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陈恩:“……”
陈皎:“清查官绅是为民,也是为惠州。儿的荣华皆握在爹手里,惠州好了爹就会好,儿也受惠,这点大局观儿还是晓得的。”
陈恩:“你能这么想就好。”顿了顿,“若这次五娘能平安回来,你可会忌恨她?”
陈皎诧异道:“难道不是她忌恨我吗?”
陈恩:“……”
陈皎:“当初嫁交州原本是我去的,想来五姐恨我入骨。”
陈恩淡淡道:“她不会,也不敢。”顿了顿,“你们都是我陈恩的闺女,爹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陈皎点头。
接下来父女又说了些其他,待到傍晚陈皎才回去了。路上她的表情有点冷,不知在想什么。
晚上在入睡前,马春偷偷提了一嘴。陈皎看了她一眼,道:“崔郎君晓得怎么处理。”
马春:“她若活着回来,府里只怕不得安稳,且小娘子时常外出奔忙,娘子是没有那个心劲儿应付母女的。”
陈皎:“我知道。”
翌日陈恩召集沈乾敏和徐昭,打断对交州用兵,争取在朝廷布局之前把交州拿下。
此次调兵一万,务必趁交州没有防备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徐昭颇觉振奋,无比珍惜来之不易的领兵权。
陈恩心思多,怕他被陈皎怂恿,故意对他说道:“此次去交州,徐都尉务必把五娘毫发无损带回来,明白吗?”
徐昭愣了愣,回道:“属下领命。”
陈恩缓缓起身,“当初她去交州联姻受了不少委屈,我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你若不能把她带回,便不用再回惠州了。”
徐昭忙道:“属下定不负主公所托。”
陈恩点头,“你来惠州这些年,心性也磨砺得差不多了,日后有你领兵的机会。这回我让你带兵,条件就是五娘的性命,我要她活着回来,徐都尉可敢立军令状?”
此话一出,旁边的沈乾敏不禁觉得苛刻。因为一旦两州交战,陈五娘肯定难以从张府逃出来。如果徐昭立下军令状,则意味着他们首先要营救陈五娘。
徐昭也有点为难,他知道陈五娘跟陈皎的过节。当初为了保住自身,陈皎使的那些手段他都晓得,若被她得知立军令状保陈五娘,不知作何感想。
可是他不能退缩,一来怕引起陈恩生疑他跟陈皎结党,二来他确实想领兵。
最终徐昭还是硬着头皮立下了军令状,以此换得领兵的机会。
陈恩这才满意了。
离开碧华堂出府后,沈乾敏说了一句公道话,“把陈五娘从交州带回来,主公着实为难你了。”
徐昭道:“此事确实有几分棘手,需得沈兵曹谋划一番方可施行进攻交州一事。”
沈兵曹点头,“是要好生琢磨一番。”
二人各自离去后,徐昭寻到崔珏,跟他说起立军令状换陈五娘一事。崔珏皱眉,问道:“是主公逼你立的?”
徐昭点头,严肃道:“陈五娘跟九娘子不睦文允是晓得的,我怕他起疑心我与九娘子结党,这才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
崔珏不痛快道:“此举实属荒唐,两州交战,陈五娘在张家想要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主公这般强求,实在是不讲道理。”
徐昭道:“出府后沈兵曹也说是为难我了。”
崔珏来回踱步,腹中算计一番,冷不丁道:“亏得陈九娘不像她爹那般不靠谱,倘若你未能把陈五娘带回来,是不是还得逼死你?”
徐昭:“……”
崔珏满面阴沉,愈发觉得用一颗早就舍出去的棋子来换一员武将,简直拧不清。
如今徐昭被淮安王架到火堆上烤,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迫不得已参与进这场战争中施行救援。
徐昭担心的是陈皎的态度,嗫嚅道:“你我这般搭救陈五娘,只怕九娘子……”
崔珏打断道:“她若不能理解你的难处,日后如何成大事?”又道,“主公疑心病重,借陈五娘来试探你我,断不可给她惹祸上身。”
徐昭点头。
崔珏继续道:“明日我同主公说,提前入交州探情形,想法子把陈五娘带回来。”
徐昭:“此行需带哪些人去?”
崔珏:“全带。”又道,“若丟了交州,日后惠州危矣。”
这事到底令徐昭满腹牢骚,犯嘀咕道:“若是在九娘子手下行事,哪有这么多的约束,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崔珏盯了他两眼,“有些话徐兄心知肚明就是,莫要说出口,恐招惹是非。”
徐昭委屈道:“淮安王并非明主。”
崔珏:“你当陈九娘对这个便宜爹有几分父女情?”
徐昭:“……”
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目露精光。
“文允说得是,慎言,慎言。”
立军令状一事到底瞒不住,近日裴长秀也要跟着出兵,陈皎从她嘴里得知此事,顿时被气笑了。就算要立军令状也该是主将沈乾敏立,哪里轮得到副将?
陈恩的防备心搞得陈皎很无语,裴长秀听他们说起过这茬儿,不禁担忧道:“待那陈五娘回府后,只怕会处处刁难九娘子。”
陈皎不屑道:“她又不是没挨过我的打?”
裴长秀:“……”
陈皎:“我无心与那对母女扯头花,若欺负到我娘俩头上,照打不误。”
裴长秀:“九娘子心中有数就好。”顿了顿,“崔郎君也要去交州,他怕徐都尉捞不回来挨罚。”
陈皎没有吭声,就算捞回来,迟早也会弄死。还有那个便宜爹,什么嫡嫡道道,她这般辛苦奔忙,郑家想坐享其成,做他的春秋大梦!
那玄武门的案例摆在那儿的呢,成王败寇,谁若敢拦她的去路,那就绊死谁。
没过两日崔珏一行人离城前往交州,眼见两州就要打仗了,府里的人们不免惴惴不安。
二房李氏近来寝食难安,总是做噩梦,梦到陈贤树满身是血求救。
夏日本就食欲不佳,她又忧思过虑,身子骨不免清减,六房赵氏劝慰一番,李氏无精打采道:“说到底,咱们大郎不得家主疼宠。”
赵氏也忍不住打抱不平,酸溜溜道:“姐姐可曾听闻梨香院那边的情形,听说家主把魏县赏给九娘做食邑,这实在不像话,府里还没有哪位郎君有这般待遇呢。”
李氏冷哼,“九娘夺得通州,那是她应得的。”
赵氏撇嘴,“只有姐姐咽得下这口气,家主明晃晃的偏心。”又道,“再说回交州那边,崔别驾亲自过去了,务必要把五娘全须全尾带回来,据说徐都尉还立下军令状的,反观大郎那边,只差了林都尉过去,实在过分。”
这话更是刺得李氏暗暗拽紧了拳头,冷言冷语道:“待五娘回来了,她九娘又能快活到什么时候呢?”停顿片刻,“我们这些总归是妾室,养出来的儿子哪能得家主上心?此前大郎去清查官绅,一点奖赏没有就被支去了京城,苦累不说,还要丢性命。”
说到这里,她满腹委屈,不由得红了眼眶。
赵氏忙道:“姐姐放宽心,大郎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赵氏拿帕子抹泪道:“我替大郎委屈,那大房什么力都不出就坐享其成,家主实在是偏心。惠州官绅清查护着,平闵州也护着,去京城更是不消说。现如今大费周折去接五娘,惦记着她的安危,可谁人惦记我们大郎的性命?”
赵氏沉默不语。
李氏拭泪道:“要怪就怪我不中用,撒不了娇,也求不成人。”
“姐姐……”
“唉,我失态了。”
“都是做娘的,姐姐的心情妹妹能体会,家主确实偏袒了些。”
妻妾多了,后宅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碎语。
那些闲言碎语对陈皎来说起不了丝毫影响,她难得的清闲下来,把所有心思都用到陪许氏上,因为一旦拿下交州,又会忙碌起来。
马春进步得很快,三字经能认识大半,每天陈皎都会教她写读,用沙盘写写画画。
许氏成日里张罗着好吃的喂养她,陈皎很享受这种祥和安宁,她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好生休息过了。
熬过了苦夏,迎来秋高气爽。交州那边没有音信,有时候陈皎也会去碧华堂,跟陈恩叙叙父女情。
说起地方治理,她很有一套见解,恰逢陈贤戎过来商事,陈恩道:“三郎也来听听九娘在地方上的治理。”
陈贤戎依言跪坐到榻上,面对陈皎的侃侃而谈,心中不禁想起郑氏曾对他说过的话——陈九娘定有过人之处。
“大乘教危害之深不可不防,它既然能在闵州数次死灰复燃,也能在其他州怂恿百姓生事。”
她提起闵州之乱的前车之鉴,体恤民众之苦,以及对义军从宽处理的抚民政策。
不曾想陈贤戎并不赞许,说道:“九娘妇人之仁,那些义军恣意杀戮官绅,就该砍头才是,让他们知道律法不容侵犯。”
陈皎反问:“若三哥是当地百姓,要在什么时候才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起义呢?”
陈贤戎:“造反是死罪。”
他从小被豢养得金尊玉贵,哪里知道贱民的不易,陈皎回怼道:“图谋通州,也是造反。”说罢看向陈恩道,“爹,三哥说你造反犯了死罪。”
陈贤戎:“你!”
陈恩失笑,不以为意道:“三郎太过僵化,规则是人定的,有时候若一板一眼去执行,恐难达成效果。
“先前九娘所言,对义军进行收编安抚,我认为此举甚好。毕竟我们只派了两千兵过去,那些信众和义军有数万,倘若按三郎的意思去杀,得杀到猴年马月?
“且地方动乱大量百姓死亡,你若再把那些劳力都杀光了,谁来种田地交粮税?”
陈皎看着陈贤戎,不客气道:“不交粮税的继续杀。”
陈贤戎闭嘴不语,陈恩语重心长道:“三郎平日里甚少去地方,也该跟九娘学学,到地方上历练历练,方才能成大器。”
陈皎:“若交州能拿下来,官绅清查也得忙些时日了。”
陈恩:“是缺人手。”
看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和睦的样子,陈贤戎心中不是滋味。
这阵子陈皎都没出过府,她非常识趣,对州府里的其他事务只要没有陈恩的准允,是绝不会去沾染的,怕便宜爹嫌她把手伸得太长。
闲暇下来的日子有些无聊,许氏养了一只猫打发时日。秋日慵懒,陈皎会坐到方凳上逗猫玩儿,想着交州那边怎么还没有音讯,他们是否顺利。
殊不知交州已经陷入一片战火中,陈贤乐本以为自己会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不曾想裴长秀于火光冲天中把她带走了。
当初被送至交州联姻时她恨极了陈家,出嫁的这么多年来一封家书都不曾寄送过。
而现在,她却无比期盼着能归家。她受不了伺候一个老头子,受不了被底下继子们觊觎,只因她太过美貌。
她素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若不然未出阁前就不会养情郎周北修。那男人背叛了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