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柠糯
第85章 狼烟四起 “躲着我?是厌恶我?”
秦志满送达朝廷的求援书, 没多久就?被驳回。奏章甚至未过圣上的眼,就?被二皇子一句“鞭长莫及”给打发?。
消息无声无息散遍整个大雍朝。短短几日,中原动荡不安, 狼烟四起。北方三郡群龙无首, 各方势力盘踞,山南腹地茂王也佣兵自?立。
而如今谢沉舟的地盘实力最为羸弱,因着疫病, 百信生活近乎停滞。倘若交战, 他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秦惊墨同?容栀讲这些时,她正奔波于?各营帐之间,收集病患们服用药材后的身体状况。
闻言,她也只是淡漠点头, 似乎并不把?如今局势放在心上。
她埋头分?析着宣纸上记录的数据, 片刻后抬起头来,却不是回应秦惊墨,而是转头同?麦冬说道:“如果病患陈述自?己胸闷气短,就?再加两钱半夏。如有好转,就?把?半夏减半。”
麦冬点头记下:“小姐放心。”
秦惊墨吃瘪,哭笑不得, 就?知她对谢沉舟心中芥蒂难消。他暗暗叹了口?气, 心道:殿下,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你自?求多福罢。
副将突然?掀起营帐,压低声音道:“将军, 右副营营啸!”
秦惊墨面?色微变,肃然?地瞥了一眼容栀。她似乎并未听见。
秦惊墨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快步跟副将走了出?去。
麦冬瞥了一眼,容栀面?色始终淡淡,她不确定地开口?:“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毕竟容栀带来救命药方,不少染病患者都在渐渐好转。军中,她的威望与?日俱增。
容栀伏案,撰写着传给黎瓷的信,闻言笔尖一顿,而后道:“我很忙。”
她只承诺救病治人,并不想掺和这些军务政事。药材的调度就?已经够让她劳心费神。
思及此,容栀眸光不由?得冷然?几分?。
麦冬便识趣地不劝了,只如常禀报事务道:“今晨,有几批药材被送到了府库。奴婢差人打听过,是悬镜阁送来的。”
容栀提笔的手微不可?查歪了歪,在尾端勾出?一个小勾。她恍惚间有些失神。这样的写字习惯,是谢沉舟独有的。尾部总是会?带个小小的勾。
心绪乱了,索性她便也不写。只将宣纸叠好,疑惑道:“悬镜阁怎么突然?同?意开仓?”
前?几日长钦回禀,同?悬镜阁交涉的并不愉快。阁主凌霜不知所踪,出?面?的是那个甚么凌虚圣手。
那圣手所言,是悬镜阁只支持军营所需药品,至于?民间的,他们并不愿开仓。毕竟半夏在这时水涨船高,重金难求,若是囤积着卖出?去,确实能赚到不少一笔。
麦冬揣测道:“恐怕是想搏个好名声。”他们明和药铺出?钱出?力,几乎是倾尽所有分?部的能力,收集调动半夏。小姐这几年赚的银子,短短几日便所剩无几。
她忍不住问道:“小姐,值得么?”
青州的百姓并不知晓,明和药铺做出?何?种牺牲。而今晨那几车半夏大摇大摆地放在府库前?。坊间早就?传开了,说悬镜阁乐善好施,乃大雍良心。
容栀笑笑,并不计较这些。活了两世,许多事情她都已经想通。
“如果没有人,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说道。前?世兵荒马乱时,世家并不比普通百姓舒坦许多。他们更是日夜惊恐,担忧在睡梦中被暴动的百姓杀掉。
近来事务繁杂,她又需时时出?入军营。是以,秦惊墨给她拨了间小帐。就?设在军营最后首,离前?营有段距离,还派重兵把?守,倒是鲜少被人打扰。
她将许多公文?都从太守府搬到了军营。太守府便空置出?来,看放重症的老幼妇孺。
营帐离后勤营不远。算起来,从谢怀泽醒过来,她似乎还未去探看过。容栀略一思忖,起身道:
“走,去瞧瞧谢郎。”
刚走出?营帐,把?守处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群军士正与?护卫她的军士争执得面?红耳赤。
麦冬下意识皱眉道:“怎么闹到这来了?”
容栀也蹙了眉,似乎军心比她预估的更加动荡局势愈发?棘手了。
麦冬不悦地护到了她身侧:“小姐,别管他们,料他们也不敢冲撞您。”
容栀有片刻动摇,却终究还是稳步走了过去。
那些军士见她过来,情绪愈发?激动,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若不是被守卫架住,就?要?冲上前?。
“殿下人呢?是不是丢下我们跑了?”他质问道:“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还在疫病里受苦,药材却不够,他身为统领,却偷偷跑掉了么!”
大汉的声音带着愤怒与绝望,在寂静的军营中格外?刺耳。
谢沉舟是瞒着众人离开的青州,然?而他多日未现身,这些军士也不是傻子。
容栀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殿下自有安排。他从未抛下过你们任何?人。此刻他也在为解困局奔波。至于药材,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并非坐视不管。”
另一个年轻些的军士眼眶泛红,大声道:“想办法?都到什么时候了,我们的家人等不了!悬镜阁送来了药材,却都进了府库,我们的妻儿连药渣都见不着!”
周围的军士纷纷附和,情绪愈发?激动,场面?几近混乱。
容栀心中一沉如今局面?,她不愿管也不得不管。若不能安抚住这些军士,等不到谢沉舟回来,整个青州又会?重新四分?五裂。
她提高声音道:“各位,稍安勿躁!悬镜阁送来的药材,是有调配计划的。军中的药材,优先保障重症患者,这是为了救下更多的性命。至于?民间,明和药铺也一直在努力,我这些日子调配药方、收集药材,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用上药。”
那魁梧大汉却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在敷衍?我们知晓你菩萨心肠,但若殿下冷硬……” 话音未落,刀剑之声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秦惊墨持剑赶到,身后跟着一队精锐士兵。
他脸色阴沉:“你们在干什么?想哗变吗?”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些军士,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竟一时无人敢出?声。
容栀看向秦惊墨,微微点头,示意他自?己无事。而后她绷着一张脸,嗓音冷得似乎不带半分?情绪。
“没有人愿意染病,所有人都想活。药材只有那么多,调度需要?时间。我们跑死了多少匹马,耗费多少人,诸位将士又是否知晓?吵闹若是可?以解决问题,那容某希望全青州都乱作一片。然?而不能。我们四分?五裂,内斗不休。这就?是你们所想要?的?与?其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到自?己的营帐,努力训练,为自?己的妻儿也为殿下,拼死守住青州。”
她的一番话看似冷硬,实则却是剖析了利弊。
秦惊墨冷哼一声,沉沉道:“容小娘子所言极是!就?连她都明白的道理,你们还想不通?现在疫病当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若自?乱阵脚,就?正中敌人的下怀。”
那些军士们听了两人的话,相互对视,神色有所松动。魁梧大汉沉默片刻,已经不似方才急迫,只担忧道:“将军,对不住。我们自?愿受罚。但我实在想问,殿下究竟身在何?处?为什么数日不见。”
秦惊墨一噎。总不能如实相告,说殿下去劫镇南侯罢。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敷衍过去时,斥候突然?飞奔而至。
“报,殿下已到。”
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谢沉舟。
几日不见,他风尘仆仆,衣衫上血迹斑斑,却难掩周身的凌厉气势。
军士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喊:“殿下!是殿下回来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他们,此刻眼中满是激动与?愧疚。
那魁梧大汉眼眶瞬间红了,几步上前?,单膝跪地:“殿下,我们错怪您了!还请您责罚!” 周围的军士们也纷纷效仿,跪地请罪。
秦惊墨不说是喜出?望外?,悬着的一颗心也终是安定下来。他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上前?道:“殿下,某险些辜负殿下所托,还请殿下先责罚某罢。”
谢沉舟挑眉,拍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喜怒难辨道:“你无罪。”
“倒是你们……”他转了个身,披风卷起阵尘,眸光幽深地瞧着来容栀营帐前?闹事的那些军士。
军士们自?知理亏,头埋得更低,只祈求他不要?罚得太狠。
他面?色没由?来的冷峻,指尖敲了刀柄两下,而后缓缓开口?道:“若是没有容小娘子,你们,全都得死。欺软怕硬,辜负别人的救命之恩。你们,枉为青州战士。”
他周身气场强大而摄人,教人没由?来的胆寒。众军士都不再敢言。
谢沉舟眸光一一扫过,威压感十足:“好啊,不是要?回家陪妻儿么?从今天起,开除军籍,后代永世不得参军。拿着你们的药材,滚。”
军营哗变是砍头的大罪。如今谢沉舟已经格外?开恩,那些军士哪里还敢反抗,只连连磕头道谢,而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全程,容栀都未发?一言。或者说从谢沉舟到来的那一刻,她眼底就?像凝结了层冰霜,整个人都冷沉下去。
她淡淡朝秦惊墨点头,全然?只当谢沉舟不存在,领着麦冬就?要?走。
手腕上突然?一暖。虎口?处的粗粝摩擦而过,她心底微微刺痛。
她却并未转身,只漠然?盯着前?方道:“放开。”
拉着她的那只手应声而松。谢沉舟什么也没说,也不勉强她,就?任由?她越走越远。
秦惊墨不解:“殿下,您不该放嫂嫂就?这样走。”明明都拉住人了,为何?又要?松手?
“嫂嫂?”谢沉舟舌尖抵着上颚,闷声笑了笑。
他怎会?舍得放她走。
……
谢沉舟办完手头公务过来时,谢怀泽正坐在容栀的营帐内,面?上虽然?恹恹,却比之前?昏迷时红润许多。
见到来人,谢怀泽浑身一震,而后急忙道:“阿醉……”意识到如今他这么叫不合礼数,又改了口?:“殿下。”
谢沉舟点了点下巴,斜倚着帐口?。稀碎的暖光打在他身上,抻着他眉眼里不拘的傲气。
营帐狭小,只支着一撑简易床榻。因而椅凳也只有两张。除开容栀常坐的,就?是谢怀泽身下这张。
谢怀泽霎时间坐立不安。他一个罪臣,堂而皇之坐着,而谢沉舟却站着。
他有些惶恐地站起身:“要?不您……”还未说完,谢沉舟一记眼刀凉凉扫来,他立时噤声。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会?动你。”谢沉舟说道。他眼底深邃阴冷,唇角明明有笑意,却是冷的。
谢怀泽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他想问问,这些年谢沉舟过的怎么样,却最终没问出?口?。
他没资格问。谢怀泽苦涩地弯了弯唇。
“谢郎,喝!!”麦冬端了汤药进来,却险些被杵在那的谢沉舟吓了一跳。
容栀神色淡淡,视线自?他面?色轻扫一眼便收了回去。只径直朝谢怀泽走去。
虽没笑意,她嗓音却温和:“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些?”
谢怀泽挤出?个笑,腼腆又矜持,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谢谢你,还为我这种罪人费心。”
容栀道:“你是病人,我自?然?要?尽力医治。”
说罢,她监督着谢怀泽将汤药饮尽,又拿出?脉枕,招了招手:“过来,许多日没为你诊脉了。”
诊脉?谢沉舟微垂下眼睫。衮带上那枚碧青玉佩晃动,恰如她清润淡漠的双眸。
谢怀泽将将伸出?手去,还未靠在脉枕上,突然?觉得身侧发?凉。
无法忽视那人飘来的凌厉的眼神,谢怀泽嗫嚅道:“要?不,还是换个医官帮我……”
容栀抬眸,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你是首例,当然?由?我看顾。”
说罢,她又见他踌躇不定,催促道:“快些,我很忙。”
谢怀泽无奈,只得照做。他的手臂比从前?消瘦很多,搭在脉枕上,血管清晰可?见。
容栀垫上丝帕就?欲诊脉。
“咳咳。”
谢沉舟忽然?清了清嗓子,在静谧的室内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