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白养娘想其实哥儿脐带脱落的快,但娘子太仔细了,怕沾到水,依旧是包着,现在才解开。
“你也辛苦了。”锦娘笑道。
头一个月婴儿其实比较好带,他不会哭闹,睡的多。但是几乎每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就要喂奶,现在到了第二个月,婴儿哭闹严重,容易肠子胀气,所以喂完奶,都要自己拍嗝。
白养娘道:“娘子说哪里话,这是我分内事。”
“哥儿每次喝完奶都要拍嗝出来,若是拍不出来,你得竖着抱一会儿,再让他躺下。他醒着的时候,多让他趴着,记住了吗?”锦娘道。
白养娘点头应是。
锦娘又赏了她一对银簪子,“你好好带哥儿,我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她这次吸取经验,和这些养娘还有婢子们少说私房话,多说她们的公事,赏赐到位,派人监督,自己上心也就够了。
比起小的,宁哥儿和筠姐儿两个大的省心多了,都把各自的功课拿来锦娘这里给她看,母子三人说着悄悄话。
等蒋羡睡醒起来,已然是黄昏了,妻子正在榻上看书,看到他醒来只是笑:“你看你睡的样子,孩子们都不好进来了。”
衣衫睡的七扭八扭的,一幅睡不醒的样子,简直和扬哥儿那个睡神差不多了。
“娘子,这是我几个月来睡的最好的一天。”蒋羡觉得自己很幸福。
锦娘起身:“那我就让人摆饭,你先起来。”
蒋羡又要拉她,蠢蠢欲动,锦娘按住他:“别忙,我怕呢。”她又说了怕大出血的事情,蒋羡立马打住,又道:“我请妇科的江医官来看看,娘子是我最心爱的人,一定要好好地。”
“你这人怎么怪怪的,以前都不说这些肉麻话的,这样的表白,我可受不住。”锦娘嗔了他一眼。
那时生筠姐儿和宁哥儿的时候,他还很年轻,醉心功名读书,因此每日累狠了便睡下,这次妻子坐月子,他每每对着月色之时,甚至想念妻子想的忍不住落泪,可这些话不好跟她说。
蒋羡就道:“哎呀,我肚子饿了。”
锦娘见他穿好衣裳,连忙传饭,晚饭很是清淡,清蒸鲈鱼、炒的莴笋、蛋羹,即便是这些菜,她们夫妇几乎都吃干净了。
如今已经到了九月中旬,锦娘吃完饭把中秋节礼清点了一下,每年都是送出去多少又得到多少,可总得先拿钱支绌才行。
又调养了一旬左右,锦娘听说如今京西出售官方的淤地,一等赤淤地每亩两贯五钱到三贯,二等花淤地每亩两贯到两贯五钱。这京西便是洛阳,离开封也不远,锦娘便和蒋羡商量派人到洛阳置办两顷地作为女儿嫁妆。
锦娘吸取蒋六夫人的经验,绝对不能动用家中本钱,因为人年纪越大,赚钱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就像蒋羡,如今虽然官途得意,可宦海沉浮。
之前一直派罗大出去,但如今要留在京中打点,锦娘就把刘豆儿派出去,一共给了四百贯的现钱,再有布匹金银添加,这些布匹便是这两年中秋端午年节得的,还有定哥儿洗三礼的物事,似贵重些的留下,但是像许氏送的项圈这些就全部拿过去。
这些都是上等织锦丝绸,一匹有的五六贯,有的甚至值十贯。
当然,她自家送出去的亦是这些。
一共给的银钱加物件值当六百贯左右,能买一等的田了和建些棚户装粮食了。
阿盈则帮丈夫打点行囊:“你要快些过去,帮娘子把此事办好,庄头从咱们开封带几个人过去管,如此,娘子放心把别的事情教给你。”
刘豆儿点头:“放心,我保管给娘子把事情办好。”
她夫妇二人商量,锦娘那边也和蒋羡道:“我甜水巷那边的赁钱送过来了,前些日子花钱似流水,现下开始得俭省些了。”
蒋羡道:“家中全靠娘子帷幄。”这么快女儿的嫁妆钱、田亩、铺面、宅子都置办好了,连首饰都置办了一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嫁妆银三千贯,宅子隔成了二进院生意又好,价值两千贯,田亩接近六百贯,再有首饰,这就差不多六千贯了。
大抵因为娘子如此,他对银钱没有任何一分一毫要贪的做法,反正家里总会有钱的。
不过,他如今在太府寺任官,实在是肥缺中的肥缺。
锦娘笑道:“你现在一个月可是九十贯了,咱们家靠你的月俸就可以过活了。”
他正俸三十贯,旁的贴料特别多,甚至布匹都发了不少,这也是锦娘不担心的缘故。她夫妇二人又把钱筹算了一番,方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十月,锦娘正好可以出门了,从生了定哥儿之后,已经两个月都没出家门了。正好是魏夫人的寿辰,她还得过去贺一贺。
她们的生辰人家未必来,但是人家的生辰她们是一定要去的。
锦娘准备的是两匹紫地仙鹤锦、寿桃一担、寿面一担、滴酥鲍螺两匣、水晶鹅两只、柑橘酒一坛、一匣玉女桃花粉、两盒口脂、寿屏一幅。
这寿屏是锦娘让筠姐儿绣的,白孔雀栖息在富贵的牡丹花丛中,有花开富贵,繁华似锦之意。一般似筠姐儿这般年纪的姑娘,能够绣出这样繁复还是双面绣的花来,简直少之又少。
故而魏夫人见了十分欢喜:“好你个小丫头,女红既然这般好。”
筠姐儿害羞的笑。
“您快别夸她了,总同我说不好意思拿过来,怕人家笑话。”锦娘话是这般说,其实很是骄傲。
众人见锦娘衣着雅致富贵,又是魏家姑太太,其夫正是一门双进士的蒋晏蒋羡兄弟,不少人还动了心呢。
这也是锦娘想要的效果,魏七郎是不错,但也得有替手,不必在一棵树上死磕。
因此,从寿宴上回到家里的当日晚上,就有人去魏夫人那里打听:“我看那蒋家大姑娘生的极其标致,年纪不大,却能干的紧,不知可否许亲?”
魏夫人笑道:“自是没有呢,如何?你要说他家女儿。”
那人道:“实不相瞒,我家大郎今年十五,还未及冠,读书又勤,我正想为他说一门亲事呢。”
魏夫人道:“你可差人上门去问问。”
锦娘也陆续收到好几家的帖子,都是请她们不是去花宴就是什么马球赛的,她正和蒋羡一起拿着帖子分析。
“你看这个步军指挥使仿佛是个武官,要推了吗?”锦娘问道。
“嗯,直接推了吧,咱们文臣不宜和武将相交频繁。”蒋氏完全不考虑,甚至觉得这个步军指挥使都不该送帖子过来。
锦娘又拿了张帖子道:“这个呢?”
蒋羡拿过来一看,“国子祭酒,从四品的官,掌管国子监呢,这个倒是可以。咱们可以去看看,也未必答应。”
另外还有一位都是天章阁待制,这位算是高级官僚了。
夫妻二人先挑了一下门第,再想着问问男家的情况,考察那么一二年再定亲。在此期间,还帮女儿再攒些嫁妆。
另外一边许氏也跟蒋晏提起她侄儿:“五弟家的康哥儿你是知晓的,我大姐姐说他一表人才,想为他做媒呢。只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侄女筠姐儿比他年纪小三岁,彼此知根知底,不比外头的人瞒东瞒西的,若是她们做成亲,那你我二人也算是对得起你弟弟了。”
“这……”蒋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氏趁热打铁道:“我们康哥儿的学问可是好些人夸,连集贤相都说他是许家千里驹。弟妹的亲弟弟那般寒素,张家还不是一眼看中了,我想十六郎和弟妹肯定也是一样的。”
第124章
锦娘在孩子们满了六岁之后, 都是每个月给两贯的月例银子,就是让她们对钱有概念。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日后便是偌大的钱财给她们, 恐怕也掌控不了,蒋羡的姐姐何尝不是带着好几千贯出嫁的,现如今回京之后, 一家人赁的宅子住的, 那里都下不了脚。
见蒋羡回来之后,先换了鞋, 锦娘就道:“怎么样?日后姐姐姐夫就在京里了么?”
“这倒不是,姐夫已经被授颍州知州了。”蒋羡道。
薛家姐夫之前是监察御史, 如今回京被授予颍州知州, 倒也是一件好事。锦娘笑道:“那我就先让人打点些程仪吧 , 免得她们走的时候,咱们没个准备。”
蒋羡点头:“好,那你先去准备。”
说罢, 二人分手, 蒋羡去了园子里的书斋,锦娘则先去了库房打点。这位姑姐和蒋羡的感情一般,也从未站在蒋羡这边说过公道话,她让人准备的吃食土物就更多些。
等回到正房,锦娘洗把手, 又去看定哥儿。虽然有养娘照看, 但锦娘依旧是日日都会亲自查探。
现下孩子三个月了,喜欢吃手,锦娘笑着看着孩子, 摸了摸他的额头,再看着紫藤道:“尿布一定要及时换,否则屁股就容易发红。”
“您放心吧,我隔半个时辰都会来看的。”紫藤也不敢怠慢。
锦娘点头:“这就好,等二郎君大了,你们也就好了。”
她正说着,见筠姐儿来看弟弟,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绢孩儿,忍不住道:“这东西可不兴给他玩儿,他现在还小呢,什么都往嘴里放,别糟蹋了。”
筠姐儿笑道:“女儿只是给弟弟看看,这可是女儿攒了半年才买的呢。”
因为习秋是她妈妈,她要买个什么,直接跟习秋说,习秋让范四帮她去买的。锦娘这次让刘豆儿去洛阳买地,因罗大在京里忙,她就让范四先去京里附近的庄子看看,要不要种些旁的。
范四倒真是个中好手,他建议在北方的田地应该也如南方一般用越南引进的占城稻,成熟早,抗旱力强,锦娘自然是同意了。
以前只有罗大支应门庭,现在锦娘得把人都培养起来。
回过神来,锦娘又叮嘱:“知道了,但是他太爱把东西往嘴里塞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她这般说,筠姐儿便让娇杏把绢孩儿拿着,只蹲下来逗着弟弟说话。
母女二人又一起到正房说话,筠姐儿弹月琴给她听,锦娘则又开始做针线。
她现在又在绣观音,除了已经绣好的提篮观音和送子观音外,她又在绣另外一幅白衣观音图。锦娘是把绣观音当每日功课,空闲的时候用做蒋羡的衣裳做调剂。
没办法,谁让她这个丈夫成日都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候一件衣裳就能哄的他十分高兴。
一曲毕,锦娘笑道:“越发好听了。”
“娘,明日咱们要去国子祭酒家里吗?大郎也去吗?”筠姐儿问。
锦娘点头:“是啊,咱们一家四口都去。如今已然快冬月了,能看到花圃的花盛开也是很好啊。”
如今还未到相看,只是先看看对方如何,蒋羡呢,看男方擅不擅长时文,锦娘这边则看人家做婆婆的性情如何,家庭状况怎么样,是不是空架子。
最重要的是女儿的气场合不合得来,若是不成再相下一个也无所谓。
现在谁都没挑破,大家也只是看看,不影响什么。
筠姐儿笑道:“女儿还要多谢娘熬夜替女儿做的衣裳,可真好看。”
“嘘,小声点,让宁哥儿听到又吃醋了。”锦娘一幅这是我们的小秘密的模样。
筠姐儿吐吐舌头。
锦娘则看着女儿,心想若是可以,她希望女儿能在家里一辈子。不过,就是女儿在家住一辈子也很好,反正园子都空着没人住呢。
即便是嫁出去,也至少十八岁再嫁,她要多留几年。
筠姐儿哪里知晓她娘所想,高高兴兴的回自己房里午睡,锦娘摇摇头继续做针线。
深秋天黑的早,蒋羡回来时,拨霞供里的沸汤正咕噜咕噜的煮着,旁边还有冒着热气的羊蝎子,一人一碗饽饦,前面放着满满一碗青菜。
“我怕你们吃多了上火,青菜一定要吃。”锦娘嘱咐。
蒋羡拿筷子指着两个娃:“听到没有,说你们呢。”
筠姐儿和宁哥儿同时撇嘴。
一家人吃的开心,次日又一道去了国子祭酒家里,正好许氏也来了,锦娘和她稍稍颔首,又去国子祭酒李夫人这里,正好魏夫人也在,大家都认识,锦娘打入这个圈子也快。她一直都是这般,先在自己这个圈子混好,再往外面混。
筠姐儿以前都是梳丫髻,现在梳双髻,头上戴着蝶形珍珠排簪,额前则用三颗小珍珠的梳帘,发饰后面则插着流苏步摇,身上穿真红樱桃锦的长皮袄,领抹处绣上十二月花,底下则配上秋香色的百褶裙,脚上穿一双翘头履。
众人见这小姑娘身着锦绣罗衣,眸若星子,眉若远岫,亭亭玉立,心道不知等她长大了又是何等的玉容花貌。
锦娘倒不刻意吹捧女儿,毕竟无论从哪方面说女儿都是好的,放在这里坐着都能看到。
“你家这小娘子生的真好。”不住有人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