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食肆经营日常 第57章

作者:添蜜一匙 标签: 灵异神怪 美食 市井生活 成长 穿越重生

  来人竟是向来神出鬼没的捉妖司律令独孤。

  旁人参加婚礼,各个都穿着时兴的绫罗绸缎,唯恐被别人看不起,他倒好,一身粗布麻衣,双脚耷拉着布鞋,头发也簪的歪七扭八。

  捉妖司归圣人直管,不在三省六部中,基本每个官员都要给独孤几分薄面,王中丞嘴角抽动了一下道:“独孤律令事务繁忙,是老夫忘了递请帖,希望律令不要怪罪。”

  李衡被忽视了正觉不满,刚要开口,却听后房内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喜娘满手血的跑出来:“不不好了,后面......”

  众人赶紧往后门跑,段知微身为厨娘,鼻子比一般人灵敏些,还未靠近便闻到了极大极浓的血腥气。

  推开门,只看到地上一大摊子血,贺琼珠冷漠的盯着那摊子血。

  “我儿人呢?”王家父母凄厉道。

  贺琼珠露出一个诡异微笑,指了指天空。

  王家有一棵自前朝便栽种而下的银杏,经过百年生长,已成参天之势,众人抬头,一只灰黑色的九头鸟正欢乐的用尖利的喙叨下王朗的眼睛。

  贺琼珠死死盯着已然脸色苍白的瘫软下来的王中丞道:“今日,这个府邸所有姓王的,都给我的陈郎陪葬。”

  那九头鸟一个俯冲而下,稳稳落在贺琼珠的肩膀,口吐人言,却是活泼可爱的少女音:“别忘了你我的约定,把你的灵魂献给我,我帮你报仇。”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血腥的报仇红豆生北国?……

  罗刹

  鸟闻得她如此说,满意的化作一缕黑烟附身到了贺琼珠体内。

  她的嘴巴立刻变成了一个锋利的灰黄色鸟喙,两只涂着蔻丹的手化作锋利的爪子,一双巨大的翅膀从后背处裂开,抖了两下,而后飞到了半空之中。

  她飞到银杏树上,一下把王朗扔到地上,他还未死透,四仰八叉的从高处掉在地上,一身朱红澜袍早已满是血迹和泥泞。

  他瞎了一双眼,只得在地上匍匐爬行嘴里发出凄厉惨叫,样子着实可怖,来往宾客和下人都避之不及。

  王朗在地上匍匐了一会儿,被贺琼珠一爪子勾住头发,又往旁边假山上重重摔过去。

  王家今日请了无数宾客,此时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人们。

  还是袁慎己反应过来,他从大理寺衙役那夺下一把陌刀,大声喝令:“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离开后院。”

  这时呆愣着的宾客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挤过后院的宝瓶门。

  那宝瓶门设计的精巧,如同一个窄身的花瓶,寓意也好,“瓶”和“平”谐音,意味着平安。

  只是未免有些太窄了,一次最多只能穿过两个人,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世家贵族们你追我赶,推搡着,相撞着,各个都想第一个跑,却都在门口摔在一起,刹那间哭声阵阵了起来。

  袁慎己和大理寺众人拿着武器对付贺琼珠,她那双爪子极其锋利,一下抓到一个衙役往边上一扔。

  袁慎己抽空过来拽段知微的臂膀:“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趁着他分心,贺琼珠红着一双眼睛飞过来,袁慎己赶紧挡到段知微身前,一挥陌刀劈过去,贺琼珠的爪子出了血,袁慎己也被锋利的爪尖一勾,玄色的澜袍洇出些血渍来。

  段知微对着她喊:“贺娘子,陈巍的丧礼钱我们出了一大半,他的妹妹陈桂芳目前吃住也都在我食肆中,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

  少陵原墓地虽然不贵,但是陈桂芳一人也无力负担,钱基本都是袁慎己掏的,也不要她还。

  果然见贺琼珠停顿了一下,她那血红色的眼睛突然闪一下,神色也从怨毒变成了怔怔,袁慎己护在段知微身前,冷冷盯着她,只待她靠近,便要挥就手中陌刀,与她一分高下。

  片刻,她又恢复了那幅怨毒模样,背后翅膀突然一展,朝着他两越飞越近,却突然一个腾空飞过了高墙。那头立刻传来了惨叫声。

  想来是段知微的话提醒了贺琼珠,与其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缠斗浪费时间,不如报仇要紧。

  眼下王家养的一群家丁全都哀嚎着躺在地上抽搐,大理寺的衙役也拿不准要不要上前去搏斗。

  他们只是来缉拿犯人的,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其他的达官贵人就更别谈了,一群人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只巴望着贺琼珠注意不到自己,哪里还会见义勇为上去跟她缠斗呢。

  于是王朗父亲王中丞成了贺琼珠第一个狩猎对象,她如同一只老鹰,一下飞过去将王中丞叼起,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把他扔在了地上。

  王中丞年迈,又养尊处优多年,哪受得住这个,掉在地上就不动了。

  袁慎己从后院匆匆赶过来,提着陌刀又冲了上去,贺琼珠眼神沁出血来:“看在桂芳妹妹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你别不识好歹!”

  袁慎己与她斗了两个回合,突然俯身掉头跑走,贺琼珠穷追不舍,绕过一片树丛,却发觉自己被一圈粗粗的麻绳绕了起来。

  原来是大理寺少卿李衡从后院的井口轱辘上解开一束麻绳,他脑子倒是灵活,与袁慎己商议了一下,让袁慎己先上去与之缠斗,自己布置好捉拿贺琼珠的阵法。

  其实这是他们春猎捕捉野鹿的方法,将绳子绑好结藏于灌木丛中,鹿儿受了惊吓从灌木丛中跑过,便会浑身被绳子缠绕。

  袁慎己娶段知微时,那双大雁也是如此捕来的。

  方法倒是很好用,贺琼珠被一圈麻绳牢牢捆住,挣扎不得,低头失落地说:“动不了了。”

  众人狠狠松了口气,王家夫人这才挣脱几个丫鬟的阻拦,从人群中跑出来,痛哭着扑到自家丈夫的尸首上。

  旁边的各个达官贵人也都抹了把汗,段知微也放下警惕,跑过去检查袁慎己手臂上的伤口。

  却见贺琼珠嘴边扬起一个诡异的笑:“骗你们的。”

  那一圈结实的麻绳捆在她身上,轻轻松松被她挣断成了碎片。她重新飞起来,一下又捉到了王家夫人。

  李衡没了办法,只好仰着头叉着腰跟她讲道理:“贺娘子,根据本朝律法,诸谋杀者,徒三年;以伤者,绞;已杀者,斩。但是你这是复仇行为,可有赦令,有回还的余地,我们再商量商量嘛,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在顶空盘旋的贺琼珠不知道是听烦了还是什么,飞低了一些,将王家夫人扔在喋喋不休的李衡身上,那王家夫人也生得肥胖,压得李衡嗷嗷大叫,几个衙役赶紧过来把王夫人移开。

  李衡悻悻然闭了嘴。

  袁慎己扛着陌刀坐在假石上喘气,若在陆地上,他还能与之斗一会儿法,怎奈何这贺琼珠一直在头顶盘旋,他又没有翅膀。

  段知微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人。

  独孤去哪儿了?

  他一神出鬼没的捉妖司律令,屈尊来了这,定然是有些说法的,总不能真是来吃饭喝酒的吧。

  她眼睛四处一扫,周边只有瑟瑟发抖的各类宾客,根本看不到独孤人影。

  片刻后,独孤一手啃着鸡腿,一手拿着个茅草扎就的小人,悠闲从正厅里出来,看到段知微抱怨道:“这王府的鸡腿虽嫩,调味太过杂乱,还是你们食肆的炖鸡不错,调味虽然清淡,但是更衬鸡腿本来的鲜美,那才是真正的鲜嫩多汁。”

  段知微:“......”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其实段知微觉得王家这帮人活该,爱咋死咋死。架不住贺琼珠要搞连坐,差点把王潜抓起来也来一出空中飞人。

  她只得赔笑道:“独孤律令,您看那妖还在呢......您赶紧解决了,回头请您吃蘑菇炖鸡,那可是终南山上采摘的鲜蘑菇啊,我不收你钱。”

  独孤眼睛一亮,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油汪汪的手,取了笔墨来,问道:“这贺娘子那个情郎,生辰八字是什么?”

  段知微全程陪陈桂芳参与了陈巍丧礼,因此立刻报出来:“应该是庚午、辛丑......”

  独孤摇了摇头:“这八字不好啊,你看这辛丑......”

  段知微打断他:“您搁这算命呢?”

  独孤咳嗽一下,把写了陈巍八字的纸条钉在茅草娃娃上,然后向上一抛:“贺娘子,你看谁来了?”

  贺琼珠下意识接过他抛来的茅草娃娃。

  那茅草娃娃段知微也见过,在凶肆门口,店主说,有那身死异乡无法返京的人,亲友们会买这娃娃,贴了八字封入棺中,权当那人回来了。

  当下贺琼珠接了那茅草娃娃,眼前却浮现出陈巍温柔而悲伤的脸庞:“珠儿......切莫再错下去。”

  她的理智慢慢回笼,眼中的血色一点点消退掉,一双利爪重新变回纤纤素手,翅膀也快速回收,贺琼珠重重摔在地上。

  一阵黑烟从她后背冒出来,再次凝成一只九头的怪鸟,那鸟儿扑闪着翅膀

  口吐人言:“臭道士,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要扑扇翅膀飞走,被袁慎己眼疾手快拉弓射箭射了下来,独孤解开身上的素色腰带捆到罗刹鸟身上,那腰带立刻现出金光,罗刹鸟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独孤道:“回头给你烤了就老实了。”

  这祸害终于被抓住了,众人都大松一口气,没人注意贺琼珠悄悄溜走,从王家的马厩挑了一匹马,向门外冲去。

  几个大理寺衙役赶紧来阻止,那马很是矫健,浑身雪白,轻松甩开众人弹跳出了围墙,朝远方跑去,只留下了阵阵尘土。

  李衡气得不行,他被王家夫人压的膀子脱臼,大声说要立即回大理寺发海捕文书。

  段知微却道:“我知道她会去哪里。”

  众人看过来。

  今日长安城天色昏沉,难得冒出一丝残阳也被乌云所吞没,贺琼珠在路上便脱掉那身恼人的婚服,露出里头的缟素,策马疾驰到少陵原,马蹄压过地上的枯草,溅起细碎砂石。

  远处的枯树上,几只乌鸦在啼叫。她胆子小,不善骑马,平日只敢由马奴牵着在草场走几圈,今日颤抖着骑马到了少陵原,见到那座孤坟时,竟不知如何让疾驰的马儿停下。

  索性直接从马上坠落下来。

  那马儿高大,她摔下来时滚了几圈,清晰听到身上骨骼“咔哒”的声响,小腿立时没了知觉。

  贺琼珠只能用两只胳膊艰难在黄土地上爬行,她的皮肤娇嫩,很快胳膊磨出了好多血。

  就像陈巍死前,手上紧紧攥着那个答应做给她的风车,艰难爬到贺府门前一样。

  她的手抚摸上那块小小的志石,上头的墓志铭寥寥写着几句“纯孝”“恭顺”等场面话。

  贺琼珠很不满意,这几个字空洞又虚伪,构不成万分之一的陈巍。

  她想起初见那日,桃花灼灼,她偷偷从贺府跑出来,在坊市间迷了路,他无奈笑:“这是哪家的娘子?”

  而后陈巍用身上仅剩的五个铜板,买了个胡饼给她。饿着肚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贺琼珠从衣袖里拿出那瓶鸩毒。

  大理寺众人很快赶了过来,段知微本来晕头转向的坐在疾驰的马前,只拽着袁慎己的胳膊要吐,这下瞬间清醒:“不好了,她要服毒。”

  李衡一轱辘从马上下来,而后狂奔过去,嘴里劝道:“贺家娘子,你不要冲动,根据本朝律法......”他还未说完,被一阵突然掀起的狂风又刮了回来。

  一道黄沙做的屏障隔在她跟他们之间,无论黄沙外的人如何喊叫,贺琼珠都听不见,她仰头饮下那鸩毒,那药致命,竟然做的香甜,液体滑过喉咙也不觉苦涩。

  她靠在志石上,手中拿着一个简陋的风车,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等着陈巍来接她回家。

  药效渐渐挥发了,那鸩毒做的香甜,药效却狠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贺琼珠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一把利刃削了一层又一层,脖子上每一根爆出来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从白皙的脖颈蜿蜒到手臂、大腿上。

  她的喉间大股血喷出来,只能从腔子里发出一丝沉闷的呻吟。

  挣扎了良久,痛苦停止了。

  恍惚间,贺琼珠仿佛回到了刚刚及笄那会儿,自己穿着最爱的那身单丝碧罗裙,悄悄从贺府门外溜走,一溜小跑到了繁花锦簇的坊市间。

  日光如溶化的碎金融融照亮整个坊市,陈巍提着风车在长街尽头等候,春风掠起他的衣脚,在周遭大片粉霞中显得格外温柔。

  见她来,他笑了,又带着心疼,抬起手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下:“你这痴儿......”

  良久他问:“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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