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小郎君好眼光,这兔子风筝可是成都府的巧手匠人做的,做工那是一等一地好。”摊主原本听见苏轼嫌弃他摊上的玩具不够新奇,心里正不高兴,结果苏辙一下子看中了他摊上价格最贵的玩具之一,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许。
“那就要这个兔子风筝吧。弟弟,我给你买!”苏轼相当豪气地掏出钱袋子,里头都是他攒的零花钱。
“谢谢二哥!”苏辙笑得又乖又软,把苏轼稀罕得不行。他的小兔子天下第一可爱!
“这是何物?”苏衡眼尖地发现摊主在角落里还藏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子。
摊主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我今儿还真进了两样新鲜玩意儿。”那摊主说着,把那木盒子抱起,打开盒盖,取出五个小秋千。
“这可是我从京城来的货商手里收来的,只有这五个。您瞧,只用手指这么一推,这小秋千便能动起来。”摊主说着给苏衡几人示范起玩法,“这是与秋千配套的小人儿,把小人卡在秋千板上的凹槽里,小人便能一上一下地荡秋千了。”
“这个好玩儿!”别说苏轼了,就连苏轸也颇为心动。
“多少钱一个?”苏衡瞥了一眼弟弟妹妹们的神色,看来这是很喜欢了。
“若是单买呢,秋千一百文一个,小人二十文一个,若是连秋千带五个小人一道买,可以优惠点,一百五十文一套。”摊主用手指比了个数。
“一百五十文?!”苏轼跳起来,“你怎么不去抢!”一份炸肉丸才十文钱,一百五十文都可以买十五份炸肉丸了!
“这位小郎君,我这秋千别说整个蚕市了,就是成都府里最热闹的集市里头,也不见得有卖的。这可是从京城大老远运过来的,蜀中独一份儿,卖得贵些,自然有卖得贵的理。”摊主正色道。
“京城的确有这个秋千,一般都是清明前,小经纪们走街串巷地叫卖,二十文一套。”大宋习惯把小商贩们称作“小经纪”,苏衡在开封住了三年,这个秋千到底值价几钱,他一清二楚。
那摊主笑容敛了起来,看来是遇上懂行的了。真晦气。算了,这个骗不了那就等下一只肥羊。
“这位小郎君莫不是在说笑吧,大家都知道京城里物价贵,而且从京城运过来咱们这儿,路费不得加上?二十文一套,你找别人买去吧。”
“就算加上运费,你一套卖个六十文也赚翻了,一百五十文,真黑心。”苏轼直接大声嚷嚷。
正巧因为往年蚕市,乡下人被城里人恶意骗财的事情太多,有人告去了官府。今年蚕市,县衙便派了小吏来巡摊,凡是发现恶意抬价骗财的,统统抓回县衙打板子。苏轼这一嚷,把巡摊的小吏引来了。
“何事喧哗?”巡摊小吏板着脸问。
“他恶意骗钱!京城二十文一套的玩具他卖一百五十文一套!”苏轼超大声地告状。
“此事当真?”巡摊小吏锋利的眼神扫过那些小秋千和摊主。
“真的”,苏辙仰起头软乎乎地举起手,“我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苏轸轻轻抬起下巴。
“嗯。”苏衡点头。
巡摊小吏一抬手,冷声道:“带走!”
“官爷,我冤枉啊。他们,他们是一起的啊,说的话不能信啊——”
第87章 第87章苏轼醉酒
转眼到了暮春,苏家院子里的紫花泡桐开花了。紫色的小花一串串,一簇簇,沉甸甸的,像是要在春天的尾巴上来一场盛大而浪漫的告别。
紫桐花开,苏轼和苏辙兄弟俩也要去城西寿昌院上学了。前几年,因为苏洵离家宦游,程氏便把苏轼从天庆观接回家,亲自教导。如今,苏辙也到了要读书的年纪,程氏与苏洵一合计,干脆把兄弟俩都送去了眉山一位学者刘巨开办的书院上学。
在寿昌院跟着刘巨读书的学生近百人,不便安排住宿,因此苏轼与苏辙每日都需要车接车送。苏衡每日先是将两位弟弟送去寿昌院,然后再去老宅为苏序做康复治疗。等到黄昏日落,再从老宅出发,把苏轼兄弟俩从寿昌院接回家用暮食。在眉山的日子规律而悠闲。
至于贵生道人,他把苏衡送回眉山,在天庆观住了一个月后,便开始感到无聊。这会儿已经收拾行囊外出游历了,说是要走遍蜀中的大好河山,顺道去峨眉山访友。
驴车的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车厢四角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当当”的脆响,轻灵。车夫将驴车停在寿昌院门口,往日早早在门前候着的苏轼与苏辙却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苏衡今日来早了,还是刘先生拖堂了。
三位样貌有些相似的小郎君有说有笑地从寿昌院里出来,苏衡抬眼望去,见是与自家弟弟交好的家氏三兄弟,便招手问起苏轼与苏辙来。
“苏家哥哥好”,家勤国,家定国与家安国都是知书达礼的好孩子,向苏衡拱手行了礼,方道,“刘先生还在给轼兄讲诗,辙弟候在一旁等他一道下学。”
讲诗?苏衡敛下长睫,心道,以轼儿的脾性,恐怕讲诗是假,闹着先生减免课业是真。
“多谢告知。”苏衡与家氏三兄弟道了别,径自进了寿昌院,寻自家弟弟们去了。
“先生,学生若是能将您这首《咏鹭鸶》改得让您满意,今日的课业您就给免了怎么样?”还未走到课室门口,苏衡便听见了苏轼与刘巨讨价还价的声音,心道,果然如此。
“你若是改得好,此后诗赋相关的课业你都可以不做。”刘巨沉声道。
“先生此话当真?”苏轼心下窃喜。
“当真。”刘巨瞥了苏轼一眼,他这学生聪慧有余,勤勉不足,成日想着偷懒。他倒要看看,他这学生能改出什么绝世好诗来。
“先生这诗以‘渔人忽惊起,雪片逐风斜’作结,虽然写明了鹭鸶鸟轻盈的体态与雪白的羽色,但作为收束全诗的末句,却显得没有归宿。鹭鸶为水鸟,栖息于蒹葭丛中,如若改为‘雪片落蒹葭’,先生以为如何?”
“渔人忽惊起,雪片落蒹葭。”刘巨沉吟良久,长叹道,“此后的诗赋课业,你都可以不用做了。”
“多谢先生!”苏轼心下狂喜,嘴角压都压不住,“阿弟,走咯,咱们去门口等阿兄~”
苏轼牵着苏辙的手,满面春风得意地走出课室,就看见候在檐柱旁的苏衡:“阿兄……”
苏衡似笑非笑地落下一眼:“刘先生布置的诗赋课业可以不做了,但阿父布置的还是要做的。”
苏轼惊得瞪圆了狗狗眼,忍不住脱口而出:“阿父何时布置了课业?”
“今晚。”苏衡慢条斯理道。
“不要啊——”苏轼惨叫,忙用手扯了扯苏澈,“弟弟,你也说句话啊!”
苏辙眨眨眼,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软软道:“我听大哥的。”
苏轼扯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了。他认命道:“好吧,做就做。但是阿兄你要在旁边陪我!”
“嗯。”苏衡颔首,答应了。
等到盛夏蝉鸣,苏衡接连收到了好几封远方捎来的信件。
最先到的是富弼的来信。富弼如今在青州任知州,兼任京东路安抚使。信中道京东路水灾严重,许多百姓屋宇被大水冲坏,流离失所。前任知州将数十万流民都聚集在城中,集中煮粥施粥,由于水源不干净,煮出的粥米被流民喝下后,身强体壮的男丁还好,但是老幼妇孺可就惨了,接连闹肚子 。
富弼到任后将流民分散安置,直接派发粮食并供给柴水,救活流民五十余万人。之前富弼在京时,苏衡与他闲聊,曾谈及当年蜀中旱灾,苏衡建议用明矾净水的事情。想来富弼当时记在了心上,这次他在京东救灾,也采用了明矾净水法。为此,富弼专门写了这封信来感谢苏衡。
信的末尾还提到一则喜讯。富弼的夫人晏氏为富小衙内富绍庭生了一个弟弟,取名绍京。
苏衡想起那日在桑家瓦子,他为富小衙内扎针,小衙内吓得差点哭鼻子,多亏有清风在旁做鬼脸转移小衙内的注意力,治疗才得以继续。从那以后,富小衙内就经常跑来五岳观找“清风哥哥”,还嚷着要晏氏给他再生一个“哥哥”。
哥哥是不可能了,如今富小衙内有了个弟弟,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第二封送到的是范家父子的来信。范仲淹移知邓州后,在邓州创建了一座州学讲堂——春风堂,范仲淹时不时便亲自去春风堂讲学授课。去年秋,范仲淹还应好友滕子京的邀请,在春风堂写了篇《岳阳楼记》。范纯祐还在信中说邓州的百花洲四时都有鲜花盛开,邀请苏衡得空便来邓州赏花。
“邓州……”苏衡折好信件,放入盒中。祖父虽已大好,但平日行走还是需要拄着拄拐,被人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若要彻底康复,恐怕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近期,他怕是抽不开身去邓州赏花了。
第三封却是贵生道人寄来的。苏衡收到信时已是夏末初秋。贵僧道人在信中言,他已经到了峨眉山,与多年未见的好友相谈甚欢。每日在山中与旧友把酒当歌,尝遍山珍野蔬,小日子过得美滋滋。贵生道人非但没想着要回眉山,还试图怂恿苏衡也来峨眉山游赏一番。
【耗吾友毕生心血所撰《博济方》已于上月付梓,或将于重阳前于成都府各书局贩售。乖徒若有意,可来峨眉相会。】
“《博济方》?”苏衡把贵生道人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对这本书内容的描述。是医书吗?看名字,有点类似医方合集。苏衡还真被贵生道人勾起了兴趣,正打算提笔回信问个究竟,就被外头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小兔子!小兔子!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苏衡推门而出,一眼就望见苏轼把两手放在苏辙的咯吱窝下,抱着苏辙原地打转,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苏辙的乳名。
“……”苏衡沉默一瞬,略无语道,“轼儿,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小兔子!小兔子不见了!一定是被坏人抓走了!”苏轼脸上晕着两抹酡红,往日灵动的眼珠子都转得没那么活泛了。
“卯君不就在这么?还不把手松开,这样架着他他会难受。”苏辙说着走到苏轼跟前,一凑近,便闻到一股酒味。
“你偷喝莲姨酿的青梅酒了?”苏衡微微皱眉。
“二哥醉了一直说要找大哥你,等见了我,又把我这样抱起来,带着我转圈圈,说要找我……”苏辙遭了大罪,像只惨遭蹂躏的雪兔子,两只小手努力地往苏衡的方向够。大哥,救救!
苏辙好气又好笑地上前把苏辙从苏轼的魔爪里解决出来,安慰地摸摸苏辙的小脑袋:“卯君,去找莲姨,请她煮一碗解酒的沆瀣浆过来。”
“嗯!”苏辙乖巧应下,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绕过苏轼,哒哒溜走了。
“唔?”苏轼站在原地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抬起空荡荡的双手,“什么东西溜走了?”
“哇啊啊啊啊——”苏轼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没了,都没了!我要小兔子!我要阿兄!”
苏衡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淡定地看着苏轼耍酒疯闹腾。
“沆瀣浆来了。哎哟,四郎君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了。”采莲用木托盘端着一碗沆瀣浆送了进来。
“莲姨,麻烦您制住他,我给他喂解酒汤。”苏衡道。
“好。”
一碗沆瀣浆下肚,苏轼的酒劲儿慢慢散去,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阿兄……”
“这下认得我了?”苏辙似笑非笑地说。
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酒醉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蠢事,苏轼的小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那,那个,阿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知道那酒这么烈……”
“一周不许吃点心。”苏衡淡声道。不罚一下不长记性。对好吃的苏轼来说,不许吃点心比让他写一百张大字还要命。
“呜……”苏轼低头呜咽出声,但自知有错,也不敢反驳。
九月重阳佳节前夕,苏家一行雇了驴车,一齐去成都府游玩。
苏衡想起贵生道人信中所说《博济方》,便提出要去书局看看。黏人精苏轼与小兔子苏辙也缀在苏衡身后,进了书局。
“阿兄,你要找什么书呀?我帮你找呀!包在我身上!”苏轼拍拍自己胸脯。
“我也想帮忙!”苏辙软乎乎地说。
“书名是《博济方》。我们去那边找找。”苏衡在书局主推的那堆新书上没看见想要的书,带着弟弟们去了左边的书柜。
“博济方……博济方……”苏轼嘴里念念有词,忽然瞥见书柜右下角有一本厚厚的书,抽出来一看,惊喜地叫道,“阿兄,我找啦,在这里!”
“嘿嘿,我厉害吧?”苏轼兴高采烈地追着苏衡讨夸奖。
“嗯,你最厉害。”苏衡只好夸了苏轼一句,这才拿到他手里的书。
苏衡垂眸,视线落在书封上,只见靛蓝封面上整整齐齐地写了七个大字:《王氏博济方》,王衮。
第88章 第88章峨眉金饭
九九重阳过后,眉山下了一场秋雨,更添几分秋凉。苏家老宅院中的金菊在秋风秋雨中凌寒而立,俨然一副不惧秋霜苦寒的坚韧模样。
苏序的病也终于在寒冬来临前痊愈,如今已经哪怕不拄着竹拐,他也能顺顺当当,平平稳稳地走上数十里路了。苏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苏洵更是立即提笔写信,将这则喜讯告知远在衢州任通判的苏涣。
祖父的病已好全,苏衡也终于可以带着那本《王氏博济方》,动身前往峨眉山拜访王衮。峨眉山离眉山其实不远,就坐落在眉州以南的嘉州境内。车行不到三日,苏衡便到了峨眉山下。一主一仆下了驴车便开始登山。
程氏不放心苏衡,特地派了家中小厮随他同去,一路照顾。结果,山行不过六七里,反倒是那小厮开始气喘吁吁,体力不支。苏衡仍旧面色如常,脚步轻快,没有一丝疲态。
“三,三郎君,呼呼,您这体力,怎么,怎么这般好,呼呼,您都不累的吗?”艰难地又爬了十数级石阶,终于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小平台,那小厮弯腰扶着膝盖,像风箱似的大喘气。
“习惯了。”苏衡淡声道。他跟着贵生道
人游医数年,比峨眉山更陡峭难攀的山他登顶过,更何况王衮的住处就在半山腰,在苏衡看来并不难到达。
上一篇:年代文大佬的漂亮前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