九重霄的住处来。
沈长离邀她去赏荷。
可是,她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沈长离每日都会来与她说话。
他原本也不是话多的人,很寡言。很多时候,可以说的话无非就是自己今日做了什么。大部分时候,话题都会绕回沈青溯身上。他很少说到自己的事情,大抵也是知道她不爱听。
无论他说什么,白茸从不回复,只是安静听着。
她低垂着眉目,晚风吹过纱帐,帷幕翻卷,她清丽的眉眼若隐若现。
沈长离想起了曾在青州见过的神女祠,她此时神态,竟奇异地与独坐高台之上的神女重合。
他这一生很少后悔,也从不畏惧什么。可是,这一瞬,心中竟然沉了一瞬。
有一刻,他竟然开始奇异地希望,她可以像从前那般恨他。
至少,那时她的眼里是有他的。
白茸过得像是活死人,一具行尸走肉。
沈长离对她的□□做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拒绝与他有任何精神与情绪上的交流。
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冬去春来。
云霞遍天的一晚。
白茸察觉到他又来了,她依旧闭着眼。
她比起从前清减了太多,长长的黑发披到了脚踝,不施粉黛,只穿着一身白裳,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瞧着游离于世界之外。
沈长离将一物放在了她的卧榻上。
她缓缓睁了眼。
沈长离带来的,竟然是一只燕子纸鸢,竹篾架子打得漂亮扎实,鹅蛋青的丝绢面子,似曾相识。
她儿时,喜欢与姐妹一起在园子中放纸鸢,那时她最心爱的,就是一只手工制作的燕子纸鸢。
沈长离握住了她的左手,收在自己掌心。
“我从前一直以为,只要把这一根线牢牢握在手里。它去了哪里,无论飞多高,多远,都有回来的时候。”
这是他们曾约定过的暗语。
纸鸢飞出去再远,线依旧会在另一人的手里,永远纠缠,不止不休。
沈长离为什么会知道这陈年的暗语?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只纸鸢了,联系他们的那一条红线,已经早早断了,化为了灰烬,再也无法挽回。
她的手掌从他的手中滑落。
沈长离用视线描摹过她的面容,一点一点。
他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落了。
他似是站起来了,声音嘶哑:“溯溯很想你,走之前,可以去见一次他吗?”
她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清辉满地。
沈青溯许久没有见过阿娘了,沈长离不允许他进紫宸宫,说是阿娘身体抱恙,不能见人,他一直担忧,甚至想办法去求医问药,叫石英给紫宸殿送去了好几个方子,只是也都是杳无音讯。
今夜石英却忽然匆忙赶来,叫他去收拾准备,晚上和阿娘一起用膳。
他第一反应就是惊喜,随后就是担忧,阿娘身体调养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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