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虐文的另种方式 第56章

作者:沛妘生 标签: 江湖恩怨 快穿 现代架空 爽文 穿越重生

  “你有话快说!”她昂头打量着对方,甩了甩袖子,“去了趟督政署,喝黄汤了?”

  “黄汤没喝着,人倒是……”

  “等等!”何衷我站的位置离窗近,此时余光里蓦然闪过什么让她猛然转过头去,推开窗就立眉扬声喊道,“你哪个班的?上课时间,还敢翻墙?!!!给我止住!”

  校长办公室楼层不高,窗外正好是学校院墙,方才则正好让她瞧见有道影子从墙上翻了下来。近来校园戒严,但还是有调皮学生非要逞威风不可,翻墙之事也并不算罕见。何衷我自个儿值夜班就逮上了几个,没想到大白天还有这样胆大的!何衷我深吸口气,脑中已经想到了数种惩戒方案,正要再喊一声,却见那黑影稳稳落地,竟是抬头向她这里看了过来。

  何衷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贺良征蹙眉,一时有些奇怪,叫了她两声却不见回应,便也从椅子里起身。还没上前,却见僵立原地的何衷我却如同见了鬼似的一下弹来,与此同时那窗里暖风悠悠,骤然便攀上只手来,紧接着,便闪出一个完整的人脸。

  “——哟,好久不见啊。”

  妫越州从窗上跳了下来,拍拍手,对她继续说道:“何衷我,听说你赔了副眼镜?”

  何衷我显然惊魂未定,惊慌中带着审视的视线仍在上下来回地打量着她,仿佛要在人身上戳个窟窿才能罢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又“哼”一声。

  “——你昨天去就是见的她?”何衷我不理会那声招呼,转而只问贺良征道,“她就是督政署的那个新督察长?”

  她显然在此时已然想通许多,始终偏着头状似压根没瞧见新来者,又继续高声说:“你问问她,事情办不办得成?督政署的人,无视我启明的校规校纪随意闯校,又是怎么个说法?”

  贺良征缓缓眨了下眼睛,还没开口,却又听那厢妫越州出了声。

  “你告诉她问得多余,”她自顾自地找了窗户附近的沙发坐下,同样对贺良征说道,“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清楚你们这边的‘说法’。”

  “——‘我们’这边?”何衷我仍然偏着头,却敏锐揪住某个字眼对贺良征拔高了声调,“她这样说,是要和启明分‘你’‘我’了?”

  妫越州对着贺良征拧眉道:“她还不忿,你细想想,最开始问我爬墙要说法的不是她?”

  何衷我大声说:“是我又怎么样?这难道是一回事?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不想想爬墙把我校里学生都教坏了怎么办?本来就风声鹤唳的,她不帮忙救人,竟光会捣乱不成?”

  “——那你就没爬过墙?”妫越州瞟她一眼,轻飘飘地开口道,“夜里带人爬墙被记了个大过的又是谁?”

  “那是‘小过’!”何衷我再顾不得其它,就扭头瞪她,“妫越州你别胡说——”

  二人视线再度正面相对,何衷我又是一僵,剩下的话却被自动吞了下去。她忿忿不平,心口堵得厉害,暗道此时不多说几句讥讽挑衅或者咒骂的话实在很可惜,然而搜肠刮肚却始终一无所获。她最终只能恨恨跺脚,指着妫越州说:

  “遇见你,就没一件好事!”

  这话可算得肺腑之言。

  毕竟何衷我首次“认识”妫越州,就痛失了苦心预留的半月饭钱。

  启明女校是集小初高于一体的一所完全女子中学,然而不同于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何衷我是在“高一”那年作为“贫困特招生”进入的这所学校。那时,脚穿着破洞布鞋的何衷我背着一麻袋的被褥,刚刚领到一身崭新的校服,绝料不到恰巧便撞上了妫越州主导的“改裙为裤”倡议活动。

  无数同学纷纷响应,等何衷我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确乎已然晚了,她那件被她珍惜小心穿着、还没捂热乎的唯一一件完整干净的衣装——那条长长的黑色半身裙,又被利落地收了上去改工。她只能穿着自己唯一有的那条早被洗得发白又不够合体的马裤——开学前,她还穿着它和母亲一起在田里割完麦子。这还不算太要紧,更要紧的是,学生们要交一部分的改工费,对于这些自小在京都长大的姑娘来说那还比不上一顿饭钱,可对于何衷我来说,那却跟用刀子剜肉也差不了多少。

  启明女校减免了她的学费并免费提供住宿,可日常的花销于何衷我而言也不能不算是负担。出行前,妈将一年攒下的积蓄都塞进了她的包里。何衷我翻来覆去精打细算,终于分好了每月的花销范围,可还没在食堂吃上几口国外咸菜尝尝味儿,呼啦一声钱就没了大半,她只能将已经勒得很紧的裤腰带又多扎一圈。

  在某个凉水就馒头刚应付完一顿的午饭时间,她一边温习一边分神听着校园里广播的声音。广播里的女声以压抑不住的激昂语气说着:恭贺我校学子妫越州在国际枪械射击赛中勇摘桂冠……

  因为那半月的饭钱,何衷我可是将“妫越州”这三个字记在了心里,当下听见这广播声,不由得耳朵一动,从书本中抽出神来。于是耳边也听到了食堂内周围同学对她的赞叹与推崇,纷纷攘攘间,又突听得有人高声喊道:“看!越州她回来了!”

  何衷我随之猛然抬头,毫不费力就在人群中央瞧见了她。许多年后何衷我也仍然能清晰记起那一幕,她回想起妫越州懒洋洋摆手时的神态、她身上裁剪得体的便服在光下的阴影,想起她同这里的富家同学不一样手上、脖颈、头上不戴半点饰品,想起在自己暗中打量时她当即回望的一眼。

  妫越州的身上有着她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所不熟悉的一切,那些即将不顾意愿倾轧而来的一切。何衷我望着她,仿佛是手无寸铁的打猎人遇到了山间威势凛凛的虎豹,又深恨自己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自己却说不清,自己在警惕些什么,又要捍卫些什么。

  无论如何,何衷我绝不可能向妫越州俯首臣服。她必须带着一个乡下穷学生的骨气,牢牢地在这里站立。

  她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在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上瞧见自己高居第一的结果时,何衷我才能微微松一口气。她着急要去为母亲寄信报喜,然而没料到竟然一拐过楼梯,就在数层台阶下瞧见了妫越州。她不知从哪里匆匆回来,额头上还薄薄沁着层汗珠。

  二人隔着楼梯对视良久,何衷我昂着头,妫越州身处下方却不显弱势。

  “为什么一副要跟我打架的样子?”她笑了一下,出声道,“我们现在还不算认识吧,何同学。”

  何衷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心中惊异:“我们并不一个班,可妫越州竟然知道我?”面上却愈发警惕,她控制着呼吸,出声想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喂!”

  何衷我身体一晃就从楼梯上摔了过去,被妫越州眼疾手快地截住,又抗到了医护室。经检查,结果为中度营养不良兼低血糖。

  何衷我恢复意识后羞愤欲死,面对来探病的人也没有好脸色。

  “喂!你这人懂不懂礼貌!”那时也是秦襄仪第一次见她,本想表现同学关爱,可这一下却给气炸了锅,“阿妫可是救了你啊,要不是她你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呢!她为了送你差点误了自己的事情……”

  何衷我瞟她一眼,认出这个相貌姣好的同学是和妫越州最要好的那个,只硬邦邦地回答说:“我没让她救。”

  “——你!”

  “好了好了,襄仪,我来跟她说,你跟越州说声没事了别让她挂心,”贺良征及时将她拦住,她是班长,自然不能眼见同学们起冲突,“她毕竟病了,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你别计较啊。”

  “我才不说!”秦襄仪一边被推着向外,一边回头冲着病床嚷,“好心当了驴肝肺,我不管她!也不让阿妫再管她半点!”

  何衷我眼不见心不烦地翻过身去。

  最终只有贺良征留了下来,面对何衷我的背影也处之泰然。她有意多照顾一下这位家境贫寒又性情孤僻的同学,就在床前守着,时不时说上几句话,竟然渐渐就让何衷我卸下了一些防备。

  也是从她的口中,何衷我才知道原来妫越州因家中有事缺席了月考。

  何衷我没忍住锤了下床。

  

第111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不过这次生病也并非全无坏处,至少也为她送来了一个好同学。贺良征不仅帮着她多方协调,免去了这次生病的医药费,也在生活中主动接近。

  到了期中考,在成绩公告栏前,在何衷我盯着名单里自己姓名之上的那一行默默无言之时,贺良征经过,便在旁边暖心开口道:“为学习,你也可以同越州多交流。”

  对贺良征来说,这话是亦有感而发。妫越州成绩顶尖,但在考试中作答的方式往往蹊辟,她的思路也少有人能捕捉理解——秦襄仪除外。偏偏妫越州也耐心不多,说上几句见听者罔然,就提不起兴趣了,此时就要拍拍秦襄仪的肩膀,自个儿摆手走了。贺良征好学,也铆足了劲找过妫越州多次,不过大都是秦襄仪在听明白了妫越州的意思之后再细细同她分辨清楚的。贺良征一向喜欢这种思路碰撞的过程,此时见到何衷我成绩同样高居榜上,就不免有此提议。

  “不过那可能要等到下周啦,”她补充道,“听襄仪说,越州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全。”

  不过何衷我恍若未闻,兀自低下头沉思片刻,才摇了摇头,走出几步后,又转头问道:“妫……她,妫越州家里出了事?”

  贺良征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闻言便答道:“是好事,她阿姨的案子胜诉,前阵子弄得沸沸扬扬,这两天也该见报了。”icń

  何衷我买不起报纸,好在校园里还有公用的阅读角,每周都有新报更换。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抽出自己宝贵的几分钟时间,毫不费力就在最新一期报纸上找到了她想看的内容。

  遗产纠纷案尘埃落定,“远方小叔”要求重新分割堂哥遗产的诉求被驳回,灰溜溜地退了场。妫越州则与她的阿姨“姚女士”在胜诉的法庭外拍了照。姚女士的样子倒和妫越州很不一样,她穿着一身改良汉装,长发挽髻,眉眼中透露出几分书卷气,颀长的脖颈和高挑瘦削的身材令人联想到鹤。妫越州则像只正甩着尾巴的小豹子,浑身透着股桀骜的少年气。除此之外,何衷我看到妫越州身体的另一侧还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短发、戴眼镜,胸前别着一只像是金色的怀表。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妫越州身上。报纸对她的介绍是:内阁魏秘书。

  何衷我莫名觉得这位“魏秘书”倒是与妫越州更像一些。不过她望着姚女士的照片,莫名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和姚女士自然天差地别。

  何衷我紧咬下唇,再度感受到了那种无论如何脚步都无法落到实地的焦虑,它时刻在她的骨骼血液中鼎沸作响,令她一刻都不得安宁。不一样,这里的一切都与她和她的之前太不一样了,好得令她如堕雾中,却也陌生得令她简直寝食难安——而这些往往意味着未知与无法掌控,无法掌控会导向失败与跌落。

  何衷我决不能容许自己跌落,她太过于清楚自己走到现在是何其不易。所以要抓住、要适应、要掌控——她必须击败这里的什么,就像之前用聪明的脑袋考过村里乡里无数个被寄予厚望的男孩一样,只有打败那些占据优势的强劲对手,那些将她隔绝的、崭新的、令人羡慕的世界才会敞开大门。

  在这个世界,她的对手就是妫越州。

  “……所以,你还是来找我打架的?”

  夜色中,从学校围墙上跃下的妫越州望着墙下的人,出声时话语中带着几分好奇。

  何衷我才从惊讶中回神,眼镜后的眼珠仍忍不住来回在她身上逡巡。

  她能在这里遇见妫越州实属偶然,虽说在听说她回校之后,何衷我确实想找机会去见一面,不过她也不会将对方的消息探听得如此精确。

  “你居然在夜里私自翻墙出入校门,”何衷我思绪暂定,不免拧眉出声道,“这是违反校规的!

  见她歪了下头没出声,何衷我又沉声追加一句:“老师一定会处罚你!”

  “你不说那不就行了。”妫越州望着她。

  “——这是纪律性问题!”何衷我拔高声音,心中觉得这个人人称赞的校园楷模、顶尖学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分外不可理喻,于是肃容道,“我为什么要包庇你……万一人人都学你……”

  妫越州笑了一声,眨了下眼带着些无辜说道:“那墙的高度是够的,除了我没人上得去。”

  何衷我被噎了一下,瞪着她许久,再出声时话里不免带了些火气:“看来你很得意了!”

  “看着越来越想打一架的样子,”妫越州盯着她的脸缓声道,“但我拒绝——如果说其她人是努力爬墙但上不去的程度,你是走到墙底下就会晕了。”

  何衷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妫越州是在嘲讽她的体质弱,不免更怒,说:“妫越州!你真以为人人都比不上你吗?!”

  “行吧,”那厢妫越州却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似的以一种略带不满的态度出声道,“可你是不是还欠我句‘谢谢’?”

  何衷我抿紧了唇,紧接着深吸口气,却是不作犹豫、分外郑重地向妫越州鞠了一躬,干巴巴地说道:“多谢你施以援手,不过——”

  最后的一个“过”字尚未落地就霎时变调,何衷我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失重,随后便是微凉的夜风吹过面颊,地面在视野中骤然远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被妫越州三两下扛起放到了墙上,

  “好了,这回不用谢啦。”妫越州笑着向她摆手,一扭头就走了。ú

  何衷我双手抓着腿边的墙沿,一口气险些没晕过去,她又惊又恨地瞪着妫越州的背影,还没想起呼救就铆足了劲大喊道:“来人呐!来人呐!!!妫越州翻墙了!妫越州违反校规夜间翻墙出入!!!妫越州违反校规了!!!”

  这件事以妫越州喜提全校的通报批评为终。

  在妫越州通过广播念着她的三千字检查时,何衷我还在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国文作业,可广播里的声音也实在不让人心静——

  “……最后,我还要衷心感谢我的好同学,高一X班的何衷我,虽然她在甫一见面时就表露出强烈的约架愿望,后来愿望得以满足时,在夜风留下了美妙动听的哀嚎声——啊,这不能说?那没办法,已经说了……”

  何衷我听着她漫不经心的嗓音,差点将自己的铅笔撅断。她恼怒转头,瞪着努力忍笑的贺良征,咬牙切齿地说:“妫越州……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这话放到现在也适用。

  何衷我负手站在门后,时不时斜睨一眼在沙发上交谈的二人,又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她倒是想立刻走掉,不过妫越州和贺良征交谈的话却也是她紧密关心的。

  “……学生的东西看顾清楚。”

  “我知道,”贺良征应下,缓声说,“有几次巡捕房的人向进校搜查,都给我拦了回去,想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止是校里,”妫越州简单提醒道,“贺校长,多想想法子。”

  贺良征微怔,还没来得及问上什么——到如今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见妫越州又要起身离开了。

  “——话还没说清楚,你上哪儿去?”说这话的却是一直强装不存在的何衷我,她见妫越州转身,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拦住了前路。

  妫越州却还是没准备走门,一翻身又跳了上窗子。何衷我望着她越来越小的影子,险些又给气个仰倒。

  “——校长,你看看!你看看!”她指着窗外,跺着脚对贺良征埋怨道。

  

第112章 “这两个抓起来!找!”

  京都的一处偏僻街巷里,刚刚有炊烟升起。老泥房下灶热腾腾,不一会儿就煮好了两碗面,碗沿搁在桌上的响动和女孩嘹亮的呼喊声一同响起:

  “阿婆!阿婆!快来吃饭啦!”

  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一边喊着一边向里去,不一会儿就从透风的屋子中扶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身形佝偻,脚步却快,一边砸吧着嘴一边说:“你自己先吃就得了,凤妮儿啊,我自个儿还不知道饥啊困的……”

  凤妮将她搀着在桌边做好,又拿双筷子递过去,才抱怨着开口道:“阿婆你还说呢,这几天总窝在屋子里,好好吃过几顿了?好不容易我报纸卖净了,称两斤面条尝尝香,叫你也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