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扮男装科举文 第28章

作者:白色的木 标签: 历史衍生 打脸 女扮男装 爽文 科举 穿越重生

  柴稷哑然片刻,竟罕见升起一股紧张之意。

  他斟酌着措辞,并未一味顺从对方所言。

  “非是仁政和德政,而是以财富民,民富而国强……难道仁政和德政就不重要吗?”

  “当然重要。”陆安毫不犹豫的说,而后道:“但是仁义道德应当是作为事功的一种约束,避免官员过于功利,从而逼压百姓。事功才当为主体——若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

  柴稷眼睛一亮。

  “若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

  房州知州咀嚼着这句话,沉声道:“九郎功利心太重了些。”

  赵提学叹息:“毕竟一路坎坷,先是流放,又是遭遇第五旉打压,心中怎能不偏向功名利禄?于他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房州通判却是笑道:“你们多想了,若真为了功名利禄,他没必要向申王说‘事功’之学。他只是步步着实罢了——就如格竹子格出来一个吹火筒。‘心即理‘此话很好,当为圣人之学,可难道这世间人人都能成圣吗?若人人成圣,那我等脚踩的就不是人间了。世间多的是普通人,普通人求的就是功利,求的就是黄金屋,颜如玉。”

  要让房州通判说,陆安这一番“事功”实在搔到他痒处了,恨不得陆安能立地成大儒,赶紧著书立学,把“事功”的思想和道理赶紧整合出来,让他一睹为快。

  却在这时,突听申王大喊一声:“速速拿酒来!”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申王激动得面色绯红,对陆安的满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赵提学连忙上前,摆好酒盏和酒杯,还亲自给申王和陆安倒酒。

  赵公麟满脸疑惑:“奇怪……”

  朱延年接话:“什么奇怪?”

  赵公麟挠挠头:“我叔父他怎么会自己去给申王倒酒,他不像那种对王侯卑躬屈膝的人啊。”

  朱延年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震撼和惊恐交杂。

  没有停顿,没有耽搁,他赶紧拍了一下赵公麟:“快替我看看,我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不够整洁的地方,还有脸上,没有灰吧?!”

  赵公麟茫然着脸,但还是看得很仔细:“头发没有乱,衣服挺整洁的,脸上也没有灰。”

  “那就好!”朱延年面色一喜,又看了赵公麟一眼,提醒他:“有些话我不好直说,但是,申王毕竟是天湟胄裔,你多上点心。”

  赵公麟还是一头雾水,但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听劝,听朱延年这么说了之后,便挺了挺腰板,坐得更直了。

  而朱延年直勾勾盯着那边,眼睁睁看着官家和陆安把酒言欢,为兄弟欣喜之余,还是禁不住有些许羡慕。

  那可是官家啊!

  *

  这可是能说出“若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的大才啊!

  柴稷拒绝了赵提学为陆安倒酒,亲自给陆安倒了一盏酒,眼睛都放光了:“那该如何将仁义道德和事功相结合呢?”

  陆安抿了一口酒,道:“因事作则,缘事求道。”

  柴稷激动地一拍桌子:“说得好!好一个因事作则,缘事求道!说得太好了!”

  怎么能有人说得那么好,那么符合他的心意呢?

  他心里的想法就是类似这样的,只是比较零散,听到陆九郎这些话,那些零散的念头才有了出路。

  他们竟能如此投缘!

  当然会投缘。陆安说的是事功学派里的核心观点,这个学派字字句句都冲着实学兴国去的,可不就是合了柴稷的意吗?

  柴稷也举起酒,强行和陆安碰了一杯,这酒没有宫里的好,但他照喝不误。

  酒不够好不要紧,人够好就行了。

  柴稷上扬的嘴角完全压不住,他又问:“可道理道理,你只有道,没有理,莫非要用格物之理?”

  陆安略一沉吟,把大儒叶适的思想翻出来:“物是实存,理为物之理,不能舍物而言理。此便是事功之理,亦是格物新理。”

  知己!

  知己啊!!!

  柴稷只觉自己心里有一把火在腾升,在燃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个问题:“此理可用!可如何能使此理推行天下呢?”

  陆安道:“以心观百姓所需,官员所惧,事上练,心上磨,必然能使他们接受这个道理。”

  柴稷懂了,把百姓需要的给百姓,把官员不需要的给官员——

  至理名言!

  这真的是至理名言!

  不止是柴稷听得狂喜,只觉越聊越投机,此刻现场能留下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能把陆安的思想听进去,思考进去的,他们心里也憋了很多话想问,但是没有一个敢发言,生怕自己想的太浅了,问的东西闹了笑话,只能看着申王和陆九郎在那儿一问一答。

  时间越来越久,日头越来越西,众人听得越来越沉醉。

  直到最后,说无可说,问无可问,申王一句“君当嘉大惠于天下”,将此次雅集画上句号。

  后有云:此为陆子论道之始。

  *

  “你要不要来给寡人当门客?如此不必科举,寡人直接荐你入朝。”

  雅集结束,陆安听到申王这么问她。

  陆安拒绝了。

  申王问她:“你可是怕和一个王走得太近,被官家提防?”

  陆安摇头,直言:“我想要科举,我需要进士出身。”

  大薪最尊贵的身份,不是皇室子女,而是进士出身。哪怕同样是朝堂上的文人,有没有进士出身,得到的态度是天差地别。

  进士出身的朝官完全可以鄙视非进士出身的朝官,视他们为下等。

  她这个女扮男装的情况,别说是申王了,就是皇帝招揽她,她也不会答应。皇帝没办法在天下读书人的攻讦下保住她,但是进士出身可以。

  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一个进士是女子。

  申王点了点头,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尊重陆安的想法:“既然你想参加科举,那我就免了你的配隶身份吧。”

  被第五旉轻而易举拿走的特赦,又被申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回到了陆安手里。

  待到八月,她就可以下场科举了。

  陆安吐出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日暮中的观澜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做到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终于可以有资格说一句她能活着了。

第31章

  罪人从配所脱身, 户籍按照常规都是落在本地。

  但有申王在,他特意询问过陆安是否需要将户籍迁往他地,比如陆氏祖籍金溪。

  或者落在汴京也行。

  陆安拒绝了, 用的理由还是:“陆某要科举,若是户籍在他地,便要前往他地备考。可陆某离去后,祖父在配所中无人照看, 如何是好。”

  ——其实主要是她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名声, 勉强也算半个家乡了。众所周知,背井离乡这种事情最做不得。孤身一人去外地,最容易被本地势力针对和挖坑了。

  申王点头:“既然如此,你可要入房州州学?我这儿有个举荐的名额。”

  陆安眼睛一亮:“谢大王。”

  申王确实十分有能量, 都不需要半天时间,就把入学名额替她安排好。还安排随从替她将行李搬去州学宿舍——其实就是一套旧衣, 房州通判送的一床被褥以及一柄端午扇, 店主人送的笔墨纸砚。

  看着这些简单的东西, 柴稷心情很复杂:“九郎往日也是银屏金屋人, 如今却……”

  早知陆家有这样合他心意的才子,他下旨抄家之前,一定先把九郎捞出来, 省得九郎受这般苦楚。

  陆安笑道:“旧时奢华绮靡反而空空度日, 顿开金枷, 扯断玉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九郎此话颇含禅意。”柴稷对佛教没有太大好感, 但听到陆安说这话, 却觉得若真佛是他这般,那他便能理解佛教为何能吸引教众颇多了。

  ——虽然理解完之后, 他还是不喜欢佛教。

  陆安伸手拉开州衙后门,跨过那陈旧腐烂的门槛,头一次不是钻狗洞、不是得到高官特批,堂堂正正走出了这个后院。

  眼前日光明亮,街上屋舍俨然,墙角炉火熹微,空气里飘来的是羊肉的味道。

  一问才知道是在用砂锅炖羊肋条,要价不菲,一碗八十八文。怪不得是开在州衙附近的,可能只有当官的才吃得起。

  陆安实在馋肉了,身上还有些许铜钱,索性过去点了两份羊肋条汤,一份自己吃,一份请申王吃。小贩麻利地用大陶瓷碗给他们装好,还盛了许多白萝卜。

  陆安看着那数倍的萝卜包围着仅有的两大块羊肋条,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来从古至今的店家都没变,肉少而菜多。

  又觉得自己如今确实是脱去桎梏了,吃个萝卜炖羊肋条都能东想西想。

  又禁不住回忆起一些知识点:在古代,萝卜因为一年四季都有,就有四个名字,春天就叫破地锥,夏天就叫夏生,秋天嘛,才是众所周知的萝卜,到了冬天,就叫土酥。

  平时随便怎么叫都行,但如果科举卷子上准考写萝卜相关,那就必须严格按照称呼来。

  总之,两碗羊汤做完,陆安脑中想法已是千变万化了。

  羊汤端上来那一刻,陆安闻了闻——好膻。

  陆安眉毛都没动一下,将一碗羊汤推给申王,另一碗自然而然地请小贩打包——这个朝代已经有外卖存在了,称为“索唤”。

  顺便温声请求:“可否将油花多撇开一些?我欲将其带与家中长辈,长辈年近六旬,吃不得太多油腥。”

  小贩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柴稷瞧着那碗羊汤,又看了看自己的羊汤,又看看陆安,看了一眼又一眼,面上浮现心疼之色。

  ——他甚至舍不得花钱多点一碗。

  可又觉得这时候自己出钱请陆安吃羊汤太奇怪了,只能心疼地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再看一眼……

  “大王?”

  柴稷面色一正:“嗯。”默默喝着羊汤,心里思索着,能怎么在不损害九郎自尊的前提下,为他提供一些金钱帮助。

  就是羊汤太难喝了。

  但这可是九郎自己舍不得喝省下钱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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