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柠糯
而后先太子兵变,商醉被圣上囚禁,再于?江都谢府见到他时,他已瘦得全身上下,只剩皮包骨。谢怀泽泪水滚滚而落,下意识就要跪地行礼。
是商醉吃力地扶住他,用稚嫩的嗓音,笑?眯眯宽慰他:“别哭呀。”他说。
“从今以后,我终于?能叫你阿兄了。”
第46章 因为是你(掉马倒计时) 倘若商醉没死……
“是我, 是我没能保护好他?……”谢怀泽泪眼婆娑,哭得?几?近失声。这么好的人,最后却被亲生?母亲, 以自己?名义诓骗到祠堂。
烛火长明的, 是同他?有血缘关系的先祖,身后乱棍而来的,是他?所亲近过的叔伯兄弟。
在延续香火的地方, 他?们要了他?的命。
光是听?着, 她都觉着压抑得?喘不?过气。“你已?经尽力?了。”容栀安慰道。
思绪凌乱时,她想得?却是,谢沉舟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所以才受不?了折辱,找机会逃跑出去。
谢怀泽长叹一声, 提起酒壶晃了晃, 却只倒出一两滴。这才发现带来的酒已?尽数喝光了。
他?一拍桌子,空了的酒壶滚落在地:“再上一壶!”
“你不?能再喝了,”容栀摇了摇头,示意候着的侍女去把他?酒壶撤了,“等会谢怀瑾来要人,你若神志不?清, 他?反咬一口是我绑架的你。那我找谁说理去?”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但?两人心里都同明镜般清楚,谢怀瑾还真做得?出来。
用温热的锦帕湿敷片刻, 谢怀泽稍稍清醒了些:“阿兄处处针对逐月,大抵是因为我的缘故。”阿兄以为没了逐月, 容栀就会顺理成章,与他?订下姻亲。
可如今入沂州半月,他?算是看得?清楚, 即便没有逐月,容栀也?不?会心悦他?。
谢怀泽语气里满是歉意,踌躇半晌后,无助地用手捂住了脸:“居庸关埋伏的那批杀手,我虽知晓是阿兄所为,但?我没有证据。也?无法……替逐月指证阿兄。”
容栀闻言清浅一笑,眼底平静无波,“立场不?同,可以理解。”
她也?没指望过谢怀泽能大义灭亲,他?能坦然在自己?面?前承认,已?然是意料之外。
似是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他?问道:“我若代阿兄道歉,县主会原谅谢氏吗?”
她沉默了一会,语调始终冷冽,甚至接近于冷漠:“若是为着逐月,你应当去找他?道歉。若是单单为我,谢氏不?欠我什么。”
一剑之仇,谢沉舟会亲自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布局,不?过是为把谢氏拉下神坛,结果同样也?会伤及谢怀泽。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欠不?欠。不?过是世家?博弈,愿赌服输。
谢怀泽眼神稍暗,唇角笑意苦涩,重重咳嗽几?声后,才用丝帕擦掉嘴角血迹:“我如今才算是知晓,明月县主的封号是为何意。”
实在是高悬于九天,凡人遥不?可及。即便偶然有清辉洒落,也?不?过幽幽寒光,照得?他?心底隐隐作痛,却无可奈何。
容栀只以为他?是饮酒过多,又忧思过重才吐的血,只叫人端了碗安神解酒的甜汤。
“还望郎君保重身体,别思虑的太多才是。”不?管日后谢氏怎样,能活一天就算一天。
说罢,她擦拭净手,就欲起身唤侍女送客。她已?耽搁了太多时辰,同谢沉舟失了约,也?不?知他?是否回了扶风院。
谢怀泽却不?依,他?歪斜着身子起身,喘了几?口粗气后,浑身酒气就朝容栀走来。
容栀下意识警觉起来,皱着眉就握住了袖中匕首。
在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外,谢怀泽适时停住,“在下送县主一程。”
容栀才要拒绝,就听?他?又祈求道:“就当是了却在下一个?心愿,此后怀泽,定?不?再打扰县主。”
“……好。”她眸光微动,终究答允下来。不?过是送她一程,就能换来日后清静,这个?买卖很值。
水榭回廊内,两人并排而行。四周安静得?过分,谢怀泽努力?找了个?话题:“县主手上这本医书,是孤本吗?”从方才花厅就见她一直握在手里,想必十分珍贵。
她扬了扬手中书册,淡淡道:“不?是,在寻常书肆买的罢了。”
又一次缄默,热风拂面?,谢怀泽难耐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不?已?。
“郎君若经常失眠,可去明和药铺看看,黎医仙明日当值。”
谢怀泽讶异地侧目:“县主知道?”其实很久未失眠过了,只是近来烦心事颇多,他?每每梦回惊醒,眼前都是商醉的身影。
她点点头,毫不?客气道:“略通医术的人都能看出来。”
心中挂念着商醉,话题绕了半晌,最终还是落了回去:“今岁不?在江都,不?知阿醉的衣冠冢有没有人去扫洒。”
“衣冠冢?”她眸中疑惑闪过,突然停了步伐。按照谢怀泽所说,商醉先是被殴打昏厥,而后被扔到了无人荒野。
有个?荒唐至极的想法,突然在她脑中浮现出来。容栀斟酌片刻,“阿醉的尸首,你见过吗?”
“并未,那场雪下得?太大。族中人赶去收尸时,雪地里已?没了踪迹。”
谢怀泽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腊月寒冬里,阿醉只着寸缕,浑身又冒着血,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但?前日谢沉舟遇刺滚落山崖,谢怀瑾以为他?会死无全尸。可谢怀瑾不?也?没料到,自己?会如此执着地救下谢沉舟。
倘若商醉同样被人所救呢?
悬着的角灯烛火明明灭灭,传来火星子哔啵作响的声音。
容栀半张脸嵌在夜色中,衬得?一双眼愈发清冷,甚至有些森寒。
“你有没有想过,先皇太孙,或许没死?”
四下无人,一片空荡。她的声音如从间幽幽山谷中传出,炸响在寂静回廊内。又散射着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空气好像都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了起来,一时间竟沉闷得?让人有些窒息。
这……怎么可能!
谢怀泽惊愕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一动不?动愣在原地。
一廊之隔,谢沉舟手里提了盏灯笼,唇角虽噙着笑意,那笑却有如刀剑般冷戾:“你们在做什么?”
夏风乍起,吹得?她手中书册翻动开来。一页薄薄的宣纸,就飘飘荡荡地扬向半空。容栀伸出手就想要抓住,却只来得?及碰到纸张的一角。
她连忙弯下腰去捡,不?料谢怀泽也?蹲下了身。好巧不?巧,两人同时拽起纸张。
原本廊下光线并不?明亮,谢怀泽并未看清纸上字迹。
直到谢沉舟提着灯笼走近。
视线突然被他?手里灯笼照亮,谢怀泽笑意僵在了嘴角,如同见鬼般瞪大了眼睛。
白纸黑字上,写着一排排的“容栀”。可那笔锋流转间,那收笔时不?明显的小钩,
分明就是……就是从前阿醉的字。
“这,这……”谢怀泽整个?人犹如雷击,心跳几?乎停止,只死死拽着宣纸不?放。
容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变了脸色:“还请郎君松手,这是我的东西。”
谢怀泽机械般松开手,失魂落魄道:“抱,抱歉。”
他?颤抖着站起身,看向容栀的目光闪躲不?已?:“逐月郎君也?来了?那便送到这里,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谢怀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刻也?不?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容栀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谢沉舟。难道是因着谢沉舟死里逃生?,他?心下愧疚,不?敢面?对?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谢沉舟轻笑一声:“县主还要看到几?时?不?如去送送?”
容栀先是愣了愣,而后睫羽眨动着,半晌忽然掩唇低笑出声。
“笑什么?”他?的嗓音又哑又紧,不?解地垂眸望她。
偏偏容栀踮起脚,伸手就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脸。“谢沉舟,好酸呀。你晚膳吃的螃蟹吗?”
他?心里涩得?厉害,却还是不?舍得?拍开她的手,只得?配合着微微躬身:“我还没吃晚膳。”
他?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脸颊却是软得?出奇,容栀左戳戳右戳戳:“我也?没吃。”
谢沉舟不?言,眸色漆黑一片,眼底有墨浪翻滚不?息。
她还是喜欢他?笑得?时候。容栀手指点在他?的唇角,往两边轻轻一扯。谢沉舟面?上霎时浮现起一个?滑稽的笑。
似乎被取悦到,容栀眼角全是细碎的笑意:“真的呀,说好了要同你一起。”
方才裴玄探听?归来,嗫嚅着不?敢说话。谢沉舟这才取了衣裳自己?出来寻容栀。
心里装满了疑惑和郁闷,在路上时他?险些忍不?住,飞身就想往花厅去。
她怎么能这样,把自己?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说要就要,不?要便不?要。
见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容栀以为谢沉舟还在生?气,只好敛下神色,认真解释道: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花厅里多少侍女都可以作证,我和他?并未逾矩。”
她才松了手想往后退,谢沉舟就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不?管不?顾往自己?这边带。
“我什么都没想。”
他?才不?敢想,容栀同谢怀泽相谈甚欢,到底是何种模样。
光是从她口中说出谢怀泽这个?名字,他?最后的理智都要维持不?住。
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嗓音却温和许多:“不?许说‘我们’,你和谢怀泽哪有我们。”
好幼稚。
容栀任由他?抱着,心底软成一片。
她一点点抚平了谢沉舟微蹙着的眉,重又勾起抹清浅的笑,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是我和你。”
他?把头埋了下去,“嗯,是我和阿月。”
整个?人被牢牢圈在谢沉舟怀里,她鼻尖涌动着熟悉的朱栾香,这几?日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她听?到他?温润的嗓音,鼓动着有力?的心跳一起传入耳膜内:“去用膳好不?好?”
容栀哑然,还以为自己?失了约,又见了谢怀泽,要多费些功夫才能哄好他?。怎么她什么都还没做,谢沉舟自己?就不?生?气了。
两人稍稍分开了些,“你没有别的想问吗?”
谢沉舟轻轻摇了摇头。方才想问的,现在不?想了。因为是容栀,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问。
第47章 公私不分 向镇南侯府,讨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