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贺云昭点点头,她坦白的承认,“是啊。”
她扭头看向曲瞻,朦胧的夕阳下,她的眼睛像是撒上了一层蜜糖。
“我的想法比你激进,恐怕不适宜说出口。”
曲瞻不明白,疑惑道:“议政而已有什么不适宜,也不是上朝。”
看啊,这就是天之骄子的自信,充满了无畏的尝试精神。
她虽感谢廖大儒,廖大儒也很欣赏她,但仔细一算两人并不是那么熟悉。
交浅言深是大忌。
且……贺云昭扭头视线移动到曲瞻脸上,“你读过《商君书》?”
曲瞻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抿唇道:“读过。”
贺云昭挑眉,“制礼之人不足以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
曲瞻脸色一变,已然明白过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受制于礼法的人不能同他讨论国家大事,受制于法度的人不能同他讨论变法。
大晋建国已近百年,商品经济已经出现,现在面临的就是一场变法。
而廖老,他老人家正义勇敢是一个十分好的长者但毕竟是从混乱时期走过来的,他对孩子们不平稳生活反要改变是不理解的。
曲瞻论商税时,廖老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贺云昭扭过头不再看他,“我嘛,谨慎惯了,不喜欢破坏气氛。”
“不是……”曲瞻轻声说了一句。
贺云昭没听清,好奇扭头:“你说什么?”
曲瞻侧头看着她,他叹口气,“不是,你不是谨慎,是比我聪明多了。”
贺云昭伸出一只手随意晃动两下,潇洒道:“哎呀,曲大公子也承认我更厉害了。”
曲瞻立马收回表情,哼哼道:“就这一次,下棋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要不是我,你都要把廖老气晕了。”
“胡说,我今日是没发挥好!”
“你这嘴比我还硬。”
“呦,曲大公子终于承认自己嘴硬了?”贺云昭眼带调侃。
气的曲瞻咬牙,“不准叫我曲大公子。”
“好吧,”贺云昭耸肩,曲瞻一愣,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曲大姑娘。”
“……贺云昭!”曲瞻气到抓狂,从来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笨嘴拙舌。
“贺三姑娘!”
贺云昭撇撇嘴,这可伤害不了她,“你还学我,学人精。”
“啊啊啊啊啊啊”曲瞻抱头大喊,气死了!
怒从心头起,抬手便冲着贺云昭来了。
贺云昭撒腿就跑。
两人追追闹闹,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厮跑过来。
临到街口,贺云昭已经反守为攻,让曲大少惊慌逃跑。
“小昭……”
贺云昭闹的脸颊红扑扑的,一扭头,“小砚?”
左边是闹的头发快散下来的曲瞻,右边是抱着她的书本的穆砚。
她左右看看,“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完蛋,这话听着更不对了!
第23章
友情也有独占欲, 尤其当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有其他朋友时很难不失落。
穆砚抿着嘴,这一年苦读加上家里的烦心事,让他从一个圆润脸颊的敦实孩子变成了一个有着清澈小鹿眼的少年。
此刻小鹿一样的眼睛绷的紧紧的, “我来给你送书。”
贺云昭轻咳一声, 她忙介绍道:“这是穆砚, 我自小的玩伴。”
“这是曲瞻, 你也听过的那个曲瞻。”
穆砚有些酸酸的道:“知道,你们两个是至交好友。”
在场几人都知道那至交好友是怎么回事, 其中水分多大不必多提。
曲瞻眯着眼睛一瞧,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闹乱的衣裳, “我二人既有缘分又十分投契, 不做友人实在可惜, 从前没见过穆公子, 但早听说丁老门下皆为俊杰……”
他一顿,补充道:“如今一瞧,穆公子果然风姿不凡。”
就是这一顿,显得这一个人十分有礼待人,但内里含义却是根本没听过穆砚这个人,只不过是客气一下。
穆砚平时不算聪明, 这时候却机敏, 他立刻反嘴道:“那看来曲公子没怎么看过齐老写的序,里面有提到我。”
曲瞻狐狸一样的眉眼轻轻一压就充满压迫力,淡淡道:“那倒是曲某不小心忽略了,穆公子勿怪。”
“咳咳!”贺云昭用力清清嗓子, “天色渐晚,曲兄不妨早回府休息,今日下棋恐怕恐怕耗费不少精力。”
曲瞻转头, 他整个人柔和下来,“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咱们一起品棋谱。”
贺云昭胡乱点点头。
男人啊,心思最多,世人总说女子多思,放屁,难道著名的九龙夺嫡是九个公主争皇位?
贺云昭及时叫停,送走曲瞻后她走到穆砚面前,“走,快进去。”
穆砚心里还有些别扭,非是对贺云昭有什么想法,只是自己心里隐隐自卑,又嫉曲瞻的天资。
那两人走在一起,宛如双壁,皆是少年得中功名加身,生的眉眼秀丽,唇红齿白,站在一处便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而他却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穆砚在贺家吃了一盏茶,又与贺云昭说笑几句。
贺云昭起身在书房的书架上翻找,她踮着脚在最上方拿下两大卷子宣纸,灰尘扑簌簌的落下。
“咳!”
穆砚连忙起身过来挥手扇风,问道:“什么东西?”
贺云昭顶着一脸薄灰仍笑道:“这是我院试之前自己写的一些四书文,你拿回去看看,下次考试心里也能多些把握。”
穆砚是赶上了,今年是科考的大年,人数多题目难这才落榜,但他仅在名额之外的最近一名,学识已经足够,只是不大幸运。
下次再去定然能再进一步,再加上这两年的积累,说不得能进前十。
穆砚接过这厚厚一摞卷子,沉甸甸的压在他胸口。
他考前,写的比这些少得多……
贺云昭是第一名,她用了很多努力才做到,穆砚差了一名得中,他没那么努力就做到了,这难道说明穆砚更加聪明吗?
并不是。
满分是一百分,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差距不是五十分,是卷子一百分,第一名才得一百分,而最后一名可能只有十分的水平。
小孩子的聪明是能够看出来的,活泼爱闹能接话不是聪明,这只是性格,专注力强、有自制力、有求知欲,这才是聪明。
穆砚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他低声应道:“嗯,我拿回去看。”
贺云昭警告的看着他,“这可是珍贵的资料,你可不准偷懒。”
她还开口要留穆砚吃顿宵夜再离开,穆砚却拒了。
……
穆府。
穆砚抱着厚厚的一叠文章回了家,到自己房间还来不及梳洗就被嬷嬷过来叫走。
“六哥儿,太太找您过去呢。”
他一进门就瞧见两个双胞胎妹妹凑在一处打打闹闹,五哥在旁边饮茶同母亲说话。
“母亲。”
穆母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她眼睛弯起温柔笑着,“怎么回来的这样晚,你五哥射了只小鹿回来,打算一起烤着吃了,偏你回来的晚,倒叫我们给吃光了。”
一只小鹿能烤的地方不过五六斤肉,老太太那里一份,二哥三哥那里一份,父亲和二哥一起吃。
留在正院的也就两斤不到的鹿肉,母亲、五哥、七妹八妹,四个人,足够了。
穆砚没作声,穆母有些尴尬。
穆五哥名穆磐,他放下茶杯,发出轻轻的一声碰撞声,阴阳怪气道:“小六这性子,愈来愈沉了,不爱说话的很。”
穆母皱眉扯了一下穆磐,她扭头轻柔开口道:“这么晚回来,小六是做什么去了。”
“去贺家取文章,小昭把院试之前写的文章都整理好给我了。”穆砚垂眼答。
穆母欢喜的很,贺家太太是她闺中的手帕交,两人的娘家是邻居,便经常来往。
“昭哥儿这孩子真是了不得,最近听见好多太太打听呢,都问他年纪几何,可有婚配。”
转了话头又对穆砚说:“你多和他学学,好好念书,也考个秀才出来给你父亲瞧瞧。”
“院试没过,你父亲还难过的很,咱们家只你一个没定前途呢。”
穆砚心道,父亲难过?绝无可能。
父亲是武将,本就不在乎科考如何,也不在乎他能不能考上,二哥三哥的前途才是父亲最挂心的。
穆磐身形健壮是标准的武将体型,心思却一点不粗,他瞟了一眼穆母后道:“这文才武功都是出路,小六从小也练过几套拳,再捡起来也容易,文走不通,不如进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