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55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乖徒儿,学了一日了,也该歇歇了。你师傅我搞到了好东西,今日暮食咱们吃拔霞供!”清风进门不敲门的开门方式大概是跟贵生道人学的,药房的门被他粗暴地推开,发出抗议的嘎吱响。

  苏衡却似没有听见贵生道人的话,仍旧枯坐桌前,对着一张信纸出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贵生道人笑容一凝,直觉苏衡不对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衡身旁:“乖徒儿,这是怎么了?”

  苏衡仍是木木的没有反应。

  贵生道人眼神一凝,抬手将苏衡手中的信纸抽出来,一眼扫过去,便看见一句要命的话:

  【祖父病重,速归。】

  这下,贵生道人什么都明白了。他往桌上左瞟右瞟,总算找到了针灸包。取出银针给苏衡扎了几处穴位,苏衡总算回过神来,哑着嗓子唤他:“师傅……”

  就算他这乖徒弟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稳重,到底还是个孩子,贵生道人暗叹。

  “莫慌,是病重又不是病危,还有救。咱们今晚便收拾行囊,明日便赶路回眉山。”贵生道人劝慰道。

  “嗯!”苏衡也是关心则乱,如今镇定下来,恢复冷静,也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

  次日一早,苏衡师徒便与五岳观的众人道别。

  清风第一个哭起来,哭得涕泗横流的:“呜呜呜呜,小师兄我会想你的,呜呜呜呜……”虽然极度不舍,但清风也知道苏衡此去是为了救治他的祖父,因此一句挽留的话清风也没说出口,只抱着茯苓儿“呜呜呜”地哭成一个泪人。

  “喵!!!!!喵喵!!”茯苓儿像是知道苏衡要出远门,也许很久才会回来,在清风怀里疯狂挣扎,叫得撕心裂肺。

  苏衡身侧地手指蜷了蜷,到底还是没有再抱一下茯苓儿,跟在贵生道人后踩着上马石,登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彻底遮住了两边的视线。茯苓儿的叫声陡然抬高。

  “嗷!”清风吃痛大叫,“茯苓儿,你冷静点,小师兄他只是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别挠我了别挠我了!”

  从开封至眉山,陆路与水路加起来共一千多里,若是把茯苓儿带上,舟车劳顿,十有八九茯苓儿会受不住。苏衡狠了狠心,还是把它留在了道观。

  苏衡本想把茯苓儿寄养在曾巩那里,毕竟茯苓儿与他更为亲近,但曾巩不久前收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已经打算辍学回乡居丧。苏衡只好作罢。最后,还是将茯苓儿留在五岳观,由观内的道长们看顾。

  而赋闲在京的王安石也终于等来了述职与考核结果,朝廷命他知鄞县,即日赴任。三驾马车一齐出了开封城,然后各奔各路。

  纯白的冬雪在冷风中翻腾飞舞,漆黑的马蹄落在厚厚的白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足迹,缀连成三条不同的道路,又很快被风雪掩去,只留得一片白茫茫大地。

  眉州眉山县。

  正月初一,本该是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年的日子。眉山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无论男女老少,都欢欢喜喜地提着食盒,到东门外的蟆颐山踏青。蟆颐山离眉山县不过十数里外,下临玻璃江,山景宜人,是早春踏青的好去处。

  去岁元月,苏家人也曾登蟆颐山踏青。苏轼拉着苏辙满山乱跑,还遇见位卖符的道士。那道士将自己买的符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买回去挂在家里,养蚕结茧大如瓮,养羊羊肥数百斤,能够襄助主人家发财致富。

  当时,祖父苏序其实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小病小痛,苏轼兄弟俩便问那道士有没有保人长命百岁的符箓。那道士卡壳了一下,在怀里掏了掏,又摸出一张符来,说是平安符,请回家能保阖家安康。苏轼与苏辙凑了凑各自的零花钱,买了一张。

  “臭道士,大骗子,祖父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个平安符根本就不灵验!”苏轼将那平安符扔在脚下,泄愤地踩了好几脚。

  “二哥”,苏辙拉了拉苏轼的衣袖,“别生气了。买这符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求个心安罢了。

  “知道归知道,还是很生气”,苏轼踩完那张鬼画符往旁边的矮凳上坐下,怒容一收,嗓音低了下来,“祖父病情又恶化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伯父与阿兄回来。”

  苏辙也低下了头,用脚尖踢了提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不说话了。

  就在苏轼兄弟俩双双垂头丧气,唉声叹气之时,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打破了苏家庭院中沉闷的气氛。

  “唔?什么声音?”苏轼仰头,循声望去,竟是一只颜色艳丽的鸟儿自空中盘旋而下,落到院中新载的一棵紫花泡桐树上。那只鸟儿生得极为奇特,鸟首是蓝紫色的,朱红背颈,浅黄胸腹,还拖着长长的蓝紫色尾羽。

  “是桐花凤!”苏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纱縠行苏家飞来了一只桐花凤,在苏家院子里的紫花泡桐上筑巢安家。这个消息先是被苏家的左邻右舍知道,没过几日,很快传遍了整个眉山县。小县城就是这样,生活平淡安宁,偶尔出了件新鲜事儿,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这可是祥瑞之兆,你们家最近定会有好事发生!”邻居大娘喜气洋洋地送来了一篮子土鸡蛋,说是想看看苏家院子里的桐花凤,沾沾喜气。

  “真有祥瑞的话,那我希望祖父快快好起来!”苏轼仰头望着那只桐花凤,默默许愿。

  也许,桐花凤真的祥瑞的化身。就在它筑巢泡桐树的第七日,苏衡回来了。

  “阿兄!”这次,是苏轼最先发现刚下马车的苏衡。一见到苏衡,苏轼那两只眼尾微垂的狗狗眼瞬间变成两个荷包蛋,眼泪汪汪地扑了上去。苏辙紧随其后,虽然没有苏轼那般夸张,却也紧紧扒住苏衡的腰身不放。

  屋内的苏轸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见多年未见的兄长,苏轸的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只是,她今年已经十二岁,已经不再是可以在兄长怀里任性撒娇的女娃娃了。苏轸忍着泪意,端庄稳重地款步走到门口,迎接苏衡。

  “阿兄,欢迎回家。”

  苏衡费了好些功夫才把弟弟妹妹们哄好。

  “怎么只有你们在家中,爹娘呢?”见三个弟弟妹妹们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苏衡问道。

  “爹娘都在老宅照顾祖父。阿兄,祖父他,他……”苏轼硕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先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老宅。你们在信中也没有详细告知

  我祖父的病症,我还不清楚祖父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我从京中带了不少珍贵药材,希望能排上用场。“苏衡这些年一直在精进医术,水平已经与贵生道人相当,甚至由于苏衡拥有前世的从医记忆,在某些方面比贵生道人还要略胜一筹。

  “好!”长兄回来了,苏轸三姐弟仿佛有了主心骨,原本绝望的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阿兄的医术独步天下,也许祖父的病还有救!

  苏衡见到苏序时,苏序已经无法和自己最宠爱的三孙子交谈了。

  眉山的郎中与成都府的郎中都为苏序诊治过,都说他是得了风疾,药石无医,只能延缓病情,无法彻底根治。苏序一开始还能走动,到后来只能勉强坐着,再后来,只能躺在病床上,无望地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

  “祖父!”苏衡见到口歪眼斜,嘴角流涎地苏序,衣袖下的双手不由紧紧握成了拳,连指甲都陷进肉里。

  上前几步,跪在苏序榻前,苏衡颤声道:“孙儿不孝,迟迟未归,让祖父受苦了。”

  “衡儿,你跟着贵生道长学医数年,医术想来大有长进,快帮你祖父看看吧。”苏洵道。

  “是。”

  

第86章 第86章地黄饮子

  要治好苏序的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苏衡替苏序细细诊断后,确定前医诊断无误,苏序所患就是风疾,用前世的医学术语来讲,就是中风了。

  按了按苏序因肌肉萎缩而无力支撑躯干的四肢,苏衡敛眸沉思起具体的治疗方案。

  “衡儿,你祖父这病,可还能治?”苏洵心焦地出声问道。一旁的苏涣也投来关切的视线。

  苏衡的伯父苏涣在外地做官多年,这次听说苏序病重,也同苏衡一般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比苏衡还要早到几日。大宋官员的休假制度还是相当人性化的,凡是父母居于三千里外的官员,每三年都有三十日的探亲假。苏涣这次回来,便是休的探亲假。

  “祖父这病,是由于年老体弱,肾元虚衰,使得虚风内动,痰浊上泛,闭阻窍络。因沉疴难愈,恐怕需要花上一定时间治疗方可痊愈。”苏衡缓缓说道。

  “可以痊愈?!”苏洵和苏涣对视一眼,喜出望外。

  “嗯”,苏衡点头,“我先为祖父开十剂滋补肾阴,温阳肾阳的补益剂,再配合针灸为祖父疏通经络。至于彻底根治,短则半年,长则一年,需要慢慢来。”

  “这已经很好了。为父先前去成都府花大价钱请了一位蜀中名医,连他都说只可延缓难以痊愈。还是我儿聪慧,医术过人。”苏洵老怀大慰。

  “这是地黄饮子的配方,我已根据祖父的病情对药材配伍进行了加减,劳烦莲姨去秦家医馆按方抓药。一剂药分早中晚三次服用。”苏衡提笔写下药方,交给侍立一旁的采莲。

  采莲接过方子,应声离去。

  地黄饮子是古方,出自《黄帝素问宣明论方》,以滋肾阴的熟地黄、山茱萸和温肾阳的肉苁蓉、巴戟天四味药为君药。苏衡前世曾见他导师此方医治过一位五十五岁的临退休干部。当时西医诊断他是得了脑血栓形成,俗称脑梗塞。那病人不想接受西医手术,又找上了苏衡的导师,要求用中医的手段进行保守治疗。

  苏衡的导师见那病人舌质红、苔薄白,脉弦细,综合辨证下来,认为那病人是得了中医所说的“喑痱证”。所谓喑痱证,最主要的病症便是舌头僵直无法言语,两足无力不能坐立,足冷面赤,脉沉细弱。

  苏衡导师用地黄饮子加减,给那病人开了药。服药一个月后,那病人口歪眼斜的情况已经消失,语言功能基本恢复,半身不遂也明显好转。服药半年后,病人已经能独立行走无碍。

  苏序的情况,与那临退休干部很像,但要更严重些。苏衡参照前世导师开的药方进行加减,又配合针灸治疗,双管齐下,不说能立起沉疴,至少一剂下去,便能让苏序开口说话了。

  打开医箱,苏衡取出针灸用具,开始为苏序针灸。先是针刺十二经井穴,又用艾条热灸苏序的肩井与曲池两处穴位,为苏序疏通经络。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苏序病已大好,能在苏洵的搀扶下,拄着竹拐慢慢地下地走个数十步了。苏涣为此松了一大口气,探亲假用尽,他只能带着苏不欺与苏不疑匆匆离去,杨氏仍旧留在家中照顾苏序与家中还未出嫁的六娘、七娘还有幼子苏不危。

  苏衡离家在京城行医这些年,苏家也有了不少变化,尤其是苏家小辈们,一个个及冠的及冠,出嫁的出嫁,留在老宅中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小辈中年纪最大的苏不欺因荫补得官,有了个“太子中舍”的官身,但是朝廷规定凡荫补者,以二十五岁为限,足龄方可拥有差遣,也就是任实职。苏不欺还差两年才到二十五。因此,苏涣便让他先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同时学习为官之道。

  苏不疑去岁才及冠,又因为不是长子,荫补轮不到他,加上没了长兄苏不欺在旁管束,他便成日在眉山招猫逗狗,浪到飞起。孩子大了,再拿柳条管教已经不合适了。杨氏对从小顽劣,死不悔改的苏不疑已经绝望了。苏涣这次回来,杨氏直接让他把苏不疑也带上,省得在家里无所事事,碍她的眼。

  苏二娘与苏四娘均已出嫁。前者嫁了杨氏娘家一个叫杨荐的远房亲戚,那杨荐也争气,娶了苏二娘的第二年就考中了进士。后者嫁的是杨荐交好的一位同科进士,叫王东美。杨、王两人都在杭州任官,苏二娘与苏四娘离得近,得以常常往来。

  比较令苏衡惊讶的是程之言,他竟弃文从武北上投军去了。如果苏衡没记错的话,当初程之言与两位堂兄在天庆观北极院读书时,学问文章都很不错,常被先生夸奖。也不知为何,程之言竟放弃科举转而从军了。

  “阿兄,我收拾好啦,咱们出发吧~”苏轼背着小竹篓,拉着苏辙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扑了过来,打算了苏衡的思绪。

  苏衡回过神,看着苏轼的小竹篓,沉默片刻:“轼儿,我们是去逛蚕市,你背个竹篓做什么?我们家又不养蚕。”

  “蚕市上也有很多吃食摊子和玩具摊子呀。祖父生病后,我和小兔子都没有心情逛街买玩具了,现在祖父已经大好啦,当然要把之前没买的玩具全部补回来!阿娘昨日答应了我的!”苏轼掰着指头数,“去年端午的花花巧画扇,七夕的磨喝乐,中秋的纸灯笼……”

  “停”,苏衡败下阵来,“既然阿娘答应了,那你便背着吧。”

  “好耶!”苏轼兴奋得原地蹦跶。

  二月时节,农家春闲,城中往往会举行蚕市,主要是售卖养蚕缫丝的器具,但也有不少吃食与玩具摊子,供乡下来的百姓游玩。摆摊的大多是城里人,有些城里人不老实,做生意不诚心,专骗乡下人的钱。因此,采买时,千万要留个心眼儿。

  “阿兄,那边有玩具摊子,(嚼嚼嚼),我想去那边看看!(嚼嚼嚼)”苏轼像吃小仓鼠似地,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三颗炸肉丸子,伸手指了指右前方的摊子。

  苏衡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让苏轼把嘴角地渣子拭干净:“擦嘴。”

  “轼儿,你就不能一吃完一个再吃下一个,非要三颗丸子一道往嘴里塞,也不怕噎着。”一旁的程氏见了,柔声劝道。

  苏轼嚼着肉丸子,懵懂地抬头:“唔?可是,(嚼嚼嚼),这样吃比较痛快!”

  “二哥,你快别说了。”苏辙一只手抱托着自己的那份炸肉丸,一只手偷偷拽了拽苏轼的衣袖。

  “轼儿,你都十一岁了,也当哥哥了,要给卯君做好榜样。”程氏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衡的目光在明显吃得高兴,完全不知悔改的苏轼身上落了落,黑玉色的眸子微闪,当着苏轼的面抬手摸了摸苏辙的小脑袋,淡声:“卯君最乖。”嗯,头发软软的,手感也极好,

  “!!!!”苏轼瞪圆了眼睛,像只狗窝被偷走的拉布拉多。

  “咕嘟”一声,苏轼把嘴巴里的肉丸子全部咽下去,然后乖乖巧巧地又格外做作地用竹签子戳起一颗炸丸子,小嘴微张,轻轻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一番,这才摇晃着尾巴问道:“阿兄,是这样吗?”

  “……嗯。”苏衡额角一抽,药下得太猛,把苏轼给刺激到了。什么叫过犹不及啊……

  苏辙仰头看看二哥,又看看长兄,若有所思。

  “瞧一瞧看一看嘞,吹叫儿娟孩儿千千车小弹弓小刀枪毽子

  风筝应有尽有,包您满意嘞——“玩具摊的摊主扬声唱卖起来,吸引了不少小郎君小娘子的目光。

  “几位小郎君小娘子瞧一瞧,可有喜欢的?”苏家一行到了玩具摊前,摊主立刻笑眯眯地搓手问道。

  “吹叫儿我都有三个了,这个千千车也玩腻了,有没有什么新奇一些的玩具啊?”苏轼挑剔地扒拉着摊上的小玩具,撇撇嘴问道。

  苏衡垂眸扫了一眼,那吹叫儿长得与哨子差不多,想来是一吹便响的小玩意儿,千千车模样类似陀螺,家中院子里堆了好些旧玩具,其中便有好几个千千车。

  “阿姐,你有看到喜欢的吗?”苏轼扭头问苏轸。

  苏轸在摊上那几只做工不甚精细的娟孩儿上扫了见,兴趣寥寥地摇头。那娟孩儿还没有阿娘给她做的好看呢。

  “小兔子你呢?”苏轼问。

  “我,我想要那个兔子风筝。”苏辙说话软软糯糯地,还伸出小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