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43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唉——”苏轼忧郁地长叹一口气,“北边正在打仗呢,阿兄是去那边治病救人的,战事不结束,阿兄恐怕会一直待在边关。”

  “那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呀?”苏辙追问。

  “我也不知道。”苏轼郁闷地说。

  “……”苏轼与苏辙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唉——”两人双双叹气。

  北边的战事到底何时才能结束?苏轼不知道,但苏洵却在苏涣寄来的一封封家书中窥见了北边的局势。

  四月,苏涣来信。信中说,契丹上月派谴使臣送来国书,要求大宋割让关南十县。朝堂上的相公们自然没有答应这等丧权辱国的要求。于是,契丹便集兵幽州,重兵压境,威胁大宋割地。契丹国富兵强,且如今宋夏交战,若是契丹也加进来,大宋以一敌二,恐有亡国之灾。在此危急关头,知制诰富弼挺身而出,出使契丹,以求和议。

  苏洵忧心忡忡。苏衡在来信中却没有提及这点,只说他已从庆州迁往泾原路游医。狄青与其夫人魏氏亦在泾原,对他很是照顾,让苏洵不必担心。

  苏洵深深叹气。若是大宋与契丹和议不成,北方的战火就要烧得更旺了,衡儿身在边关,他怎可能不担心。只希望出使契丹的使臣富大人能够说服契丹国主,与他们达成和议。

  七月,苏涣再次来信。信中道,使臣富弼口才了得,据理力争,以增加岁币为条件,拒绝了契丹的割地要求。富弼回朝将契丹提出要求上报天子,带着新的和议方案再使契丹。但与此同时,西夏元昊入寇渭州,大败宋军于定川寨,泾原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葛怀敏阵亡。

  “这已是第三次大败了。”苏洵握着书信的手有些不稳。契丹恶虎雄踞一方虎视眈眈,西夏豺狼贼心不死狡诈难缠,目前的局势实在不太乐观。

  苏洵看完苏涣的信,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打开苏衡写的家书。苏衡的信总是言简意赅,保持着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对定川寨的战事只一句话略略带过,更多是则是边塞生活日常。狄青一家就住在苏衡师徒隔壁,两家时常往来,因此苏衡的信中常会提及狄家人。

  与衡儿相熟的那位狄将军,倒是个将才,率军出击,屡屡获胜,连官家都对他产生了好奇,想下旨召狄青陛见。不巧遭逢西夏犯边,狄青率兵支援,官家无缘得见,竟命人画了狄青的画像送往京城一观。苏洵读着苏衡的书信,心下赞道。

  十月,苏洵终于收到了一则好消息。大宋与契丹双方都同意了加岁币的条件,和议达成。苏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等年节过后,苏洵另一半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庆历三年正月,西夏请和。

  四月,朝廷封元昊为夏国主,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吕夷简罢相,韩琦、范仲淹、杜衍等人位列宰执。外患暂平,内政待新,春风渐起,大宋的朝堂很快将迎来新的浪潮。

  车厢四角的风铃叮当作响,车轮轧在黄泥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泥路两边散步着星星点点的绿色,那是从土里冒出头的马兰头嫩芽,它们在好奇地张望往来的车马与行人。

  “这路边的马兰头看着怪嫩的,有点想喝马兰头汤了。”贵生道人摸摸肚子,让车夫把马车停下,“走,乖徒儿,咱们下车掐几把马兰头,等到了黼阴山脚,寻一家客店让他们帮忙熬一锅马兰头汤。”

  苏衡看了看贵生道人的神色,确定他师傅没在开玩笑。好吧。苏衡认命地下车,陪贵生道人一起掐马兰头嫩芽。师徒俩很快把路边的野菜都薅光了。

  “走吧。”贵生道人心满意足地捧着满蓝子春野菜,招呼车夫继续驾车赶路。

  时隔三年,苏衡师徒再次来到黼阴山下的小镇。镇口那家客店依然开着,眼尖又机灵的店小二一看见外地来的马车就赶忙迎了上来:“客官里边请——本店提供免费的凉水饮子,一间上房一晚只需……哎哟,两位道长,原来是你们呀!”

  店小二竟还认得他们。

  “当然认得。您二位可是咱们小镇的大恩人!”店小二随手一甩,将手上的白色汗巾子搭在肩上,继续道,“当初您二位离开后,没过多久就来了一群道长,说是您二位的熟人,得知我们镇上没地方抓药,专程运了两大车的药材,其中一位干脆留在镇上,开起了医馆。为此,镇上的大家伙都很感激你们!”

  

第66章 第66章使臣富弼

  黼阴山小镇唯一的一家医馆,就坐落在镇中心。苏衡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药柜前清点库存。

  “明月?逍遥那家伙竟把你给派过来了。”贵生道人眯眼道。

  听到声音,明月忙回过身来,苏衡看清了他的脸,果然还是当年那副憨厚模样。在这里开医馆的,原来就是无名山道观住持逍遥道长的徒弟——明月。苏衡一见他便想通了来龙去脉。

  定然是当初在黼阴山小镇留宿时,师傅得知此地缺医少药,便写信告知了逍遥道长。逍遥道长的信息网广布天下,很快便安排了一群道士运药来此。逍遥道长大概是想锻炼一下明月,因此便让明月留在镇上,开起了医馆。

  “小苏衡,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明月见了苏衡,很是高兴,急急忙忙从里屋端出他最喜欢的点心,用来招待苏衡师徒。

  “你师傅竟也舍得把你扔到这里吃苦,瞧着黑了不少,不过——倒是胖了。”贵生道人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唔,这枣糕不错!”

  “其实也不辛苦,镇上的百姓极好,经常给我送些鸡蛋米面,家里做了新鲜吃食,也会送我一份。我一日不知要吃多少顿,因此才长胖了。”明月挠挠头,补充道,“这碟糯米枣糕就是隔壁街的郝二娘送的。小苏衡,你也吃吃看,很香甜的!”

  苏衡依言拿起一块红白相间的枣糕,轻咬一口,尝起来不像糕点的口感,倒更像粥米:“这是米糕?”

  明月摇头:“是也不是。这枣糕是用糯米煮成稠粥,再加入去核的枣肉熬煮而成。”

  这个做法有点耳熟。苏衡心想。

  “郝二娘说,她是从范公划粥断齑的故事中得到灵感,这才做出这道糯米枣糕的。”明月道。

  原来如此。苏衡也想起来了,范纯祐曾与他说过他阿父年轻时求学的故事。范仲淹曾在醴泉寺苦读三年。寺中清苦,范仲淹也囊中羞涩,为了饱腹,他就想出一个法子。每天用两升粟米煮成稠粥,过了一晚上等粥冷凝后,用刀划成四块,朝食与暮食就配着咸菜各吃两块来填肚子。

  果然不同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关注点也不同。范爷爷划粥断齑的故事在读书人眼中是刻苦读书的美谈,而郝二娘的关注点则是那四块稠粥,还因此得了灵感,研制出一道新鲜点心。

  不过,这糯米枣糕毕竟是用糯米做成的,着实顶饱。一碟子枣糕,苏衡用了一块,剩下的全进了贵生道人的肚子,撑得贵生道人直揉肚子:“明月啊,你这儿有茶吗?”

  “哎呀,我给忘了!”明月一拍

  脑袋,懊恼道,“茶叶喝完了,我原本打算清点完药材就去买些回来的。”

  “隔壁有个茶馆。”苏衡提醒道。

  “那我们去隔壁买碗茶吧。”吃了大半碟枣糕,贵生道人又撑又渴,直接拍板道。

  隔壁的茶馆请了个说书人在讲故事,店内乌泱泱坐满了人。苏衡三人到时,已经没有空桌了。

  边陲小镇不似东京那般繁华,大大小小瓦子的遍布全城,黼阴山小镇日常的娱乐活动十分有限,听人说书讲故事,算是镇上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但想听故事,镇上百姓只能来镇中心这家茶馆。说书人每日申时会在茶馆里说上一到两场,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是不会加场的。苏衡三人也是正好赶上说书人说书,否则其他时辰茶馆里是没有这么多人的。

  就在苏衡三人打算离开时,一位三十来岁上下,身穿短打的男子起身招呼他们:“三位道长,我这儿能再加三张凳子,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坐我这桌。”

  “那可太好了,多谢刘四郎。”明月拱手致谢,然后凑到苏衡耳边低声介绍道,“小苏衡,不知你对这位刘四郎还有没有印象了。当年你与贵生道长在此小住时,曾为镇上的百姓治过病。这位刘四郎曾因修屋顶时不小心摔下来,摔折了腿,还是你帮他接好的。”

  苏衡轻轻点头。实际上,他记得自己医过的每一位病人。

  “……那韩氏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中仙鹤与群雁飞舞,在庭院上空盘旋不去。就在这时,天边突然降下一道旌旗,伴随着旌旗的落下,仙鹤与群雁也纷纷降落富家院中。次日,韩氏便诞下一子。”茶馆里的说书人说至兴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引来底下茶客的一片叫好。

  “这是在说那位出使辽国,促使宋辽达成和议的富彦国的故事吧?”贵生道人“吨吨”灌下大半碗茶解了渴,又听了一会儿说书,突然出声道。

  “正是。”刘四郎忙点头,为贵生道人介绍道,“咱们镇上近来最受欢迎的,便是富大人不惧危险出使辽国,以卓绝的口才辩战大辽群臣,守住关南十县,解除北境危机的故事。说书人每隔几日便要重复说上一回,大家伙儿都爱听,百听不厌。”

  “听师傅说,官家原本是想升富大人为枢密副使,与杜、范、韩三位大相公一起位列宰执,但富大人坚决推辞,官家只好将准备授予富大人的副相之职改为资政殿学士。”明月虽然身在边塞,但与自家师傅并未断了联系。逍遥道长有张那可怕又灵通的信息网,对朝堂的动向十分清楚。明月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师傅在信中提过的他都记得。

  “有一就有二。这位富大人位列宰执,是迟早的事。”贵生道人端起茶碗,慢慢嘬饮。

  能被范爷爷夸赞为“王佐之才”的,当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苏衡点头,表示赞同他师傅的说法。

  “官家问朝堂上的相公们,‘众爱卿谁愿使辽?’底下的相公们个个像木头人一般,无人敢上前应命。就在这时,吕相缓步上前,振声道,‘臣有一人选,愿荐于陛下!’原来,富大人曾因一事得罪过这位宰相大人。所以,这位宰相大人才会怀恨在心,想趁着此次机会,迫使富大人出使辽国。吕相究竟因何事记恨上富大人,且听下回分解!”

  粗茶饮完,说书人的故事也告一段落,苏衡三人起身离去。贵生道人记挂着他的马兰头汤,干脆邀请明月一同回镇口的客店用饭:“那一篮子的马兰头可都是我与衡儿亲手采摘的,嫩得很,你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是。”明月憨笑着应道。

  苏衡师徒在黼阴山小镇只住了一晚,次日便乘车继续南下。临行前,明月还塞给两人一大盒糯米枣糕。

  西北的战事一结束,贵生道人便想带着苏衡去开封。开封作为京师,汇聚了各行各业最顶尖的人才。苏衡若是能在名医集聚的开封也创出名气,那便能正式出师了。

  苏衡得知他师傅这个决定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在去京城之前,我能不能先回眉山一趟。”

  “傻徒儿,你以为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开封的吗?”贵生道人抚须一笑,反问道。

  “……”苏衡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师傅,您故意的。”

  原来,贵生道人早就计划好了要带苏衡先回家一趟,见见家人,但他就是坏心眼地藏着掖着不说,直到苏衡忍不住问起,这才如实告之。

  “别老板着脸,能回家了,不该多笑笑吗?”贵生道人继续逗徒弟。

  “师傅,您再这样——”苏衡抿唇,用黑玉色的眼睛淡淡看了贵生道人一眼。

  贵生道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挑眉道:“我再这样?”

  “新做好的药膳我就直接送给客店掌柜,不给您吃了。”苏衡冷然道。

  “绝对不行!”贵生道人一下坐直了身子,大声反对。

  贵生道人对苏衡的教学一向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路上闲着无事,贵生道人突然想起食疗之法,最近一直在教苏衡药膳原料的性能功效与药膳的配伍。他虽不善庖厨,但理论知识却丰富得很,手头的药膳方子也有上百个。苏衡也没让贵生道人失望,一学便会,一点即通,最重要的是苏衡还颇有庖厨天赋,做出来的药膳香得能把整间客店的人都馋哭。

  贵生道人尝过苏衡做的药膳后,惊为天人,从此更加沉迷教苏衡“食养”与“食治”之法。每到一个地方,苏衡就会借客店的厨房,按照贵生道人给的配方烹制药膳。一路吃下来,贵生道人被苏衡做的的药膳补得面色红润,气色极佳。

  可恶,被徒弟狠狠拿捏。苏衡用药膳一威胁,贵生道人顿时就屈服了:“知道了,为师以后不逗你了,行了吧?”

  “嗯。”苏衡轻飘飘地看贵生道人一眼,应了一声。

  从陕西回眉山的路要比直接去开封远多了。好不容易走完数百里旱路,又弃车登船走水路。等过了浪猛湍急,暗石密布的三峡,家乡终于近在眼前。

  即使沉稳如苏衡,在离家三载之后回乡,也难免生出一丝近乡情怯之感。苏衡与贵生道人从时,早春出发,等终于到达眉山时,已是夏末初秋。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卖花人已经开始兜售黄灿灿的秋菊。

  苏衡到达纱縠行苏宅门口时,苏轸和程氏正在院中一边纺纱刺绣,一边闲聊。

  “阿娘,中秋快到了,咱们今年还买菊花吗?”苏轸今年已经九岁,能帮着程氏分担不少绣活了。

  “咱们家年年都买菊花,前年买的桃花菊和金盏银台到现在还养得好好的呢。不过,还是去花铺逛逛,若是有新鲜的品种,再添多一盆也不费什么钱。”程氏柔声道。

  “也是。”苏轸点头,望了望院墙下摆着的一排菊花,又想起了远在北地的兄长。

  那盆金盏银台是前年重阳时买下的,当时花铺的掌柜还说那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就是价钱有些小贵。她与阿娘原本正犹豫,是二弟说这花好看,养在家里等阿兄回来也能欣赏,阿娘才下定决心买了下来。

  这盆金盏银台确实当得起“镇店之宝”的名号,买回家后,她与阿娘精心照料,花开花又谢,一直养到如今。秋风渐起,家中的金盏银台又开花了,可是阿兄仍然没能回家。

  唉——苏轸落寞地叹了一口气。阿兄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信了,阿父明明说西北战事已经平定了。

  虚掩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苏轸以为是采莲与金蝉打水回来了,如往常般抬头正打算打个招呼,却直接怔住了。

  手中的绣棚“嗒”地一声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娘,小妹,我回来了。”

  

第67章 第67章眉山重聚

  天庆观坐落在眉山镇北面,与城南的苏家可谓一头一尾,一南一北。对眉山的百姓来说,天庆观在他们心中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因为它不仅是上香拜神的道观,还是教书育人的书院。家家户户的小郎君到了该启蒙读书的年龄,就会被送往观内书院中学习。

  整座天庆观分为东中西三路,西路分布着观中道长们日常起居的住所与接待挂单道士的客舍,东路是北极院,也叫北极书院,学生们的课室、师生的宿舍与食堂皆坐落于此。中路是天庆观的

  主体,从前往后分别是山门、供奉王灵官的山门殿、供奉道教三清上神的三清殿与藏书颇丰的藏书楼。

  从前贵生道长在眉山时,就住在西北角的客舍中。这次陪着苏衡回眉山,贵生道人谢绝了苏家留宿的邀请,仍旧打算住在天庆观。

  苏衡回家一趟,与家中爹娘弟妹都一一见过,甚至连家中的爱宠糯米团子也喂过了,唯独不见苏轼。一问才知,苏轼已经入学北极书院,开始正式念书了。

  苏轼如今已满八岁,没了苏衡在家管束,他这几年渐渐向他的二堂兄苏不疑靠拢,成日招猫逗狗,闹腾得很,就差上房揭瓦了。但苏洵每日给他布置的功课他都认认真真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又快又好。所以,苏轼在学习之余闹腾一些,苏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但去年冬月,苏轼趁采莲不注意,胆大包天地带着苏辙溜出家门,去结冰的玻璃江上滑冰。冻成冰的江面厚度并不均匀,有的地方冰面厚些,有的地方冰面薄些。苏轼就倒霉地碰到了薄冰面,在上面没蹦跶几下,冰面就承受不住苏轼的重量产生了裂痕。幸好住在江边的阮大郎及时发现了他们兄弟俩,否则等冰面彻底裂开,苏轼和苏辙兄弟俩就双双落入冰水里了。

  苏洵因此大怒,拿家法狠狠揍了苏轼一顿,并且罚他禁足一个月。等年节一过,苏洵就把苏轼扔去了天庆观北极书院,让他与几位堂哥们一同读书上课,省得一天天精力过剩,又作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苏衡回到苏宅时,苏轼正在天庆观念书,压根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长兄已经回家了。

  “等二弟回来,估计要怄死了。”苏轸捂嘴偷笑,她才是家中第一个见到阿兄的,二弟是最后一个,哼!让他成日在自己面前炫耀阿兄送他的那把反曲小弓,阿兄后来也给她补送了礼物,有什么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