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51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苏衡神色淡淡地点头:“可以。”

  两人分别抓阄,最终结果是王医官负责医治上吐下泻的患儿,苏衡负责医治另一位。

  “小大夫,劳您帮我家四郎看看。他从昨日起就开始吃不下饭食,只一味地饮水。今儿早上还发起低热。”抱着患儿的妇人面露愁容,一边配合地把患儿藏在衣袖里的小手露出来,好方便苏衡诊脉,一边絮叨着自家孩子的病情。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从其他惠民药局来看热闹的医官,闻言彼此低声议论道:“这病听着不难治啊,既然患儿喜饮,那便对症下药,用止渴干葛散便是了。”

  “干葛一钱,生姜三片,大枣二枚,青竹茹、槐子,以水煎服……”有医官当场便将药方配比说了出来。

  不懂行的围观群众们似鸟雀般叽叽喳喳:“惠民北局的医官这样讲,我也听明白了。看来,这苏小道长是抽中了一个简单的病症,医治起来难度不大啊……”

  苏衡恍若不闻,四诊合参后提笔开方,让药童去左边药柜取药,当场制药。

  众人本以为药童会取出干葛等药材,却见那小童按照药房,一一取出了丁香、缩砂仁、乌梅肉和巴豆。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又闭上嘴巴窃听其他惠民药局医官们的讨论。

  “丁香温中降逆,砂仁温中止泻,乌梅能医久泻,巴豆可泄寒积,这个配方……这不是止渴药,是消积止泻药啊。”众医哗然,“苏小道长这药,听着怎么倒像给王医官负责的那个吐泻不止的患儿开的。”

  药柜前,药童已将药材都磨成细末,用面粉糊成了黍米大小的小丸子。苏衡取了三丸,递给那患儿的娘亲,示意她用温水为其服下。

  “苏小大夫,我家四郎只是食欲不振,还喜饮水,没有呕吐腹泻,这药——”那妇人也听见了旁医的议论,拿着药丸,面露犹疑。

  那厢,王医官开的药也配制完毕,是温中补脾的丁香散。王医官负着手踱步至苏衡这边,傲然道:“苏首席,你开的这药病人亲属都不敢给病人服用,你是不是再斟酌一下药方才是啊?”

  这时,药童端着王医官开的药从苏衡身前经过。苏衡眸光一动,没回应王医官的质疑,反而道:“王大夫,您开的是丁香散吧?你负责的患儿得的是热证,丁香散乃温药,若让患儿服用恐会加剧吐泻,建议您改以凉药治之。”

  辩清症候,对症下药,常用治法归纳概括起来不过十六个字:寒则热之,热则寒之,实则泄之,虚则补之。苏衡与王医官遵循的治法是一致的,但两人得出的诊断结论却截然相反。围观的众医官不由皱眉,看向坐在正中的五位裁判。

  如今开封城中包括总局在内的五所熟药惠民局均已建成,何太医身为太医

  丞,坐镇总局,北局、东局、西局的首席医官则由三位挑选出来的太医局教授担任。如今在场的五位裁判中,有四位便是各熟药惠民局的首席医官,还有一位则是翰林金紫医官——林郎中。

  所谓翰林金紫医官是从天下名医中选拔出来专门为天子诊病的医官,他们轮流值宿宫中,天子若有需,便即刻赶至御前。这位林郎中今日正好休息,不用留在宫中值守,便应了何太医的邀请,来南局任一下裁判。

  苏衡与王医官开的药方被药童们呈给五位裁判传阅。那林郎中看王医官的药方看得直皱眉,等看到苏衡的药方才,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五位裁判医官合计了一下,最终由何太医清了清嗓子,公布结果:“苏首席所开药方对症,王医官辩证有误,这场比试,苏首席胜出。”

  “怎么会?!”围观众医哗然。

  “别是裁判评错了吧?”有人刚提出质疑就被另一人驳回去,“那上头坐着的不是太医局的主官教授就是为官家治病的翰林金紫医官,个个都是名医,怎可能评错?就算其中有一位评错了,总不能五位医官都错了吧?”

  “也是……那看来,是那王医官技艺不精了。”

  王医官涨红了脸,额头都冒出了汗。他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若真当着这么多同僚和百姓的面败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儿,他这医官可就做到头了。绝对不行,他还有机会!对,只要那患儿服用了他开的药,症状好转,就能证明他没开错!

  “我不服!”王医官硬着头皮孤注一掷,“这药对不对症,用了才知道。还请让两位患儿分别服用我二人所开方剂,以观疗效!”

  围观众人中,那牛姓太学生闻言最先皱眉,目露厌恶:“分明是自己辩证不清,还要拿患者的性命冒险试药,丝毫不将患者的安危放在心上。医术姑且不论,单论医德,这王大夫就不过关!”

  曾子固知道他这位同窗的父亲便是因为庸医胡乱开药,病情加重离世,因此格外憎恶如王医官这般草菅人命的无德郎中。见同窗激愤不已,他也只能劝慰道:“放心,患儿之母不会同意的。”

  没成想,曾子固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吐泻小儿的母亲扬声道:“我同意!我家大郎百日的时候也生过病,还是王大夫给治好的。我相信王大夫!”

  

第79章 第79章白虎汤

  “王医官,你与这患儿之母原来是旧相识。”那妇人之言一出,坐在何太医左手边的蔺太医立即反应过来,拖长了语音提醒众人,末了,还不忘向王医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对啊”,围观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若患者对大夫不信任,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增加医治难度,若是熟悉的病患那就好办多了。既然是比试,那便应当公平公正。那苏小道长与那两对母子彼此不认识,怎地王医官却与其中一位熟识呢?这可有违公平了。”

  “就是啊。苏小道长负责的那位方才不就是因为不信任,所以犹犹豫豫不肯让她儿子服用苏小道长开的药丸吗!”

  “不过,既然人家当娘的都开口表示愿意了,咱们也不好拦着吧。”

  “坐在那上头的五位可是全京城医术最好的五位大夫,他们都说王医官诊断有误了,那还能有假?这妇人就那么相信王医官?”

  “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娘子,方才苏首席已经说了,你家孩儿得的是热证,当以凉药治之。王医官辩证失误,开了温补的丁香散,热上加热,恐会加重你儿的病情。”蔺太医苦口婆心地劝说,但那妇人仍然坚持。

  王医官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没事的没事的,他还有机会。就算是名医又如何,那也有误诊的时候,他方才诊断得很仔细,那患儿米谷不化又频繁吐泻,是伤了脾胃,用补脾的丁香散就算不能治愈,也不至于加重病情。

  “蔺太医,下官知您与苏首席有交情,但是这是比试,您身为裁判却屡次站在苏首席这边为他说话,恐怕有失公允吧?”王医官已经破罐子破摔,这场比试,不成功便成仁,既然他已无路可退,也不怕多得罪一位太医局的教授。

  蔺太医沉下脸来,闭口不再劝说。

  “既如此,那边请两边分别服药,以观疗效吧。”身为主裁判的何太医一锤定音。

  苏衡负责的患儿,服用了他开的三枚消积丸,不过片刻,身上便开始退热。

  “四郎,你感觉怎么样?”妇人紧张地问她儿子。

  “阿娘,肚肚好像没那么涨了。我有点想拉臭臭。”四郎揉着自己的小肚子,稚声稚气地说。

  “拉臭臭?”妇人忙问苏衡,“这是正常的吗?我家四郎这是要好了还是没好啊?”

  苏衡温声对妇人道:“夫人别担心,令郎食欲不振,咽干饮水,是因为食物堵积食管无法消化。简而言之,是积食了。他服用了我开的消积丸,有排便反应是正常的。明日还请您带令郎过来复诊,我再为他开些补脾胃的药。”

  “多谢苏小道长,啊不,是苏首席。”妇人欢喜地抱着孩子去茅厕了。

  反观王医官那边,李氏才将丁香散喂给她儿子,他儿子就“哗啦啦”地吐了她一身,吐完又开始大喘气,气息虚弱地找李氏讨水喝。

  “这……”这下子,连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信任王医官的李氏也慌了,“王大夫,我家孩儿服了药怎么还吐了,这是要好转的意思吗?”

  王医官见状,暗道不妙,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还梗着脖子说瞎话:“慌什么,这服药后的正常反应。吐了说明要对症了,过个一两日便能好了。”

  “嘭”地一声巨响,林郎中黑着脸重重拍了下桌子,起身怒斥道:“荒谬!都到这个地步,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愚弄患儿亲属。你当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是死的不成!”

  被林郎中当头棒喝,王医官这才从自欺欺人的幻梦中醒来。回想起方才比试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他脸色蓦地一白,颓然地垂下头,终于承认道:“是我输了。”

  “啊?输了?”李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登时开始抱着她的孩子开始哭天喊地,“天杀的庸医,害我儿性命,我家大郎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王医官输得一败涂地,本想就此立场,没想到那李氏一只手抱着三岁的稚子,另一手还能空出来死死拽住王医官的衣袖。

  “你害我儿成这般模样,还想跑?赔钱!”李氏恍若换个人似的,从方才六神无主的慌乱模样变成一副泼辣蛮横的嘴脸。

  “赔什么钱?你这妇人,好生无赖。方才分明是你坚持要让你儿子吃那药的,怎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蔺太医不也劝过你了,你若是听劝,你儿子现在什么事也没有。要怪也是怪你自己!”王医官脱身不得,心急之下竟不管不顾地与李氏对骂起来。

  苏衡看着这场闹剧,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如霜雪笼罩:“都住口。既然王医官已认输,我便还是这熟药惠民南局的首席。王医官,从今日起,惠民南局不再欢迎你。”

  王医官虽然心中已猜到了这个后果,但被苏衡当着众人的面赶出惠民南局,脸上还是挂不住,红一片白一片的。

  “李娘子,”苏衡眼中冷意不减,对李氏道,“令郎病情要紧,还请配合一下,让在下为他把脉。”

  苏衡对病人亲属一向极有耐心,但对这个李氏却是例外。冷眼旁观李氏之前的言行,便知她分明没有将怀中孩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十一,按第一张方子抓药,将白虎汤煎好喂给患者。小十,按第二张方子把药材配齐,团十二颗药丸子过来。”苏衡吩咐两名药童道。

  “是。”药童十一与小十接过药方,领命去了药柜抓药。

  两人分工,白虎汤的药材很快被找齐,十一用黄纸将药材包起来,拿去煎药房熬煮。苏衡写的第二张药方是一种叫“白饼子”的药丸,上面写了五种药材:滑石、轻粉、半夏、南星和巴豆。小十把这些药材都磨成粉末,再用糯米粉将它们团成绿豆大小的丸子,按照苏衡的要求,用纸包了十二颗白饼子送过去。

  一碗白虎汤下肚,那患儿便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不再急喘。

  “白虎汤还要再服用两次,等服过三次白虎汤,再用这些药丸,每次三颗,每日两次,饭前就着紫苏汤一起服用。”苏衡神色冷

  淡地将包好的白饼子递给李氏。

  “哦……多,多谢苏小大夫。”见苏衡真把她儿子治好了,李氏尴尬又不自在地接过药包,讪讪地道了谢。

  见苏衡不费多少力气便镇住了场子,将乱局理顺,蔺太医赞许地点点头。

  “起初,得知坐镇熟药惠民南局的是位才十二岁的小道士,我还以为对方是在说笑。后来,听说那小道士是范相公家的大衙内极力保举,又有老蔺你的推荐,我才明白这是真事儿。”林郎中干瘦而严肃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惠民南局开了也有段时日了,我一直不得空来看。这次来当裁判,倒是让我好好见识了这位小首席的本事。”

  “我的眼光何时错过?”蔺太医得意地翘起他的山羊胡子。

  “不知他可有师承?若是还未拜师,我还真想收他为徒。”林郎中问道。

  “他有师傅了!”蔺太医想起那个一见面就跟他炫耀自己收了个好徒弟的贵生道人,不由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还没拜师,当初在延州的时候我就收他为徒了。”

  “好吧……”听说苏衡有师傅了,林郎中虽然遗憾,也只好作罢。

  波澜起伏的一场比试以苏衡获胜宣告结束,围观的百姓都散了,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从其他熟药惠民局的医官们却有不少留了下来,一些瞅准机会,凑到何太医、林郎中等人跟前蹭个脸熟去了,一些则聚到了苏衡身边,想与他讨论方才那两个病例。

  见苏衡被医官们围在中间,牛姓太学生遗憾道:“原本还想过去和苏首席说说话,讨教讨教养生之道呢,看来今日是不可能了。子固,我们买了膏药贴便回去吧。”

  曾子固却没有应声,只一味盯着围在苏衡周边的那些医官,不知在想什么,好似出了神。

  “子固?子固!”牛姓太学生见曾子固没反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喊你那么多次你都没听见。”

  曾子固回过神来,皱起了一双清秀的眉毛:“方才,我听见那位宫中的翰林金紫医官说,这位苏首席,是范相公家的大衙内极力保举的。可有此事?”

  牛姓太学生笑着叹气:“子固你啊,我就说你别老是把自己困在太学里,一味读书,偶尔也要出来逛逛,去茶坊听听说书,去瓦子看看表演,否则,连市井百姓都知道的消息你都不知道。这位苏首席靠山可大着呢,根据我听来的小道消息,不仅范相公家的大衙内与他交好,便是连韩相公、富相公还有如今在滁州任知州的欧阳大人,都与他有交情呢。”

  曾子固惊讶道:“当真?”

  “大家都这么传,应当是真的吧。”牛姓太学生耸了耸肩,“子固你与欧阳大人和范相公不是有书信往来吗?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原来,那曾子固也不是藉藉无名之徒。他随父入京,及冠之年便入太学,写了一篇名叫《时务策》的文章给欧阳修,深得欧阳修赏识。后来,又结识了杜衍、范仲淹等人,彼此时有书信往来。

  这曾子固是个有才学之人,可惜他更擅长策论而轻于应举时文,因此这些年来屡试不第。范仲淹等人推行新政,其中有一条举措便是更改科举取士之法,从以诗赋取士改为以策论取士。曾子固原本踌躇满志,打算在下一科博一个进士出身,不曾想,新政很快便失败,范仲淹等人相继离京,科举新法也被废除。真真是造化弄人,时也命也。

  “这等小事,何须专程去信询问。我只是一时惊讶罢了。走吧,我们得快些买药回去,下午还有孙先生的课呢。”曾子固温声拒绝了同窗的提议。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与苏衡也有了交集。

  

第80章 第80章庞籍赠猫

  秋去冬来,冬日的阳光斜斜地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在药房的地面上投下窗外梅枝的剪影。药房内并无人语,唯有石碾子碾药的声音规律地响起,浅淡的药香丝丝缕缕,逐渐氤氲满室。

  五岳观的住持对苏衡颇为照顾,专门腾了一间屋子给他用作药房。这药房位于观中最清幽的位置,紧挨着藏书阁,也方便苏衡查阅医书。藏书阁和药房前的小院子栽满了腊梅,如今正值腊梅的花期,枝头金黄绽放,满院浮动暗香。

  藏书阁前的金梅林是五岳观冬月的盛景,可惜遇上了一个不识情趣的主儿,满心满眼都是手中的药碾子与药材末,徒留窗外满院的腊梅寂寂开放,无人欣赏,辜负了大好的景致。

  “小师兄!小师兄!”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像风一样穿过一株株腊梅,衣袍翩飞间,惹落满袖金黄,枝头的碎金“簌簌”铺了一地。

  药房的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苏衡碾药的动作并未停顿,像是早就知道来人是谁。

  “小师兄,你猜猜我今日在外头听到了什么消息?”清风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回来,一路摸到了药房,门也不敲,“啪”地一下就推门而入,大声嚷嚷。

  “门。”苏衡眼也不抬地道。

  “哦!”清风老老实实地把药房的门关好,又凑到苏衡跟前,“小师兄,你知道吗,原来那个李娘子竟是后娘!我就说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坏心肠的亲娘,原来不是亲的!怪不得她对那娃娃不上心呢!那日她分明存了心思要害她继子。”

  “嗯。”苏衡淡淡地应了声。

  “小师兄你怎么这般冷淡,难不成你早就知道那李娘子是后娘了?”见苏衡反应平平,清风泄气地问。

  “不知。”苏衡简洁地道。

  “好吧……”清风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出来,一屁股坐上去,晃悠这两条腿左顾右盼,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