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扮男装科举文 第64章

作者:白色的木 标签: 历史衍生 打脸 女扮男装 爽文 科举 穿越重生

  第五旉这事真的做得太不懂事了。

  陆安对此,只是先流露黯然之色,随即向官家表明自己内心并没有觉得其他隶民都可以去补江堤,而陆家就不行。

  陆家的命是命,其他隶民的命也是命,百姓的命更是命!

  重点表明:她虽悲痛,却能理解此事。

第67章

  见陆安并没有因为江堤的事情和自己生分, 柴稷便放心说下去了。

  “我爹在位时,进行过一次新政,你应当也知道, 那次新政以失败告终。当时绝多数大臣都说变法是与民争利,造事生非,我不能说他们错了,毕竟百姓的确被折腾得不轻。但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新政为何失败。”

  说到这里时, 肉眼可见地,柴稷心情变得不好了。

  “朝廷发政令,说永不加赋,地方上就能谎称朝廷要加税。”

  “朝廷发政令, 说要造鱼鳞册丈量土地,地方上就能谎称朝廷是为了加税。”

  “朝廷发政令, 说以青苗法保护百姓不受荒年影响, 地方上就能谎称朝廷规定是百姓不管缺不缺粮食, 都必须来衙门借贷。”

  “如此阳奉阴违, 颠倒黑白,蒙蔽圣听,新政如何能好!”

  官家桌上摆着一盘自颍州水浮陆转送来的桑葚, 在他盛怒拍桌下散落一地, 为地板滚上一层深紫。

  他犹嫌抨击力道不够——这些话他往常憋在心里, 不与旁人说,纵然是第五旉这个看似最接近他的大总管, 也不知他心里是何等想法。

  “那些大臣, 还好意思质问朕为何用宦官,宦官至少还能作为鹰犬, 为朕效力,他们除了和朕对着干外,还做了什么?”

  “朕问个策,他们一番话如同花团锦簇,实际上满纸废话,只说让朕做圣君,垂拱而治,怜悯百姓,国家自然会强盛。圣君,圣君,能落实么?朕还不如科举出题呢,至少学子为了高中,会绞尽脑汁答实策,朕这些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生怕朕真的做成了什么,割走他们的利益,让他们无法再舒舒服服做官。”

  “圣君?仁君?他们说的出来帝王该如何圣,如何仁么?知道该怎么让帝王真切了解百姓生活么?说的出来一个字,让朕多去民间走走么?知道百姓需要什么,小吏需要什么,官僚需要什么么?知道皇帝该怎么喂饱小吏,才能让那口肉汤流到百姓嘴里么?知道该如何打压豪绅,才能令百姓有喘息之地么?知道如今国库哪项收入多,哪项收入少,如何增多国库却又不会竭泽而渔么?这些有用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只知道左一句垂拱而治,右一句祖宗家法,嘴上再挂一挂不与民争利……全是空话!还埋怨朕行举轻佻,不似人君,朕端正了,那就真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最让柴稷生气的是,这些人不是没有才华。不然科举策论这一关就过不去。

  当初科举能出良策,当了官就脑子变石头了?依他看,是心肠变石头了吧。

  什么与士大夫治天下。这些士大夫把天下当他们家了吗,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柴家人辛辛苦苦东缝西补,试图把国库的窟窿填满?

  那些士大夫只会像军官吃空饷一样,努力扒着柴家江山吸血罢了。

  柴稷边说边气,胸膛不均匀地起伏。

  陆安则坐在座椅上纹丝不动,只以关切与担忧的眼神看着官家,神情专注。

  柴稷本来很是气恼,但扭头看到自己的骊龙之珠如此关心自己的情绪,怕自己气大伤身,便感觉那股暴怒的情绪在慢慢被抚慰,被安抚下来。

  柴稷抬手按了按眉心,面上透露着倦怠与疲惫:“方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陆安摇了摇头,只道:“官家的桑葚翻了,可需臣再去喊人拿一盘?”

  柴稷慢慢舒展开拧在一起的眉毛,勉力一笑:“那便再来一盘吧。”

  很快就有太监进屋,将屋内打扫干净,又送来一盘刚洗过的,散发着水果清新味道的桑葚。

  经过这一系列的缓冲,柴稷的气也顺了不少,待其余人退去后,他的指尖轻击着木头桌面上擦不去黑紫,闲谈一般说:“九思,你擦过桌子么?”

  陆安道:“看奴仆们擦过,他们竭尽全力去擦,但总会有残留。桌子脏了一两处还能要,若是全脏了,就只能劈去当柴烧,换一张新桌子。”

  柴稷笑道:“若是人人都像九思你这么想就好了,可世上总有人守财,桌子脏了也不肯换,拦着别人换。这些人实在可恨。”

  陆安却道:“所以,官家就以自己性命来作筏子,好换张桌子?”

  柴稷眉尾一挑,反问:“怎这般说?”

  陆安:“官家懂地理,不应当不知六月乃江河汛期。可官家还是留在了房州。官家既然知道厢军缺人,那便应该能想到江堤会因着厢军缺人而维修不好。”

  柴稷笑了起来:“九思,还是你懂我。”

  虽然保康军的吃空饷一事是板上钉钉了,但其他军队可不好找这么明显的把柄。

  但是皇帝因为洪灾险些出事,事后一查,发现是军队吃空饷,导致士兵不满额,进而导致江堤巡查人数不够,出了问题……

  这件事的性质当场就不一样了。

  皇帝借此发难,彻查军队吃空饷一事,清理军官,谁也不能说什么,这也是另一种师出有名。

  但柴稷还是解释了一句:“我非是置百姓性命于不顾,我下令让第五旉加大巡查江堤的力度,若如此还要破堤,只能说是天意。”

  陆安道:“臣晓得。”

  陆安又道:“臣还晓得官家想问什么,只是,实在惭愧,臣如今尚不知如何避免军官吃空饷,喝兵血这事发生。此事乃人性之恶,非寻常办法能解决。”

  柴稷也不失望,反而安慰陆安:“不必着急。九思,今日我便与你交个底,我视你为将来臂膀,只等你东华门外唱名那一天,你还年轻,很多事务尚需熟识,不可能一上来就懂怎么治理地方。我与你还年轻,还等得起。”

  “谢官家。”陆安说:“不过,至少臣这一次,知道该如何将吃空饷一事处理得锦上添花。”

  柴稷:“嗯?”

  陆安:“臣以前听说过一事,巷中有数户人家,不知哪一户人家养了恶犬,日日在道上排便,主人家也不清理,致使旁人出行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便踩了狗粪。巷中无人不抱怨。”

  陆安:“后来有一智者灵机一动,先在墙上贴了一张大字,言:谁家不讲道德,管好自己的狗!你不管我就帮你管了!人来人往都看到了那张大字,第二日,他自己偷偷在纸上用另一种字体再写:你狗叫什么,关你鸟事,穷光蛋没钱搬走还管乃公的狗?再狗叫,乃公带狗去你门上撒尿。”

  陆安:“那养狗之人看到这纸上的字,生怕自己替人顶了罪,反而约束起了自己的狗。”

  这就是人性,如果是我自己写的,你随便骂,能听一句算我输。但我绝对不能替别人背锅!

  说完这个故事后,陆安便明示:“官家,听闻你化身申王来房州,彻查吃空饷的意图早已被洞悉,‘申王’到房州的第一日,不知被哪一个军官送了一个盒子,里面装了枣梨姜芥四样食物,乃是其暗地里威胁申王早离疆界。”

  柴稷听完后,喜道:“妙啊!好一个‘不知被哪一个军官’!好一个‘早离疆界’!”

  柴稷:“我心里也清楚,这个方法有一个隐患,就是它针对的是全体军官。在这种重压之下,军官们可能会选择抱团。”

  柴稷:“但是有了九思你这个法子就不一样了。便可将军官分而化之。”

  吃空饷是大家都有份,但威胁皇帝可不是。

  柴稷惊喜万分:“这哪是锦上添花,九思你莫要谦虚了,你这分明是雪中送炭!”

  陆安为官家雪中送炭。

  但却是为吃空饷的军官炭上浇雪,浇的还是两大捧。

  她并不知道当日她给第五旉算的账本,其实是第五旉命人提前取来的保康军账本。

  若是旁人来算,能算好,但是不至于一目了然。

  但陆安算完之后,还顺手搞了个表格。你就是大老粗,也没办法睁眼说瞎话说自己看不懂。

  这就使第五旉往军中一坐,似笑非笑看着被传唤过来的诸军官,表格往手边一放,底气十足的模样,令得诸军官心中打鼓?。

  第五旉道:“某瞧诸位的账本,似乎有些问题啊——”

  他捏起那张表格,慢条斯理地念。

  “宝元元年,朝廷拨付与保康军的军费五十万六千贯,账面上支出四十九万七千八百贯,结余八千二百贯。然而,某寻人核算,实际用于军需开支仅二十一万八千五百贯,被侵占金额高达二十八万八千五百贯。”

  “其中,虚报兵员开支最为严重,拿了三十九万二千贯。此外,军械购置中以次充好截留差价一万六千五百贯,日常粮饷克扣二万八千贯,其他不明账目还有一万八千贯。”

  “宝元二年,情况愈发严重,账面上支出五十万三千五百贯,结余二千五百贯。但实际用于军需开支仅二十一万六千贯,被侵占金额高达二十九万四千贯。”

  “其中,虚报兵员所取金额高达四十万三千二百贯。军械购置中以次充好截留差价一万九千贯,日常粮饷克扣二万四千贯,其他不明账目还有一万九千贯。”

  “宝元三年,你们愈发肆无忌惮,账面上支出五十万一千二百贯,结余四千八百贯。然而,实际用于军需开支仅二十万九千贯,被侵占金额高达二十九万七千贯。”

  “其中虚报兵员拿取的金额高达四十万六千四百贯。军械购置中以次充好截留差价二万一千贯,日常粮饷克扣二万三千贯,其他不明账目还有一万九千贯。”

  “至于今年,你们更加猖狂了……”

  第五旉敲了敲桌子,将表格传下去,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拿了多少,账面做了多少,还需要某继续念下去吗?”

  “这是谁算的?”

  军官们看着那张明细十分分明的表格,浑身冷得像一团冰坨子。

  “说出来让你们去报复他么?”

  按照官家和陆安的吩咐,第五旉看着他们说:“你们只需知道此人尚未及冠便可。”

  军官们想说不可能。

  未及冠的人统称童子,一个童子将好几年的账本理清?!

  他们是栽在一个童子手上?!

  但第五旉没必要拿这个事骗他们,一个个低头看着那张表格,神色惊恐,如见鬼神。

第68章

  将此事半暴露出来, 是柴稷与陆安共同商议的结果。

  “乾静。”

  “臣在。”

  第五旉躬身。

  便听官家言:“你是宫里人,亦是朕的鹰犬,朕信得过你, 才告知你此事——朕与九思日后欲行新政。”

  ——换句话说,这事如果暴露出去了,官家不会找陆九思,只拿他是问。

  第五旉眼皮子跳了跳, 躬身听官家后言。

  柴稷对他这没有说话的态度很满意, 微微颔首,又道:“可朕不希望来日起新政时,满朝文武因为他年幼而看轻他。你且先埋个钉子,好在日后挖出来, 让满朝文武知道九思是有真本事的。”

  第五旉微微抬头,与官家的视线在这威严衙门中相会。官家没有笑, 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第五旉便懂了——陆安是真的简在帝心。

  便垂首道:“官家且放心, 那日臣正好想喝一口鸡汤, 差了身边小太监去厨房, 无人知晓臣寻了陆官人查账。”

  没人知道,就可以隐瞒过去。

  天下未及冠者多如牛毛,恰好, 陆安并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会算账的本事。当一个人又会写诗又会策论, 还懂棋艺, 通书法时,没有人会去相信他算账也能如此精通。

  何况, 整个房州都知道他第五旉为难过陆九思, 不然陆九思早就脱离配所了,何至于还需要伪装成申王的官家法外开恩。

  ……

  第五旉收回回忆, 又看向那群面上表情崩裂的军官,状似和善地问:“如何?可还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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