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第83章 第83章子午效灵膏
“苏小大夫,贴这个真的能治月事疼痛吗?”这回回妇人生得高眉深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衡在她身上敷贴膏药贴。
“嗯,你本就有些气滞血瘀,又贪吃冷饮冰雪,故而疼痛发作。这个子午效灵膏要贴够三日才可取下。”苏衡一边解释,一边在回回妇人的神阙、关元、水道、阳关等穴位敷贴膏药贴。
这红爪花狸的主人突发痛经,疼痛难忍,原想像以前一样忍一忍,熬过去,结果听见苏衡说可以根治,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跟着他去了熟药惠民南局。
抱着药童塞给她的汤婆子,热意源源不断温暖着小腹,也不知是热乎乎的汤婆子发挥了作用还是苏衡的药膏贴开始生效,回回妇人感觉自己舒服多了,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全身上下像被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
红珠儿与茯苓儿两只猫不打不相识,初见面时还打得喵喵叫,这会儿已经亲亲热热地在旁边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苏衡替回回妇人贴好膏药贴,将剩下的子午效灵膏放回药箱,脚边忽然传来暖乎乎毛茸茸的触感,目光落下,却是在那只花狸在他脚边诺诺蹭蹭。
苏衡的视线在那只花狸的红爪上停驻了几秒,问那回回妇人:“这只花狸的爪子生来便是红色的吗?”
“嗯?”那回回妇人正抱着汤婆子舒服得眯起眼,闻言睁眼看了看自家淘气的猫儿,伸出一只手示意道:“不是,那是我染的。看,就跟我的红指甲一样,都是用凤仙花汁染出来的。”
原来如此,苏衡了然。
时下爱美的小娘子们多染甲,苏轸在家时也喜欢倒腾她的指甲。将采来的凤仙花捣碎取汁,加入少许明矾,涂在指甲上,用布帛缠好,一夜之后解下,指甲便成功染成了胭脂色。若是想要颜色再深一些,可以重复这样的步骤,多染个三五次,那胭脂红便格外艳丽,而且十分牢固,水洗不去。
“苏小大夫,你这膏药贴特别管用,我能不能买一盒回去,下次在痛的时候我就自己贴一贴。”回回妇人问。
“这个膏药贴只是暂时止痛,治标不治本,我再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苏衡顿了一下,提醒道,“还有,以后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冷饮冰雪。”
“啊?好吧……”回回妇人哭丧着脸道。夏月不吃冰,这日子也太难捱了。
炎夏烈烈,日头毒辣,行走在外,难免汗湿衣衫。凡是爱洁之人,必定无法忍受身上的汗臭,免不了去浴堂巷的公共浴堂洗沐一番,除去身上的汗味与脏污。因此,每逢到了夏月,京师里的公共浴堂,生意便会格外火爆,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浴堂唯独赚不了王安石的钱。因为哪怕是盛夏,他也是不爱洗沐的,任由身上的衣衫被汗湿又被风干。这日,吴氏忍无可忍,将王安石赶出了家门,让他把一身汗臭味给去了再回来。
王安石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背,不知悔改地自言自语道:“外头的风吹一吹味儿就散了,还用得着废那事专门去浴堂洗沐?算了,昨日写了篇文章,正好去找子固一道探讨。”
王安石到了太学,却没找到曾巩。
“十之八九又去了五岳观喂茯苓儿。”王安石转身离去,熟门熟路地往五岳观的方向走去。
王安石只顾埋头往前走,连身上掉了东西也不知道。一位身量瘦削的男子将地上那卷纸拾起,正打算喊住前面的失主,却只能看见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这男子是新上任的国子直讲,在国子监与太学为学子们授课。国子监设有两种讲席,国子博士与国子直讲,后者简称直讲,地位仅次于国子博士。这位新直讲年不过三十,已经能担任国子直讲一职,可见其才学过人。
那直讲展开纸卷,原想看看上面有无署名好找到那位失主,结果定睛一看,上面却是一篇锦绣文章。文风平实质朴,词句简洁峻切,逻辑严密,气势雄浑,使人读罢叹为观止,如同夏日里饮了一碗冰雪凉水一般舒畅痛快。
都说文如其人,那直讲看罢文章,不禁想见一见写文之人,可惜上面并未署名,不由深深遗憾。他正欲离去,却瞥见一旁的看门人,忙问:“方才离开那位,可知是何人?”
“您问王官人呀?他经常来这儿找曾学子,曾学子不在,多半是去五岳观了。”看门人答道。
五岳观?那直讲若有所思。
却说那头,王安石浑然不觉地往五岳观而去。曾巩果然在观中,正拿着一个流苏小球与茯苓儿玩耍。
“子固。”王安石刚走到离曾巩还有几米远的距离,茯苓儿便闻着味儿应激地弓起身子,身上的白毛都炸开了。
“喵喵喵!!!”茯苓儿像被人虐待似地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像风一样窜走,连玩具新宠流苏彩球都弃之不顾了。
“介甫,你这一身味儿也太浓了。你上次洗沐是什么时候了?”温雅如曾巩也忍不住掩住了口鼻,皱眉道。
“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刚进京那会儿吧。”王安石揣手而立。
“刚进京……”曾巩头痛不已,“介甫,这都过去三个月了!”
“还好吧,也不是很久。”王安石面色坦然,“哦对了,我昨日写了一篇文章,我带了来给你看看。”
王安石往衣袖里一掏,掏完左袖掏右袖。嗯?怎么没有?
“坏了,许是在来的路上弄丢了。”王安石懊恼道。
曾巩深深叹气。
“介甫兄,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把这盒东西给你送过去。”苏衡抱着一个木盒子从药房里走出来,远远地与王安石打了个招呼。茯苓儿躲在苏衡身后,一双琥珀色猫眼警惕地盯着那头的王安石,像是生怕他凑过来。
“是膏药贴吗?”王安石知道苏衡近来一直在研究缓解妇人月事疼痛的膏药贴。想到吴氏也有这个毛病,王安石便想跟苏衡讨上一盒带回家给吴氏。
“新的子午效灵膏药贴还在研制中,这是给你的。”苏衡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将那木盒递给离他最近的曾巩,又迅速地退回原位,“子固兄,交给你了。”
“好。”曾巩捧着木盒,像是接过了什么与国计民生有关的大事,慎之又慎地允诺道,“我定全力以赴!”
王安石:“?”
阿衡与子固这是在做什么,盒子里难不成放的是火药?
第84章 第84章司马直讲
“那盒中到底是何物,子固你要带我去哪儿?”王安石被曾巩强行带离五岳观,一路上几次想打开苏衡给的木盒子,都被曾巩制止了。
“里头到底装了什么,神神秘秘的。”王安石抱怨道,“子固,你不说的话我就回家看书去了。”
“介甫,你先别急。这不就到了么?”曾巩在一座建筑前停下。
王安石看着那建筑大门上挂着的水壶,默了一瞬,然后转身就走。
“介甫,你别走啊。来都来了,咱们进去泡个澡,刚好能用上阿衡送的东西。”曾巩把那个小木盒捧至王安石跟前。
“……这里头该不会是——”王安石有种不祥的预感。
曾巩一把打开盒盖,笑眯眯道:“不错,正是肥皂团。”而且是苏衡为王安石特制的肥皂团,里头除了皂角、香料还有加了白芷、白芨、草乌、甘松等药材,清洁力度极强。
“我进京时才洗过一次,不洗了。这肥皂团先留着吧。”王安石对浴堂十分抗拒,坚持要走。
“介甫,太学最近来了一位新直讲,才学文章均是一流,你若是跟我进去洗浴,我便将他最近写的几篇文章与你分享,如何?”曾巩为了劝服王安石进浴堂,也是煞费苦心。
“再加上那本《囿芸旧闻》,我上次没看完,借我带回去品读几日。”王安石讨价还价。
“……行。”曾巩脸上温润的笑容几乎要维持补不住。
王安石见曾巩连这个都答应了,顿时眼前一亮,试图狮子大开口:“听说子固你那里还有一本《论语集注》孤本——”
“介甫,你差不多就行了。”曾巩磨牙道。
“好吧。”见曾巩态度坚决,王安石心知再继续下去,连那本《囿芸旧闻》都要被收回,只好遗憾作罢,“进去吧,让我试试阿衡亲手做的肥皂团。”
五岳观内,曾巩前脚拉着王安石去公共浴堂洗沐,后脚就有一位自称是国子直讲的官人来访,说是拾到一篇文章,想要物归原主。
“这位官人,您来得不巧,介甫兄刚刚离开。”清风与贵生道人跑去桑家瓦子看表演了,半天都没回来,苏衡正打算出门把那两人喊回来,就听见那瘦瘦高高的官人与看门道士的对话。
“看来无缘,只能等下次了”,那瘦高官人微微叹气,又问,“请问苏衡,苏小大夫可在观中?”
苏衡停下脚步:“这位官人您找他何事?”
“苏道长于在下有恩,此次入京,我想当面道谢。”那官人道。
嗯?苏衡打量了对方几眼,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人,便道:“我就是苏衡。敢问官人名讳?我们之前似乎并未见过,不知您说的‘有恩’指的是?”
瘦高官人闻言,笑道:“原来小道长便是苏小大夫。前些日子,苏小大夫还为在下的义父按摩肩颈,义父近来感觉肩颈舒服了许多,不再隐痛了。”
义父?苏衡回想,自从韩琦与欧阳修离京后,他就只为庞籍做过推拿……
“您是司马官人?”苏衡微微惊讶,司马光何时入京了。
司马光点头,郑重道:“拙荆曾病重无医,多亏苏小大夫所赠之药才捡回性命。救命之恩,必铭记于心。”
有客人来访,苏衡不便离开,只好拜托一位师兄去桑家瓦子把玩疯了的贵生道人和清风捉回来用暮食。苏衡自己则把司马光请到了会客的茶室。
一番交谈后,苏衡得知,原来司马光在服丧结束后,便奔赴延州,投奔庞籍。后来,庞籍升任枢密副使,离开延州入京。司马光也于今春得授大理评事与国子直讲一职,上个月才到任。
司马光与曾巩同龄,却早早考中进士,而曾巩还在太学读书,年复一年地备考科举。司马光担任直讲,在太学授课时也注意到了曾巩这个学生,对他颇为赞赏。
“子固策论写得极好,没想到他所交友人也不遑多让,甚至还略胜一筹。”司马光感慨道。
“介甫兄任免回京述职,如今正在等朝廷安排,算是赋闲在家。他平日不是在家中读书,便是去太学或本观找子固兄交流学问。”苏衡道。
“是个好学之人。”司马光不住点头。
嗯,还是你未来亦敌亦友的死对头。苏衡心道。
熟药惠民局身为官办医药铺,因为每年都有户部补贴数十万钱,药价比一般市价要低上三分之一。住在外城的百姓经济情况往往不如内城百姓,因此大多喜欢到各大熟药惠民局买药看病。苏衡所在熟药惠民南局时不时还开展义诊活动,免费为附近百姓看病、开方与派药。
但达官贵人们看病,往往不会去熟药惠民局,而是找金紫医官看诊,买药一般也是去金紫医官们开的药铺。
从马行街一路往北,至到旧封丘门,道路两边除了香药店铺和官员宅邸,便是鳞次栉比的金紫医官药铺。这些药铺都是宫廷医官开的,并且根据各自擅长的病症,细分为很多“专科”药铺,比如若要治疗骨伤,则有大骨傅药铺,若要采买治耳聋、耳鸣的,以“独胜元”的杜金钩家和曹家两家药铺最为出名。除此之外,还有专卖口齿咽喉药的山水李家,以儿科闻名的班防御家和柏郎中家,专攻产科的任郎中家……不胜枚举。
因此,知道熟药惠民南局有位十三岁的苏小大夫的,大多是住在外城的平头百姓。但贵生道人给苏衡布置的出师任务,却是要名扬整座开封城。就在苏衡开始琢磨,是否要在内城以自己的名义开一家医馆时,来自邓州与眉山的信件竟不约而同地送达。
从邓州寄来的书信是范仲淹父子写的。去年冬,因宋夏和议已成,边防已固,范仲淹奏请卸下主持西北边防的重任,退居闲职。朝廷特批范仲淹迁往邓州居闲休养。
邓州富庶安然,离京师汴梁也不远,是元老重臣颐养天年的福地。开国宰相赵普、开国元老张永德、太宗朝的宰相苏易简都曾担任邓州知州,在邓州安养。范仲淹年离古稀之年还差之甚远,甚至还未到花甲之年,朝廷允许他知邓州,已是开了特例。
范仲淹先是带着长子范纯祐到了邓州,安定下来后,便将继室张氏还有次子范纯仁、三子范纯礼一并接了过来。一家人在邓州团聚,范仲淹也算得享天伦。
不仅如此,家中还添了一位新成员——幼子范纯粹。
等得空要去邓州看望一下范爷爷,顺道把粹儿的满月礼给补上。苏衡这般想着,把范仲淹与范纯祐父子的信叠起收好,继续看来自眉山的家书。
这次的家书怎么这般薄,之前每次都是厚厚一沓。苏衡微微皱眉,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85章 第85章归眉救亲
“清风,过来。”贵生道人刚步入五岳观中,便撞见清风,立刻把他唤了过来。
“师伯,您回来啦。咦?这是什么?”清风凑过去想看看贵生道人手里提着地麻布袋里都装了什么新奇玩意。
昨夜下了场大雪,今朝雪霁天晴,贵生道人便出了门,至晚方归。清风见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像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不由猜测那麻布袋里可能装着什么新鲜吃食。
“在郊外林子里逮着了一只肥兔子。”贵生道人笑眯眯道,“把着兔子送去厨房,同他们说,今晚我们要吃拔霞供!”
清风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好好好!”拔霞供哎!冬日里吃上一锅热乎乎
的涮兔肉,快活似神仙!
清风两手提着那麻布袋乐颠颠地往厨房跑。贵生道人则哼着曲儿,懒懒散散地找他徒弟去了。
拔霞供这道菜背后有个小故事。据说发明它的人不是厨子,而是一位书生。那书生冬日游武夷山,遇上雪天,在山中一户樵夫家留宿。雪大无处觅食,那樵夫家中只有半边生兔肉,还是昨日吃剩的。书生见状灵机一动,将那生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与川椒腌制,又把风炉安到桌上,倒入半锅水,等水烧开,便可以开动了。
书生与樵夫一同夹起兔肉片在开水里涮,涮熟后蘸着调味汁一起吃,满口鲜香。两人吃得正香,外头雪霁霞出,美不胜收。那书生诗兴大起,吟诗道:“浪涌晴林雪,风翻晚照霞。”于是,这道涮兔肉便有了“拔霞供”这个雅致的名字。
贵生道人以前带着苏衡到处游医时,也曾口述这道菜的做法,让苏衡做给他吃。没办法,他实在没有厨艺天赋,若让他来烹制这道菜,那兔肉十有八九会被糟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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