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香橙
得知叶云岫和无忧子切磋的事,谢让一问,叶云岫便有些困惑地说:“那道士也不知怎么回事,打输了还怪高兴的。”
谢让:……行吧,没打出事就好。
当日午后,刘四带着二十名手下赶着大车,碾着冰雪,送了几大车的肉菜年货来。知道他们在这边赈灾不易,猪羊和鸡鸭都杀好收拾好了的,冬储蔬菜、干果干菜、包括鸡蛋、野味和粮油,反正都是他们山寨自己的出产,刘四嫂带着留守山寨的妇人们做了几大筐馒头送来,甚至还没忘专门给寨主带了一包当零嘴吃的糕饼点心。
留守县衙的山匪们来帮忙卸货,乐得把刘四抬起来往天上抛,连说刘四哥一来他们就能过个好年了。
送来的那几大筐馒头可太合山匪们心意了,有的兄弟一边抬筐,一边就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大声笑道:“刘四哥,你们留在山寨的享福了,你可不知道咱们这边过的什么日子,缺东少西,还没人做饭,整日喝粥都快把大家眼睛喝绿了,做梦都想念咱们山寨暄乎滚热的大馒头。”
刘四一听就不乐意了,叉着腰笑骂道:“你小子这话敢不敢让我们队那些兄弟听见?你们跟着寨主和大当家下山,攻城掠地好不痛快,咱们就只能留在山寨看家蒸馒头,我队里那些兄弟都快急死了,整天埋怨我不会抢活。我可记住了,下回再有这样的活儿,专门把你小子留下看家!”
旁边人喊:“对,你看刘队长都落得烧锅蒸馒头了,刘队长,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刘四忍不住又笑骂起来,整个县衙门口一片欢腾的说笑声。
附近瞧见的老百姓则纷纷咋舌,这玉峰寨到底什么地方,这日子是有多好,鸡鸭鱼肉都论车送来过年,这么多人,吃馒头都是人家山寨蒸好了送来的。
这事情传出去,就变成了玉峰寨可了不得了,怪不得玉峰寨有钱粮赈灾,玉峰寨山匪进了城不抢东西,人家吃的都是鸡鸭鱼肉、大白馒头,都是人家山寨里用大车专门送来的,那谁谁谁亲眼所见。
眼看着除夕临近,城中百姓见这些山匪确实也不曾抢掠扰民,城中太平无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日子该咋过咋过,各家各户照常操办过年,城中便多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山匪们把县衙仔细收拾打扫了一番,也贴了春联、挂上红灯笼,弄得像个过年的样子了。
大年三十,谢让传令两营各队,将城外的灾民安置好后,都回到县衙好好过个年。
三百多人齐聚一堂,一起包饺子,也没几个会包的,谢让现场培训擀皮子的,坐在兄弟们中间手把手教他们包,一堆山匪们笨手笨脚学了半天,在那里互相取笑。
“看你包的这大面片。”马贺撇着嘴嫌弃徐三泰,“你看看咱包的,比你这强多了吧。”
徐三泰也撇着嘴嫌弃他:“你这包的什么大肚老妖怪,你这个怎么这么大?”
俞虎伸头看了看戳穿他:“他这个肯定用了两张面皮,面疙瘩,不好吃。”
马贺瞪瞪眼睛:“我这个不露菜,懂不懂?我自己吃!”
旁边人忍不住哄笑,欢笑声济济一堂。
无忧子也跟大家一起过年,山匪们发现大当家身边多了个道士,大当家在山匪们心目中无所不能,有个道士朋友也没什么稀奇,便也不拿他当外人,纷纷称呼他无忧道长。
无忧子自幼在道观自力更生,包饺子的手艺倒是比这些山匪们强了不少,居然受到了山匪们的欢迎,挤不上谢让的现场教学,就围在他周围叫他教。
山匪们这样的气氛跟无忧子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看到谢让跟山匪们在一起如此融洽,心里不禁也高兴,暗忖谢公子果然是御下有方,这般受部下的亲近拥戴,别看这些人如今是山匪,有朝一日,可就是谢公子起家打天下的肱股力量。这么一想,无忧子看着这些山匪也不禁满心喜爱。
“哎,可惜不能喝酒,这要是在山寨,咱们今晚上还不得喝个痛快!”马贺道。
杨行在旁边接了一句:“你个酒鬼,寨主可都说了,但凡出了山寨的大门,所有的人一滴酒都不许沾。”
马贺道:“我馋酒,可我又没说要喝,寨主的禁令咱绝不含糊,这不是在外头吗。那大当家也说了,这要是在山寨,逢年过节兄弟们肯定有酒有肉。”
谢让笑着接过话茬道:“说得对,情况特殊,这次任务大家辛苦了,等眼下这关口过去,各队轮休,都好好歇上几日,到时候我和寨主给兄弟们补上这顿酒,酒肉管够!”
“谢大当家!”“大当家威武!”“大当家豪气!”
他这话一说,满堂的应和之声,大家高兴不已。
正在这时,叶云岫的身影从后堂转了出来,全场顿时一静,山匪们立刻放下手中的饺子、擀面杖站起身来,齐齐抱拳道:“见过寨主!”
大过年,叶云岫穿了一身银朱色妆花缎子的袄裙,慢慢悠悠转过后堂走了出来,小脸上依旧少见表情,抬眼看着满堂的人说了一句:“过年好。”
“寨主过年好!”
又是齐齐的一声,这帮子山匪比赛较劲似的,一个比一个嗓门洪亮。
叶云岫耳朵被吵了一下,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坐吧,都随意。”
于是山匪们纷纷坐下了,不知怎么的,厅堂里就安静了许多,谈笑说话的都有,就是声音自觉低了下来,似乎那么多莽汉山匪一下子文雅了许多,一个个轻声细语,远没有刚才那么吵了。
叶云岫背着小手,慢悠悠走到谢让身边,站那儿看他包饺子。
“寨主坐!”旁边的徐三泰和马贺抢着站起身。
“你们坐吧,不用管我。”叶云岫道。
“你坐会儿吧,兄弟们都在呢。”谢让笑道,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饺子,“等我包完这几个,就先煮一锅。”
立刻便有人搬过来一把椅子,叶云岫挨着谢让坐下,伸手拿了个饺子皮来看,拿起筷子放了一点馅,谢让放下手中的一个饺子,便停下来噙笑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放好馅儿,伸手把着她的手教她包起来。
“其他人呢?”叶云岫把包好的小饺子托在手心欣赏了一下,三百多名兄弟,这厅里显然坐不下。
“偏厅和前边大堂里还有。”谢让说道,又解释说今夜安排了一队人轮值,这会儿在城墙和外头轮值的是守备营四队,回头这边吃完了年夜饭,一队就去换他们回来。
他说着,含笑低头侧身凑近她,叶云岫也默契地低头靠过来,谢让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道:“你就别跟我们守岁了,你只管回去睡觉。你在这里,他们一个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叶云岫点头,也小小声说道:“我要吃你包的,我不要他们包的那个。”
“嗯,我知道。”
“那我去偏厅和大堂了。”
谢让点头,叶云岫把手里的饺子递个他,起身出去。
众山匪们只瞧见大当家和寨主凑在一起说话,俩人窃窃私语咬耳朵,满屋子山匪们一个个目光漂移装的没看,脸上装的一本正经,却忍不住偷偷憋笑。
见叶云岫起身出去了,有人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叶云岫去了偏厅,偏厅里接着便传来众山匪齐声的行礼问候。这阵子两营各队里里外外的分头忙,有的队她都有日子没见了,大过年她总得露个面,说一声新年好,等山匪们给她拜完年,她便转了回来。
谢让恰好也包完了一盖帘饺子,端着起身亲自去煮。山寨的妇人们没来,所以这边依旧没人会炒菜做饭,厨房里边的锅煮饺子,院子里熊熊木柴火烧起大铁锅,把大块的猪肉、羊肉和整只鸡一股脑放进去煮。
烧水煮饺子的工夫,谢让又去大锅里挑了一条鸡腿、一个鸡翅,切了几根猪排和羊排装在盘子里,大锅清水烀熟的肉,趁热撒点盐,却也别有一番豪爽的风味。
他把一盘饺子和一盘肉装进食盒里,拎着送叶云岫一起回房。
叶云岫临走瞥了厨房一眼,嫌弃道:“这帮人就只会吃,饿死了算!我开春练兵就让他们自己学做饭。”
谢让笑着点头赞同,要得,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伙头兵培养起来。这么多人,总不能都等着他这个大当家做饭烧菜。
谢让和叶云岫一走,厅里顿时又喧嚣热闹起来,一帮莽夫粗汉再怎么装也文雅不来,一时间大声说笑打趣,虽然没有酒喝,吃着饺子都能划起拳来。
无忧子全程目睹这一切,不禁感慨,原来谢娘子在山寨之中竟有这般威望。纤弱的少女寡言少语却不怒自威,天生令众人慑服。这么一比,谢娘子对他算是和气多了。
无忧子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上午切磋谢娘子也没针对他。
只是……无忧子回想起来小夫妻俩刚才的情形,怎么总觉得哪儿有点怪怪的?
是不是,有点角色颠倒了……
无忧子很快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解释,小夫妻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天造地设,很好,很好。
…………
他们在城中安心过年,却不知这一个年节,有多少探子在城外挨冻。
小小的柳河县城各方瞩目,城外灾民之中已经混进了各方势力派来的无数探子。
然而城外灾民本来就一无所知,打探来打探去,一问摇头三不知。灾民虽然能接触到赈灾的山匪,却一个都不认识,山匪们长期形成的规矩习惯,嘴严,该做事做事,谁也不会乱说话。
甚至就连玉峰岭周围也开始频繁有生人出没了,刘四率领守备营三队留守山寨,防范森严,五十人硬是摆出了五百精兵的效果。探子们也不知道山寨里究竟还有多少人,在附近逡巡多日,愣是连山脚的路口都没能靠近。
谢让原本以为,朝廷的兵马会来的很快。因此年后雪灾缓解,他便以断粮为由,渐渐停了赈灾舍粥,不停不行,初步统计柳河城外前前后后聚集的灾民将近四万人之多,他那点家底子也撑不住的。
一边疏导劝离灾民,一边也没见朝廷大军到来。正月初七,谢让索性下令开了城门。
取指算来,柳河县城前前后后封闭将近一个月了,再关下去,城中百业凋零,生活不便,就该断粮了,老百姓总得正常过日子。
柳河城门一开,众多探子便各显神通,纷纷想方设法混进去。守备营一、四两队近日负责把守城门,盘查倒也不会很严,但是限制出入人数,主要先放城内有事出行的百姓出城,以及放各路商家调运肉菜粮油进城。
为了混进城内,探子们真是煞费功夫,使劲了浑身解数。
景王离得近,探子来的也快。几波人马派出去,多日后终于有了回音,然而综合了一下各路探子的消息,景王世子不禁大怒。
一路消息说,玉峰寨首领姓谢,名叫谢允之,身份来历不明,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硕男子,武功高强,神勇无比。
另一路消息说,玉峰寨首领姓谢,应当是一个女子,身份来历不明,年龄不明。此女武功高强,神勇无比。
其他各方打探到的消息就更加五花八门了,传来传去,各方综合得到的情报,玉峰寨大当家应当是一个名叫谢云芝的女子。
据说这谢云芝四十岁上,身份来历不明。此女豹头环眼,面貌丑陋,身形壮硕,力大无穷,能十步杀人,神勇无比。破城之日此女当街斩杀驻兵总旗长,十分凶残,城中有人亲眼所见。
第50章 传说中的五千精兵
谢让其实早料到这一步了。城门一开,他这小小的柳河县城就免不了各路探子云集。
应当说各方得到的这份情报,本身就有他推波助澜的结果。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与其整天千防万防防着这些探子,还不如主动把水搅浑。
只是就连谢让也万万没想到,凭空出了个“谢云芝”。
“谢允之”是真的,“四十岁”是俞虎,“身形壮硕”则是马贺和曹勇。俞虎和曹勇一直忙于赈灾,跟灾民打交道最多,许多灾民见过他们,而马贺主要负责城内值守和把守城门,城内外百姓自然能看到他。
反正老百姓也不认识他们,不知道各人的身份,分不清楚谁是谁,那么探子就更分不清楚了。
但是谢让自己也没想到,这浑水搅来搅去,以讹传讹,竟传得这么离谱。
其实叶云岫进城后极少在城内露面,天太冷,她又懒,最主要的是赈灾和城内管理这些事谢让一手掌控,两营各司其职,叶云岫本身不熟悉这些,也就没怎么管过。
但是当日破城,叶云岫一刀斩杀总旗长的事情,却难免有人看见或者听说,那么外界就很容易打探到玉峰寨有一名首领身份的女子。
谢让自然不想让叶云岫的身份泄露出去,也就想出了搅浑水这样的歪招,有些消息就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
他这浑水搅得很成功,真真假假,以假乱真,如此一来便是打探到真消息的人也被裹挟误导难辨真假。
再经过各种揣测发散,以讹传讹,各路探子们也是人才,于是乎这位面貌丑陋、四十岁上、力大无穷的玉峰寨首领“谢云芝”就横空出世了。
甚至各路探子们还十分确信,因为他们千辛万苦,费尽周折才在柳河县打探到这些消息,并且都是有人“亲眼所见”。
一时间,“谢云芝”这个名字独领风骚,从皇帝到各路藩王、各方势力,就没有不知道的。
只能说这么离谱的谣言是怎么造出来的,谢让自己都不明白。
年后雪灾缓解,灾民但凡自己肯自救,应当不会出现大面积冻饿死人的事情了,谢让便停了舍粥,结束了苦苦支撑了大半月的赈灾。部分灾民在劝离疏导下渐渐散去,却也有大量的灾民不肯走,即便城门外疏导劝离了,也只是稍稍走远一点,去了周边村镇,反正是依旧逗留在柳河县境内。
这些灾民从北方边关一路千辛万苦逃过来,一路上甚至被驱赶围堵,又遭遇雪灾,已经是九死一生了,幸好在这柳河县得到了及时救助,严寒风雪中一碗热粥,便可救一个人的命。
老百姓的道理很简单,灾民在柳河停留了半个多月,原本也无处可去,这里可以让他们逗留,没人驱赶欺凌,还有人赈灾舍粥,灾民自然就不愿意离开了。
更何况数万灾民如今对“玉峰寨”三个字已经生出了许多的感激之情,他们可不管谁是山匪、谁是官家,他们只知道风雪极寒中是玉峰寨的山匪们给他们煮了十几天的热粥。
于是这边舍粥的柴火一停,那边就有无数灾民跪在城门外,纷纷表示要投奔山寨,当牛做马,恳请大当家收留。
谢让两日之内接到了数不清的这种消息。无忧子趁机劝谢让,这正是山寨发展壮大的天赐良机。无忧子说,玉峰寨已经在这些灾民之中树立了恩德和威望,山寨正好趁此机会,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谢让面无表情地冲无忧子一伸手:“银子,粮食,土地,房屋。”
无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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