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八仙茶坊又出了件大事。前任领舞黄莺娘又回来了!黄莺娘不仅盛妆回来了,还当着众茶客的面,扇了新领舞赵师师一巴掌,把赵师师半边脸都扇肿了。
爱听八卦的清风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一回到观中就跑去药房找苏衡哼哼:“小师兄,你之前医治的那位戴帷帽的娘子,果然就是黄莺娘吧!”
“嗯。”苏衡放下手中的信件,板着脸道,“第几次了?又不敲门。《道德经》抄三遍。”
“啊?”清风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我就是急着来见你,一时忘了嘛。小师兄,三遍太多了,之前不是只罚抄一遍的吗?我就和之前一样只抄一遍好不好?”
“不行。”苏衡似笑非笑地看他,“多抄两遍才能长记性。”
清风发出一阵哀嚎,正打算拉着苏衡的衣袖撒撒娇,凑近一看,发现桌上的信件,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好奇问道:“小师兄,这是谁的信啊?”
“范兄的,过几日他要带着他二弟与三弟进京了,约我五日后在遇仙楼一聚。”京中春闱即将开始,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此番进京,就是为了参加礼部试的。自从去年在邓州见过一面后,苏衡与范纯祐兄弟也有近一年未见了。范氏兄弟三人此番进京,几人正好借此机会叙叙旧。
范纯仁师从大儒胡瑗与孙复,学问文章极好,此次春闱,想来是势在必得。
五日后,苏衡如约前往遇仙楼,清风死缠烂打地跟着同去。
遇仙楼也在外城城南,离五岳观近得很,步行即可到达,连驴车也用不上。不过,在出门时,苏衡又遇见了仇防御。
“苏道长,你就答应与我一同研制美颜药方吧,我再加半贯钱,如何?”苏衡答应帮仇防御改良的药方早已完成,仇防御相当满意,甚至因此开始锲而不舍地怂恿苏衡和他一起研制美颜药方,制作各类美颜产品好高价卖给那些贵妇人。可惜,苏衡一直不为所动。
“仇郎中,你请回吧。我还有事,就不留你入内用茶了。”苏衡平静地拒绝道。
“行,你先忙,我下次再来。”仇防御仍不死心。
“小师兄,你为什么不答应呀?这对你又没有坏处,还能挣不少银子呢。”等走了一段路,看不见仇防御的身影了,清风才小声问苏衡。
“他太贪财。”没什么特殊原因,苏衡只是单纯地不太喜欢仇防御。对方不仅贪财,还爱占小便宜。他并不想与这样的人合作。
范纯祐在遇仙楼订了一个房间,方便几人闲话叙旧。清风跟在苏衡后头,乖乖向范氏三兄弟行礼问安。
“阿衡,一年未见,你又长高了许多。”范纯祐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衡,忍不住赞道,“越发俊逸了,你来的路上没被小娘子们扔香帕么?”
“范兄。”苏衡板起脸。
“好好好,我不说了。”范纯祐不再调侃苏衡,转而问起另一件他关心的事情,“听说你被开封百姓们‘道观神医’,不仅能使盲者复明,还能以
医退鬼,此事可当真?”
“……这谣言怎么还传到杭州去了。”苏衡默然片刻,无语道。
今岁正月,范仲淹就从邓州移知杭州。范纯祐三兄弟进京,范夫人为了照顾未满三岁的幼子,与丈夫一同留在杭州。
“岂止是杭州,陈州一带也知道了。阿父带着我们去杭州赴任的路上,经过陈州,便去拜会了晏相公。此事还是阿父从晏相公处得知的。”范纯仁才二十出头,意气风发,一身青布襕衫也遮盖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锐气。
晏相公,晏殊?苏衡默然。富弼如今在京师任参知政事,官居副相,对京中市井流言自是一清二楚。定是富弼写信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岳父。
“说起来,原来王介甫与阿衡你也是熟识的。几日前他带着他的长子王雱来杭州拜访阿父,阿父说起这则传闻,我们这才得知原来你与介甫早在几年前便认识了。”范纯祐说罢,抿了一口银杯中的清茶。在座的五人都不好酒,范纯祐便吩咐店小二只把上好茶水呈上来,醇酒之类就不必上了。只是京中酒楼崇尚豪奢,一应器皿非金即银,用银杯饮茶,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早知就将聚会的地点选在茶坊了,来酒楼不饮酒只饮茶,方才点菜时那店小二都多看了他好几眼。啧,当时只想着这遇仙楼离阿衡所在的五岳观近,没考虑到这一点,失策失策。范纯祐暗道。
“介甫兄可还好?我听说,去年年中,他长女因不耐暑热,不幸夭折。”苏衡沉声道。
范纯祐微微叹气,摇头道:“不太好。我看他还未彻底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年不过三十,头上竟已生了几根华发。”
饭桌上一时陷入沉默。苏衡暗暗想着等回去了给王安石寄些疏肝解郁的丸剂。
“对了,阿衡,你之前不是在信中说,打算在宫城附近寻一处宅子,用来开医馆吗?我此番进京,在替二弟租房子时顺道托人打听了一下。如今宫城附近共有三处符合你需求的宅子出租。你几时有空,我叫上牙保一起去看看那几处宅子。”范纯祐为了缓和气氛,连忙提起别的话题。
“多谢范兄。我明日要去熟药惠民南局坐堂,后日如何?”苏衡忙与范纯祐约时间。托了那两个传言的福,他如今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苏衡便打算把开医馆的事情提上日程。
许是万事开头难。医馆还没开起来,在医馆选址上苏衡就遇到了件麻烦事。
第105章 第105章医馆选址
范纯祐说的内城三处待租的铺子,分别位于马行街往北的金紫医官药铺一条街、大相国寺南以及离宫城最近的皇建院街。
“马行街北的铺子就在卖口齿咽喉药的山水李家旁边。此街往前直到旧封丘门,两边全是金紫医官开的药铺,京中勋贵人家若是要看病买药,多数会来此。若是将医馆开在这里,那些贵价药也不愁没有销路。”范纯祐为苏衡介绍道。
苏衡点头,看向牙保:“租金多少?”
“苏道长,这间铺子地段好,租金呢,自然要贵些。一个月二十贯。若是能一次性付清一年的租金,能减一个月的月租,还是很划算的。”牙保咧着牙花笑道。
范纯祐觑一眼苏衡的神色,发现他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恶,便对那牙保道:“我们再看看第二家,等三处铺子都看过了,再决定租哪间。”
“是。”牙保连忙应下,给山水李家药铺旁的这间铺子上了锁,领着苏衡二人去往下一家。
从马行街往西,穿过坊市,便到了宫城底下的皇建院街。这条街与禁中只有一墙之隔,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脚下”。不少政事堂的相公们都在此租赁屋宅,方便上朝。此街离皇亲国戚们的府邸也近得很,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不是宰相家的姻亲,便是贵戚们的故旧。
若说光顾马行街北医馆一条街的人极富,那么帮衬皇建院街商铺的人大多极贵。这一富一贵,铺租只高不低。牙保报出五十贯一月的租金,就连范纯祐听了也咋舌。
“这最后一处呢,就在大相国寺南边,靠近青鱼市,再往南,就是汴河了。”牙保一边说着一边用铜钥匙打开第三处铺子的大门,“不过呢,道长您之前说的是想租宫城附近的铺子,此处离宫城已经有好些距离了,严格来说,并不算宫城附近。不过这个铺子地段也是不错的,最主要的是周边景致好。”
这处铺子的南汴依河,北邻大相国寺,往西是横跨汴河的州桥,往东直走出了旧宋门便是御花园宜春苑,周边景致岂止不错。
“阿衡,大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供万姓交易。若将医馆开在大相国寺附近,定然不愁无人上门。只是来此交易的大多还是平头百姓,若是药价太贵,恐怕他们无力承担。”范纯祐分析道。
“嗯。”苏衡赞同地点头。范纯祐所言不错。来这里做交易的小老百姓,买东西最看重的是性价比,若物美价廉,那自然最好。不过,他是打算开一家面向高官贵戚的高端医馆,或者说,养生馆。
若要买廉价药,开封城中已有五所熟药惠民局,苏衡自己每三日便会去惠民南局坐堂半日。诊金收得也不贵,几乎就是意思意思,不收什么钱,否则便不叫“惠民”,叫“宰客”了。
若想把远在眉山的家人接来京城定居,光靠熟药惠民局那点微薄的诊金是难以实现的。前段时间苏衡收了徐大做药侍,把盲人按摩之法尽数教给徐大后,苏衡反而因此得了灵感,打算开一家养生医馆,专做权贵们的生意。京中权贵大多都有“富贵病”,也舍得为自己花钱,拿这些油光水滑的“肥羊”开宰再合适不过了。
“还是选马行街那家吧。”苏衡最后决定道,“只是铺租可否多宽限几日?”
牙保面色有些为难:“这……我也做不了主。我得回去问问屋主。”
谁知,这一等便是半个月。
三月初,牙保终于面含愧色地登门。苏衡这才得知原来马行街那间铺子,铺主同时委托了两位牙保,还因此生了事端。
原来,就在苏衡去看铺子的次日,另一位牙保领着一位金紫医官上门了。那医官对那铺子很是满意,当即决定要租下来。领苏衡看铺子的牙保发现铺主竟私下又委托了其他牙保,顿时大怒。几人一番争执,来回扯皮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被那位豪横的金紫医官以预付整年租金的条件拿下了那间铺子。
“此事小人实在对不住您。”牙保叹气道。
“铺主不守信,非你之过。既然马行街那间铺子不行,那只能从其他两间里头选了。”苏衡微微皱眉,一间离宫城太远,一间离宫城倒是近得很,只是那铺租实在太贵,已经超出他目前手头的预算了。
“苏道长,这边是小人要说的第二件事了”,牙保苦着脸道,“大相国寺南的那间铺子租不成了。那铺主家中生了变故,他因急着用钱,改了主意,现在正打算直接卖掉那间铺子。”
皇建院街那间月租五万钱的铺子他都租不起几个月,更何况是要买下一间铺子。虽然不报希望,但苏衡还是多问了一句那铺主的报价。
“铺主急着卖,所以价钱其实还是比较实惠的,只要八百贯。”牙保比了个”
八“字。
“……”八十贯还能考虑考虑,八百贯,他去哪儿筹这么多钱。
“皇建院街那处铺子,铺租可还能降一些?”苏衡蹙眉问道。
牙保面露难色,但思及马行街那处铺子被人抢租一事,还是咬咬牙应了下来:“小人尽力一试!”
。
家住瓮市子第四扇门的杨七郎凭借自身手艺,应聘上了王楼的帮厨,如今跟着王楼的大师傅王厨子学做面食点心。
王楼最出名的便是王厨子的拿手菜——山洞梅花包子。皮包馅大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薄如蝉翼的包子皮里头还包裹着满满的汤汁,一口咬破包子皮,鲜美滚烫的汤汁便溢了出来。嘬一口能鲜掉人舌头的汤汁,再连皮带馅儿地将小巧玲珑的梅花包子吞吃入腹,那滋味,让人吃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汴京城中多少老饕去王楼就是为了这一口山洞梅花包子。
杨七郎拜王厨子为师,鞍前马后地伺候师傅伺候了大半年,最近王厨子终于松口原意教杨七郎做山洞梅花包子。杨七郎悟性高,又肯下苦功夫,如今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山洞梅花包子了。若非味觉敏锐,舌头刁钻的老饕,普通人是尝不出来杨七郎做的与他师傅做的有什么区别的。
去年杨七郎身中摄魂香而不自知,幸好被苏衡及时发现,并为他医治。杨七郎虽然为人吝啬,号称一毛不拔铁公鸡,但却是知恩图报之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大半年来,他隔三岔五便往五岳观送他自己做的糕饼点心。虽不值当多少钱,但也是一片心意,加上贵生道人和清风都很爱吃杨七郎做的点心,苏衡也就收下了。
这日,杨七郎提着自己新做的山洞梅花包子来到五岳观,与看门人问了个好后,熟门熟路地往苏衡常待的药房走去。还没走到药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两个声音都很熟悉。
“苏道长,我新学了山洞梅花包子,带了些给你尝尝。咦?仇防御,你也在啊。”杨七郎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发现正在与苏衡说话的竟是他认识的人。
“杨七郎?”仇防御见了来人也很是惊讶,“你这个铁公鸡居然还舍得给别人送点心?日头打西边升起了!”
“要你管!”杨七郎似乎与仇防御颇为熟稔,毫不客气地就翻了个白眼。
“得,既然阿衡有客人,那我就不多留了。阿衡,你可别忘了我的生肌真珠散。现在就等着你确定珍珠粉的剂量了。等我们这个生肌真珠散推出来,全京城里娘子夫人们还不得乖乖掏银子抢着买。你可千万要上点心!”仇防御心心念念着他的发财大计,临走前还不忘提醒。
“知道了。”苏衡无奈道。
“苏道长,原来你与仇防御这家伙认识啊。我方才听你们交谈,似乎在一起研制什么珍珠什么散的。苏道长,你可要多留个心眼,这家伙特别会占人便宜,尤其在银钱上要慎之又慎,可别被他坑了。”杨七郎大声地说起仇防御的坏话,毫不心虚。
“仇兄的确嗜钱如命,虽然在小事上爱占人便宜,在大事上却是有原则的。”苏衡解释道。这一点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仇防御的药铺里那些贵价药不是卖给富商就是卖给权贵,对普通百姓,药材标价还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苏衡有次遇见仇防御免费为穷人看病,却对当时想加钱插队的一位富商置之不理。苏衡因为此事,对仇防御大为改观,之后便松口答应了与他一起研制美容产品。
“是吗?”杨七郎将信将疑,仍然对仇防御怨念不已,“他那药铺就开在城西,离我家近,我刚搬去城西那会儿不了解情况,进他家药铺买药,被他坑了我足足三百文!”
“你这家伙买个药材还挑三拣四,把我品质最好的山参挑走,还想让我白饶你二两人参须子,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你那三百文是人参须子的钱,谁坑你了!”仇防御走到五岳观门口想起一事,去而复返,正好听见杨七郎在说他坏话,气得直接推门而入,和杨七郎当面对质。
“呵呵,你那二两人参须子都快干成人参碎碎了!你还好意思收我三百文!你个黑心肝的!”杨七郎怒而起身,指着仇防御的鼻子骂道。
两人直接在苏衡的药房里叉腰对骂起来。
“……”苏衡提起杨七郎带来的食盒,默默起身出去。先把这盒山洞梅花包子给师傅和清风送过去,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至于药房里头那两个,等他们吵累了再说吧。
一个铁公鸡一个死要钱,半斤八两。
第106章 第106章生肌真珠散
生肌真珠散研制成功了。这款散剂既可内服,排湿祛毒,又可外敷,美白润肤。
仇防御喜得眯起一双狐狸眼:“生肌真珠散的制作成本远低于我的冰肌雪肤膏,而且美白效果也更胜一筹,这下我们要赚翻了!”
“你打算怎么定价?”苏衡问。
“嘿嘿”,仇防御发出一阵奸笑,“我已经订购了三款材质与样式都不同的盒子,届时根据盒子的档次,分三种价格出售。最低档的青瓷盒,一盒卖三两银子,中档的银盒,一盒售价三十两银子,最高档的金盒,一盒卖——”
苏衡见仇防御伸出一根手指,猜测道:“一千两?这定价太过了。”
仇防御摇摇手指:“不,是一百两。”
苏衡微微惊讶。如果他没记错,当初那冰肌雪肤膏仇防御可是卖二百两一盒。这是——转性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仇防御不满地看向苏衡,旋即想起来之前他高价卖冰肌雪肤膏给八仙茶坊赵师师一事,顿时叫冤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起那个赵师师了吧?她那个是特例。对这种坏心肠的人还客气什么?自然是往死里宰了!”
“什么赵师师?”苏衡蹙眉。
“……就是你那日来找我,在我铺中见到的那个舞伎。”仇防御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赵师师与黄莺娘的事全京城都传开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苏衡点头。毕竟他有一个吃瓜前线的小师弟,清风一得知此事转头就告诉他了。“但我没从未见过赵师师,不知其长相。”
“八仙茶坊这么出名,多少京外人专程进京,就是为了去八仙茶坊一睹惊鸿舞。你倒好,明明就在京中,却不曾去过一次八仙茶坊。”仇防御摇头,“你说你,不是待在五岳观,就是待在熟药惠民南局,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因为你小师弟。你在京中交游这般少,看来要推销生肌真珠散还得靠我。”
苏衡不欲争辩,只垂下长睫,捧起茶盏饮了一口清茶,淡声道:“嗯。”
汴京城刮起了一股美颜热潮。这股热潮最先是从朝中高官们的夫人中兴起的。起因是富弼富相公家的夫人晏氏办了一场赏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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