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在这家客栈住了三日,到第四日,林瑜开始琢磨路引一事。
她清早起床,去了街头开得最早的茶馆,这时候茶馆里都是些早起做工的人,多为本地人士。
路边买了包子馒头,花上两文钱买一碗茶,长凳上一坐,吃完便去干活。
林瑜要了一壶最贵的茶,寻了个?角落坐着。看那?茶小?二从刚支摊时就开始招揽吆喝,到上晌日头出来,茶摊上人少了,他才开始擦汗。
林瑜收了自己这张桌上的几只空茶碗,送到他面前。“忙了半日,自己倒没?茶喝。”
茶小?二觑她一眼,心道这人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不?像个?正经有活干的,现?下过来献殷勤,只怕没?有好事。
他假意笑笑,“客官说?笑了,这么多人,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如今人少,林瑜与他说?话,他也不?好拒绝。毕竟是开久了的铺子,讲究和气生财。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闲聊了几句。林瑜指着自己刚刚喝过的那把空茶壶,问道:
“兄弟,我喝过的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这一壶确实好茶,不?知这二两香里用的是什么茶叶?”
茶小?二暗暗窃笑,此人也刚刚还在吹嘘自己喝过的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现?在竟连五文一两的绿茶都喝不出来,脸皮忒厚。
他面上却不?显,正色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祖父种的,外面买不?着。”
“我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林瑜笑道:“不?瞒着兄弟,我是外地人,来金陵只为做桩便宜生意。你这里卖的茶在我们那?个?偏僻小?县还从未有过。不?知你肯不?肯将茶叶卖我。”
茶小?二只当她在瞎说?,面无?表情从她身旁绕过。“客官又在说?笑,我祖父年?事已高?,可受不?得折腾。别回头去衙门告一状,说?我的茶喝醉了人。”
“这是什么话?”林瑜低头从袖中摸出两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带着茶小?二的眼珠子左右转圈。
“我是真心要买你的茶叶,明日就要回去了,实在是赶得急。兄弟你看,不?你看你祖父家里还有多少斤茶叶?都先给我,我带回县里卖。”
茶小?二看她手中元宝真的不?能再真,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请祖父送茶来,给您算个?好价,半钱银子一斤,您看如何?”
林瑜:“好茶不?怕贵,何况是这半钱银子,也算叫我今日走运了一回。”
茶小?二跟着笑,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元宝,伸手要接。“那?这……”
“自然都是你的。”林瑜将两锭元宝放进他手里,眼见他要握住银子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粗着嗓子“嗐”了一声。
茶小?二吓得抖了个?激灵,手心空空如也。
林瑜失悔道:“瞧我这记性!我的路引前几日叫同乡带着先回去了。这几日查得严,我还回不?去。这茶叶只怕得等几日再来买。”
茶小?二哪里舍得到手的钱溜走,忙拦着她,“一份路引还不?容易?我今日就能给你弄一张回来。”
林瑜犹不?肯信,“当真?”
茶小?二点点头,又把眼瞥向她的袖中。
直接打听难免叫人怀疑身份,保不?准哪日被出卖了。林瑜绕了一大圈,才给出好处费。
“不?让你白帮忙,还有四十两,等你的路引和茶叶到了再说?。”
茶小?二喜笑颜开,“我认识一个?专门做假路引的老汉,今日就叫他做好,不?知客官是何方人士?”
林瑜不?假思索,“兖州府。”她要往北去。
当天夜里,茶小?二就将那?张假路引送了过来。
林瑜隔日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书案下看到一张卷起的舆图。
她把包袱放好,去了趟楼上厢房一趟。
温时见到是她,尚有些意外,接过舆图,“有劳姑娘。”
他弯眼对?她笑:“小?刀煮了驱寒的枣片茶,我们两人喝不?完,王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也进来喝一杯吧。”
他今日着月白方祺纹锦袍,披了狐绒领大氅,满身的白,说?话声也轻飘飘的,如领口微微拂动的绒毛。
林瑜穿着深青的棉袍,面色蜡黄,往他面前一站,像个?乡下破落户。
她欣然答应,“好。”
房间?内设了炭盆,窗户开着,温时给她搬来椅子,拿着火筴将底下的炭火拨出来。
温小?刀煮好了茶,端过来,一人倒了一杯。几人围坐在炭盆边,手上都捧着一团白汽。
茶里大约还放了什么香料,喝下去先是辣,而后才有淡淡的甜。
林瑜手心贴着杯壁,听他们两个?人说?话,窗棂外的风声渐渐小?了。
喝完了茶,林瑜看一眼窗外,天色已经不?早。她待会?儿就要去码头了,省得白日路引被人看出破绽。
起身告辞时,袖中一方帕子落在地上。
温时弯身去捡,看到上面的图案,忽地一怔,被催了几声,他的目光才离开帕子上针线绣出的简笔画。
“你是林——”温时才要开口,对?上她平淡冷静的眼神,忽又止住了。“临着什么花样子绣的?”
“不?记得了,随手拿的。”林瑜敷衍道,她前日在房中坐得无?聊,才绣出这样一条帕子。
只是他的反应似乎不?小?,到现?在还抓着这条帕子。
林瑜笑了下,“你若是想要,便送你好了。”
温时叫她一堵,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头,越发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呢?她都还不?认识自己。
照着林瑜的性格,即便知道自己与她是一处来的,大抵也不?会?想认。毕竟他们都不?曾认识过。
细细想来,他能攀上的与她最近的关系,也仅是高?中校友,连同学都够不?上。
不?知多久过去,直到温小?刀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爷,怎么了?”
温时恍然回神,“无?事。”
温小?刀拿起那?张舆图,“二爷还想在扬州留几日?我们还要去建宁府探望舅老爷,再拖下去,只怕上元节都到不?了。”
温时看着桌上那?只空了的杯盏,“我们尽快走吧。”
第42章 暮春将去
暮春将去?,柳垂金线,桃吐丹霞,济宁州挨着西河那家卖酒的小店,早在?年前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主人要改换行当,典卖屋宅换本钱,叵耐这附近地段不好,他又念这房屋结实,后边还有快好地,舍不得让价。拉拉扯扯好几?回,总算在?两月前遇到一个好说话的公子,典卖了出去?。
附近都是做生意?的小户人家,典屋的人也好说话,答应留下里面酿酒的物什,只?将后园改换一新,种上了许多花草。
林瑜昨夜去?逛了庙会,回来洗漱完,便倒在?了床上。一阵雨声入梦,自拥被睡去?。翌日清晨,听?见檐下声声滴水,才暗道一声糟糕。
她培了两个月的玉兰还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这一下只?怕要浇没了。
趿拉着绸履,急急忙忙推门?出去?,抱起了花盆,才道虚惊一场。花儿没死,嫩绿的枝叶顶端还结出了一朵花苞。
这才急忙去?照顾其他的花草,忙活大半日,院子门?给人敲响。
开了门?,是住在?附近的阿婆,围着青布裙儿,笑问道:“小兄弟,你忙着呐?”
林瑜拍拍手上的土:“怎么了?您有事?”
邻里左右住了两个月,她与旁的人都不熟,唯有这个阿婆,常常出去?的时候,她都在?卖豆腐,一人带着孙儿,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阿婆道:“昨儿个夜里下了雨,屋顶瓦漏,我这一把骨头上不去?,你来替我看看罢。”
林瑜答应得快,婆子把带来的豆腐给她:
“今早刚压出来的豆腐,只?放两段葱一煮,香味就出来了。你这里没有葱罢?待会儿到我家里折两段。”
“我说今日怎么起床就听?着喜鹊叫,原是阿婆要来。”林瑜端了豆腐往房里送,“您先回,我把门?锁了就过去?。”
林瑜过去?的时候,木梯已经搭好了。屋顶不高,扶着楼梯爬上去?倒也没什么。
今儿太阳大,王婆婆一手遮在?额前,与她说道:
“我家虎子前两日都没去?学堂,他回来说,学堂里的老秀得了重?病,只?怕熬不过去?。附近好多孩子都在?那处读书,王公子是个会读书认字的。若是愿意?,我请人去?问一问,把公子荐过去?,每月还有束脩钱用。”
六七岁的小童学得浅,讲讲他们的课本不是很难。只?是学堂里都是些男童,不管小时候学的什么,他们长大后,耳濡目染形成的观念都会走向她难以接受的方向。
林瑜想了想,若是自己教过的孩子以后跟她说什么男尊女卑,奴才就是奴才之类的话,她一定会难受死,宁可?不要这份体面又能提高地位的活。
她笑了声,“我连家里的那二两酒桶都闹不明白,哪里好去?误人子弟。”
林瑜补好了瓦,回身坐在?屋顶,此时碧空如?洗,晴岚暖翠,烟迷远岫,燕语莺啼,碎金落了满身,还有些刺眼。
一只?肥啾啾的麻雀喳喳落到身旁,左右跳跳,忽地歪头在?她手背啄了一口。
林瑜哎了声,抬手挥了挥。
一道矮墙之外,温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她这边。
“没事罢?”阿婆在?底下不明所以,担心问道:“啄伤了?”
“无事,看到一位朋友。”林瑜扶着木梯下来:
“阿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来也巧,林瑜到济宁州才五日,彼时她还住在?客栈,将要离开的那日,恰巧遇见了温时两人过来投宿。
几?人又在?一处喝了茶,林瑜才知,他们要探的亲是一位堂兄,也在?兖州。林瑜起先不信,后来瞧见一群仆人过来接他,才知道真有这么巧。
林瑜现在?所住的屋宅,也是托了他帮忙,才找到一个稳当的牙人。这段日子两人偶有往来,也算得上半个朋友。
出了院门?,温时就在?不远处,着雪青缎面缂丝圆领袍,束青玉冠,腰束一条忍冬纹宽带,身形仍是清瘦。
他面上挂着浅笑,林瑜不合时宜地想起西子捧心这个词。
外面只?他一人,林瑜回身朝后边望了望,奇怪道:“小刀怎么不在??”
“她在?前边街上买甜枣,和路边的摊贩吵了起来。”
温小刀十七八岁,自幼跟着温家的护卫师傅习武,一贯是个直来直去?,不肯吃亏的性子。因有一身的功夫在?,也不要旁人为她担心。
林瑜扑哧一笑,“你不去拦一拦?”
“小刀脾气太冲,和人吵一吵是好事,吵得赢她心里舒畅,吵不赢总会吃个教训,收收脾气。”
如?果别人这样说,林瑜定会鄙夷他冠冕堂皇,但这样说的人是温时,她则很能相信是他考虑周到。
与他认识虽只?有短短几?月,但。小刀虽然说过她是他的家仆,但温时待她并不像一个高高在?上或是和善可?亲的“主子”,林瑜暗中观察,他的做派更?像是一位兄长。
“进院子坐一坐么?后园种的好些花开了,摘下我们三个煮茶喝。”
“不去?了,只?是恰巧路过。”温时方才看到她家大门?已经锁上,想她待会儿还有别事。他从腰间取下一个莲纹蜀锦荷包,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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