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31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多谢蔺大夫美意。只是一来晚辈自身无意功名,二来晚辈的身体也不允许。晚辈幼时曾患怪疾,是师傅将我救醒。师傅曾言,我这病若要好,除非入道,不为功名所困,不为利禄所扰,方可一世平安。”苏衡及时出言,阻止了两位老人的一场“大战”。

  “没错没错,乖徒儿你不提醒,为师差点忘了”,贵生道人一拍脑袋,对蔺太医道,“衡儿是天生的道医,太医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可别害了我徒弟。”

  蔺太医听了苏衡的拒绝,只好怏怏作罢,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最主要是见不得唐慎微那副得意的嘴脸,便又堆起笑容,问苏衡:“小衡儿啊,你可有阿兄阿弟?他们可想拜师学医?”

  “……有是有,但——”苏衡脑海中浮现出苏轼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还有临行前苏辙那声稚嫩的“阿兄”,“恐怕要让蔺大夫您失望了。家严对我两位阿弟寄予厚望,盼着他二人有朝一日可以骑马游街宴琼林,家中有晚辈一人从医足矣。”

  “唉,是老夫无缘。”蔺太医深深叹气,很是遗憾。

  伤病营多了一位良医,为苏衡师徒分担了不少治病疗伤的压力。

  蔺太医虽没能如愿诱哄苏衡拜他为师,但却很是惜才,将自己治疗疮肿骨伤的经验毫不保留地教给苏衡。苏衡嘴上不说,心中却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到了后来,两人虽无师徒的名分,却有师徒的情谊,倒让贵生道人喝了不少酸醋。

  那厢,狄青在贵生道人的指点下,很快寻到了租住在窄小仓储窑洞内的魏氏母子。狄青的长子原本在泾原路当敢勇,得知魏氏与阿弟来了边关,也跟上官告了几日假,策马赶来延州,一家人终于团聚。

  狄青把魏氏母子安置在离延州军营只有三里路的一处民宅聚集区。巧的是,那两口窑洞就在苏衡师徒所住窑洞隔壁。到头来,苏衡师徒与魏氏母子竟成了邻居。

  对此最高兴就是狄咏了。若不是魏氏怀着身孕,他要陪在魏氏左右方便照顾,狄咏恨不得天天跑去找他的小伙伴苏衡。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七月初七乞巧当日,伴随着一声啼哭,魏氏顺利产下一女。这个女娃娃一诞生便有了名字——魏溪。

  

第46章 第46章眉山来信

  “魏溪”这个名字是魏氏的阿父生前便取好的,狄青对此并无异议。老丈人只有魏氏这一个女儿,他早已答应了老丈人,魏氏腹中的孩子生下后,要冠以“魏姓”,传承魏家的香火。老丈人生前准备了两个名字,若魏氏生男,便为其取名“魏石”;生女,便为其取名“魏溪”。

  狄青重情,最为看重家人。在汾州西河老家时,他兄长因与乡里恶霸发生冲突,被当地捕快以“斗殴犯事”的罪名逮捕。当时狄青才十六岁。因家中贫寒,拿不出银钱将狄青的兄长赎回,狄青便主动站出来,表示自愿代兄受过,将兄长换了出来。

  少年狄青就这样被投入监牢,黥面刺青,发往京师充军。好在狄青拥有一身武艺,骑射更是精妙,在禁军中熬了几年,被上司赏识,提为散直。后来西夏叛乱,朝廷选拔勇武军士戍边,狄青凭着一身骑射本领被选上,到了西北边境。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封狼居胥,是多少武官的梦想。狄青来了陕西,就如脱笼之鹄,一身本领终于有了翱翔的天地。

  而此时,数次在战场上冲锋厮杀,凭着一条条军功竖立起威严的延州指挥使,狄青,狄大人,如同小山一般高大威猛的存在,在一个婴儿面前,却显得局促且无措。

  “娘子,你快把溪儿抱走!我怕我力道太大,伤着她!”狄青双手抱着一个粉色的小襁褓,不停地往妻子那头发出求救信号。

  魏氏坐在床上并不动弹,只捂着嘴一个劲地笑:“那你力道轻些便是。”

  “我……我怕轻了把溪儿摔着!娘子——莫要再取笑我了,快来帮帮忙!”面对妻女,他又不可能像教训军中那群小子一样,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更不可能动手。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就连语气略重了些都要担心对方会被气哭,狄青就差给这两位祖宗跪下了。

  魏氏这才止了笑,把小女儿从狄青怀里接了过来。哼,谁让她这位郎君不省心,就该让他着急一下。自个儿跑去戍边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谘儿也带上了。谘儿也是个不省心的,竟跑去泾原路报名当敢勇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谘儿才十六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她这个当娘的如何是好!

  “娘子,我知你生我的气。你怀着身子,我却在外行军打仗,非但没照顾过你,还让你成日担惊受怕,实在委屈你了。”狄青面有愧色地低下头。

  “夫君说的哪里话。我不过一介女流,自然是出嫁从夫,夫君的决定我哪能干预。自然是夫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哪敢多话呀。”魏氏抱着小女儿,倚在床头,很是阴阳怪气了狄青一番。

  “……”狄青嘴笨,心知说不过自家娘子,只好环顾四周,不知在搜寻何物。

  “夫君看哪里呢?这是生我的气,连我们娘俩儿都不想看一眼了么?”魏氏生产后,功力不减,持续输出中。

  狄青寻了一圈,终于被他寻找了想要的物件,默默地走过去拿了来,“啪”地就往地上一扔,“咚”地就跪那物件上面了:“……娘子,我错了。”

  “……”魏氏息了声,狄青自跪搓衣板这一招还真是屡试不爽,每每有效。

  “每次都这样,认错倒是特别积极,但就是不改。谘儿从小跟着你学枪,嘴上不说什么,我这个当娘的却很清

  楚。他一直向往着像你这个阿父一样,上战场,杀敌寇。如今,可算是被你们父子俩逮着机会了。罢了,我也劝不住你们。只一点,溪儿与咏儿,你可不许再把他们哄去当兵打仗了。“魏氏叮嘱道。

  “娘子,溪儿是个女娃娃,我怎会教她舞刀弄剑,你大可放心。只是咏儿——咱们还是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若是咏儿也想像他大哥一样学学枪法,也未尝不可……”狄青在魏氏的越来越凶的眼神下,说得越来越小声。

  “狄汉臣!咏儿是要读书习字考进士当文臣的。你要是再敢偷偷教咏儿射箭,我就与你和离!”魏氏气急,不管不顾地威胁道。

  “娘子,你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和离’这种话可不许再说了。”狄青肃声道。

  “哼,那你答不答应?”魏氏斜睨他一眼。

  “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绝无二话。”狄青老老实实道。

  “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也别跪着了。我要给溪儿喂奶了,你忙你的去吧。”魏氏得了狄青的承诺,便饶了他一回。

  “哦。”小山一样高的汉子从搓衣板上站起来,闷不作声地把那板子放回原处,这才慢吞吞地离开了窑洞。

  “阿父!”狄咏见狄青终于出来了,眼睛一亮,正打算背着狄青送他的小弓跑过来,就被狄青几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捂住嘴巴。

  “嘘!你娘在里头能听见,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练箭。”狄青小声提醒次子道。

  “嗯嗯!”狄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父子俩瞒着魏氏,跑去练箭了。

  苏衡师徒就住在隔壁,苏衡通过窑洞木门上的小天窗,对狄青父子偷偷跑去练箭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第九次了。”苏衡摇头道。也不知狄夫人何时会发现。

  不过,苏衡很快就没心思去想别人家的事了。因为贵生道人回来了,还给他带回一封他盼了许久的信。

  “乖徒儿,你瞧瞧为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苏衡平静无波地小脸上头一回现出明显的喜色:“是我家里给我的回信吗?”

  “喏。眉山那边送来的。你说呢?”贵生道人笑吟吟道。

  “谢谢师傅。”苏衡稳稳地接过信件,回书房拆看起来。

  这信拿在手上时便觉得沉甸甸地坠手,拆开看,里面竟有多达二十多页信纸,信纸上的字迹不一,细数起来,多达四种。

  苏衡心下一暖,知道这是阿父阿娘还有弟弟妹妹每人都动笔写了回信。若不是最小的六郎还不识字,恐怕这字迹还要再多上一种。

  嗯?这是——

  苏衡眼神一柔。其中一页信纸上一字也无,正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是一个黑乎乎的小手印,旁边还有一行稚嫩的小字:小兔子书。一看便是苏轼的代笔。

  苏衡把手覆在那墨手印上比了比。看来小卯君与他离家那时相比,长大了不少。也许是兄长滤镜,苏衡欣赏这枚小手印足足欣赏了一刻钟,怎么看怎么可爱。

  欣赏完幼弟的手印,苏衡这才拿起厚厚的一沓信纸,逐页逐字细看起来。

  这手端方板正的字体,一看就是苏洵写的,信中除了关心他的吃穿用度,还问了不少与边关战事有关的问题。苏衡轻易便能透过这些问题看到苏洵对国事的忧虑。

  接下来两页是程氏所书,得知苏衡跟随贵生道人去了延州行医,程氏忧心万分,字字句句都在叮嘱他注意安全,切勿涉险。

  苏轸心细,深知苏衡心意,在来信中细细交代了祖父还有阿父阿娘的身体情况。自从苏衡离开眉山,苏轸就主动承担了督促家里人每日习练八段锦的任务,日日监督苏家众人在晨间打上一套“唐真人安乐法”,重点监督惯爱偷懒的苏不疑。苏不疑原以为大堂弟云游潇洒去了,他也能歇一歇,不再练这个该死的功法,没想到大堂弟不在,大堂妹却成日盯着,简直苦不堪言。

  一沓家书中,苏轼一人写的内容就占了几乎一半。苏衡特意数了数,足足有十页纸,其中有五页纸都是在表达对他的思念,问他几时能回眉山,有三页纸是在邀功求夸奖,里头详细记述了苏轼的“丰功伟绩”,剩下两页纸,就全是在告状了。

  “这是把全家人的状都告了一遍?”苏衡读着最后地两页纸,哭笑不得。

  苏轼一是告苏洵的状,指责苏洵每日压着他读书就算了,居然还有惩罚,背不出来就不许他吃点心。二是告他阿姐的状。小家伙还挺记仇,把自己与苏轸吵架的每一件事就记了下来,让苏衡来评理。

  “某年某月某日,阿姐与我争抢阿兄的椅子,阿姐凭借身高与力气优势,抢赢了。阿姐以大欺小,我不服,遂吵之。”

  椅子?苏衡回想了一下,该不会是他在书房里看书时,坐惯的那把圈椅吧?苏衡默默扶额,书房中的圈椅有的是,他坐过的就那么受欢迎吗?

  “某年某月某日,糯米团子病。兽医爷爷说是吃多了积食。一定是阿姐昨日喂了太多胡萝卜,阿姐却说是我喂多了青草,简直不可理喻。吵之。”

  糯米团子是苏家养的那只白兔的名字。想来是苏轸与苏轼都想喂兔子,可怜的糯米团子被两人一通狂喂,吃撑了。苏衡摇摇头,轻轻叹气。

  苏轼状告的第三个人,是苏不疑。这完全在苏衡的意料之中。这两人打小就不对付,在老宅办家宴时,两人就经常因为吃食争吵起来。

  苏衡往后看去,发现苏轼还控诉了第四个人,这个人确实苏衡没想到的——小堂弟苏不危。小堂弟今年才三岁,这也能惹到家里这位小黏糕?

  原来,苏轼见苏不危老是宅在家中,不是发呆就是睡觉,他的几位哥哥又要去书院上学,只有旬休时才能回家一趟,便主动邀请苏不危出去玩。没想到苏不危竟然拒绝了他。苏轼很不理解,待在家里多无聊,定是小堂弟害羞。于是,苏轼又去邀请苏不危。就这样,苏轼连着找了苏不危三次,都被拒绝了。

  苏轼:?原本只是出去玩耍时顺手为之,结果苏不危的三连拒反倒激起了苏轼的逆反心理。苏轼下定决心,一定要成功把小堂弟约出去一次不可!

  苏不危也被这位锲而不舍的堂哥给折腾烦了,便找了鬼点子最多的二哥求助。苏不疑眼珠子一转,大笔一挥,就给他亲弟写了一首打油诗,让苏不危贴在门上,便可安然避“轼”。

  于是,苏轼第四次兴冲冲地跑去邀请苏不危时,就在小堂弟房门看见了那首诗:

  山中猛虎皆独行,笼中鸡鸭结成群。自古圣贤皆寂寞,何须强与庸人行?——不疑代弟书。

  苏轼气得憋红了脸:“苏不疑,你说谁是鸡鸭!谁是庸人!给我等着!”

  苏衡读到此处,摇头感叹:“不危幼时便嗜睡,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仍是如此,竟大有以被窝为天下的意思。阿弟若能哄他多出来走走,也是好事。不疑也是促狭,竟编出这么一首诗,怨不得阿弟生气。”

  厚厚的二十多页家书尽数看过,苏衡很是珍重地将信件收进木匣中,还上了锁。

  “也许,等这木匣被装满,边关战事便能平定了。”苏衡默默祈愿。

  时值七月末,窑洞外的槐树花期已过,槐花早已落尽。银杏叶倒是开始转黄,夏末初秋的风一吹,青黄交错的银杏叶便在风中摇曳,一声声,仿佛游子的呼唤。

  

第47章 第47章新任知州

  “卖茶嘞——卖茶嘞——”苏衡跟着贵生道人踱步至延州城外,耳畔是一声声卖茶人的吆喝。

  因入城需要缴纳一定的过税,在城内做买卖还需再缴纳一定比例的驻税,不少小商小贩为了省钱,干脆就在城外做交易。久而久之,延州城外渐渐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草市。

  城内一些精明的卖茶人嗅着商机,用竹筐装了茶瓶与炭炉等物什,出城卖茶,专做那些行商的生意。

  不过,自从年初与西夏那场攻城战后,延州城内外都萧条了许多。如今城外的草市已大不如前,隐隐有衰败的迹象。往日如星子般散布其中的卖茶人,而今也只剩得零星几个。

  “师傅,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城外,您可以说了吗?”苏衡仰头问道。

  今日一早,贵生道人忽然翻出了许久不用的竹杯筊,说是要打卦。

  杯筊形如蚌壳,每个杯筊都有一凸一平阴阳两面。掷杯筊是请神沟通以占卜吉凶的一种方式。杯筊掷出,若是一凸一平,即一阴一阳,则为圣杯,类似上签,或者“大吉”。若是两个杯筊都是阴面,那就是凶多吉少,类似下签。若都是阳面,则表示情况不明,神明主意未定。

  贵生道人的医箱里头,一直藏着两个竹制的杯筊,很少见他拿出来打卦。今早不知怎的。贵生道人突然把那两个杯筊取出,在院中卜了一卦。苏衡在旁看着,也不知他向神请示了什么问题,最后的结果反正是一阴一阳,圣杯。

  “不错!”贵生道人这下高兴了,收好杯筊就要带着苏衡出城。出城做什么?苏衡问他,他却卖起了关子,就是不肯说。

  “乖徒儿,待会你就知道了。渴不渴?师傅给你买碗茶吃?”贵生道人笑眯眯地问。

  “不必。师傅,我不渴。”苏衡摇头。

  “两位道长,要来一碗茶解渴吗?现烧现泡,两文便有一大海碗!”从今早出来到现在还没开过张,卖茶人心里着急得很。茶叶倒还好,卖不掉留着还可以存很久,但这一壶壶茶汤烧开都是要烧炭的,这炭钱若是挣不回来,他便要折本了。于是,一见苏衡师徒走近,那卖茶人就卖力招揽起来。

  “我徒儿不喝,那便给我来一碗吧。”贵生道人从钱袋里掏出两枚铜板。

  “好嘞!马上!”如今八月初,秋风已起,天气微凉,那卖茶人头裹软巾,足蹬麻鞋,已穿上了长衫长裤,腰间还系着一条白色长汗巾。收了贵生道人的铜板,卖茶人微微弯腰,一手拿茶瓶,一手拿茶碗,给贵生道人倒了一大碗热茶。

  茶瓶被卖茶人拿起,下面的炭炉就暴露了出来。原来,那炭炉就放在竹编的圆筐里头,竹筐底下放了个透空矮木架,设计倒也巧妙,高度刚刚好,卖茶人只需微微俯身便可拿起茶瓶,不必费力下蹲,透空的设计也能使得空气能流通,便于烧炭。

  “师傅……”苏衡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听见一阵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似春雷鸣响,一下下敲击着人心。他循声望去,只看见滚滚扬起的黄沙还有几面依稀可辨的旗帜。

  “这阵仗,定是有大官爷要进城了。”卖茶人从旁边的小竹篓里用铁夹子夹了几块炭,添进炭炉里头,直起身随口说道。

  大官爷?苏衡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心下琢磨起来。这延州城最大的官便是延州知州张存,知州再往上,那便是——

  距离越来越短,那支队伍终于从黄沙朦胧中现出真形。举着旗号官牌的旗牌官走在最前头开道,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之跟在后头。那些骑兵披坚执锐,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下反射着金光,簇拥着最中间一支队伍,也护卫着最里头那位长官的安全。好一副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恢宏场景。

  苏衡目光一顿,他好像知道他师傅今早那一卦算的是什么了。

  威严肃穆的队伍缓缓而行,城门周边的小贩们纷纷退避。等那支队伍进城远去,众人才重新开始做起买卖,吆喝声,还价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