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宣晗吃了口茶,又说起一件事来,“阿娘,前几日夫子讲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夫子尚未解释就下学了,连着几日夫子身子不适又没上课,同窗们怎么解释这句话的都有。其中有种说法就是‘女子是不可理喻的’,为何不可理喻?是因为女子不像男子一样读书习道理,可我注意了一下,京城附近都只有男子入学,为什么女子不能入学?”
“因为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呀,大多数人认为女子太过聪明不好。”
“为何?我觉得阿娘很聪明,这很好呀,我不喜欢笨的女子。”
苏瑜轻点宣晗的眉头,“小小年纪,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宣晗揉揉眉心,很认真的说,“阿娘,我的同桌骆彬说他的姐姐可想上学堂了,可是家里的银子都紧着他读凌云书院了,还让他姐姐做绣活儿挣钱给他赚束修,他同情姐姐教她读书写字,被他阿爹发现了,姐姐挨了好几回打呢,真可怜。”
那骆彬同怜他姐姐,此时的宣晗说起此事,也是满副怜悯。
同样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若身在北国,又有良好的环境,何苦沦浇到大唐为质?处处受限不说,还得时刻提防着北国刺客来取性命。上一世他回到了北国,之后她的事情她不知情,但此时,她想满足他内心的渴望,为他的怜悯付出行动。
“阿晗是个充满善心的好孩子,这样可好,阿娘愿意出资教一所女子学堂,让京城那些读不起书又愿意读书的女子都到学堂去读书识字可好?”
宣晗眼睛一亮,“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骆彬。”
“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办学堂哪儿有那么容易?”袁嬷嬷打外头进来,身后跟着采玉,采玉手里端着一盘冰镇雕花雪梨,瞧着很是消暑热。
“且不说位置难选,就是夫子也不容易找见。”
宣晗脸色微变,苏瑜拉着他的手说,“是嬷嬷想得太难了,事在人为,这是有利民情的好事,而且我倒是知道京城有几个极有学问的夫人,届时找人去诚心说说,或许她们愿意屈就呢。”
宣晗闻声,笑了。
袁嬷嬷也只能无奈的叹笑,“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若这女子学堂真能办起来,也算是件大功德。”
正说着,蝶依迈过门槛,朝着苏瑜曲了曲膝,“启禀王妃,府外有客求见。”
来了?真是沉不住气呢,苏瑜抬手理了理宣晗额头的发,“去请进来吧。”
第289章 无所不能的真相
孙妨携裙迈过摄政王府高高的门槛,王府里的雕梁花栋,亭台楼阁看得她晃花眼,处处飞檐拢翠,繁花似锦,原以为长公主府够阔够气派,竟也是比不上这摄政王府的。
说不羡慕苏瑜是假的,只是她的命运已经定数,她也认命。今日前来,她就是想让自己内心的疑惑得到解释,她已经受了够多的苦,她不想抱个这个疑问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穿过一个垂花门,那个垂花门上真的垂着紫色的花,不具名,却搭着门洞开得极为灿烂。引路的女使将她引至一个偏厅,她见着厅里各色名贵字画,矮柜上那两只一模一样的鲤鱼打挺花瓶,那鲤鱼似乎真能摆动尾巴溅出水花儿似的。
女使奉上茶,孙妨端起嗅了一嗅,饶是她并不懂茶,这茶香味儿也知道是极难得的。
须臾,有人将厅侧的彩珠垂帘撩开,就见着苏瑜绾着流云髻,髻上斜着一枝桃花流疏钗,双耳坠着银丝珍珠耳坠,平肩若素,一袭绣有石榴花绽的齐胸襦裙随着她的移动,裙裾下的圆润秀鞋若隐若现。
明明昨日才见着的人,今日仿佛就换了副模样。她唇角弯着淡笑,看似无害,却叫孙妨看出了无尽的攻击性,让人莫名胆寒。又想她怵什么?今日她是来讨说法的,可不是来叙劳什子姐妹情的。
苏瑜往外多看了一眼,这才又将视线落在孙妨身上,她已作妇人打扮,身上那般喜气的衣裳彰显着她的新妇身份。“就你一个人来的?”
孙妨搁下茶碗,没好气的看着苏瑜,“你不问问我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来巴结我的吧。”苏瑜坐下,随口揶揄了一句,见着孙妨气红了眼,又道:“我还以为你会忍到三日后回门再寻我理论,罢了,你今日会来也算在我意料之中。”
她知道她会找上门?此时孙妨业已不再惊讶,出了昨夜那样的事,她几乎就已相信苏瑜无所不能了,“你知道我为着什么事来找你就好,你给我说清楚,当初我被屠大郎玷污是不是你设的局?”
“你凭什么这么说?可是你阿娘身边的颜妈妈缠着袁嬷嬷,没让她跟我一同出门给外祖母买擂茶,也是你们在马车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害我晕迷,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局是我设下的?”
如今苏瑜说的话孙妨半个字都不信,“事到如今,你再瞒着我有什么意思?”
女使给苏瑜上了碗茶,苏瑜浅尝一口,绣有石榴花的袖口柔顺的垂在膝上,“的确没意思,就准你们设计害我,就不准我看穿反过来将一军么?”
“这么说你早知道我阿娘要害你失掉名节,而你将计就计拉我下水,你没让屠大郎真的玷污我,却也不告诉我真相,让我一直生活在他人的异样眼光中。”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口听苏瑜承认又是一回事。此时孙妨恼恨得眼中似燃着火,恨不得将苏瑜烧成灰烬。
苏瑜倒是挺佩服孙妨的胆子的,敢一个人跑到她面前来对恃。至于她眼中的那些愤怒,她全然无视,“你应该清楚,凡事都有因果,都有代价,你与其跑来质怪于我,怎的不想想当初要是你和你阿娘不生那样的坏心思,你又岂会遭那一通罪?也不怕告诉你,当初我是很想真让屠大郎将你玷污,可是一想到外祖母年事已高,又是真心待我,你毕竟是她的嫡亲孙女儿,这才在紧要关头收拾了屠大郎免了你真被他玷污了去。”
孙妨猛地将茶碗摔到地上,起身指着苏瑜怒道:“你还想让我感谢你不成?”
苏瑜摇了摇头,目色清冷的看着她,“你怨我也好,谢我也罢,我都不在乎。如今我倒是想问一句,你今日跑来王府找我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夜发现自己还是完壁,晨起就后悔了?”
摄政王府的位置不难找,可从江家院子到这里来,她还是走了很久的路。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还真后悔了?我还以为你与那江家公子有多么情比金坚呢。”看着孙妨的眼睛有几瞬的闪烁,苏瑜心下为那江公子默哀。“现在怎么办?原本是有机会嫁进王候之家的,如今沦落到小门小户里去了,是不是不甘心?”
“你少在这里刺激我,我与寅哥哥的事用不着你插嘴,而且我们之间你根本不懂。苏瑜,我和阿娘都小看你了,你的蛇蝎心肠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了的。”心里有股力量一直支持着她,她并不讨厌江寅,也在江寅那里找到了她最想要的清静和幸福,如今在苏瑜这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从前种种,不论她想什么,都该死心了。
苏瑜听了这话,将心里的默哀给收了回去,孙妨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她还是拎得清的,今日来寻她,不过是想得个答案,顺带骂她几句出出气罢。
“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但你和你阿娘若不逼我,我也不会成个坏人。”苏瑜且说且站起身,“我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因果,有代价,在动不该动的心思时,就该想着一旦失败,自己该承受什么。”
这话让孙妨无言以对,毕竟当初的确是她们母女想害苏瑜来着。
“回去吧,你这样冒冒然跑来,我那表妹夫说不定正等得心急如焚。”
苏瑜转身走了,那彩珠帘子再次被打起,孙妨忿忿几声,也只得转身离去。
袁嬷嬷从廊下迎上来,见着苏瑜脸上微笑不浅,好奇的言道:“妨姑娘来干什么?姑娘怎么不留人用了午膳再走?”她想着始终是表姊妹,是友好过是敌啊!
苏瑜站在一丛花架下,透过繁花间隙抬头,阳光不是很强烈,但很热人,“时候是不早了,你去安排辆马车,将人送回去吧。”
袁嬷嬷稀里糊涂的应下,曲了曲膝转身去安排马车。
孙妨站在王府门口,同样抬头看着天空,不是很强烈的阳光晒在她面上,温热温热的,光线似能照进她的内心。
从今日开始,她就是江家的媳妇,她要和寅哥哥好好过光景,能是完壁之身给寅哥哥,她很庆幸。同样的,她不会恨苏瑜,但也绝不会原谅她。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自打孙妨离开,江寅就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没动过。
尤氏也忍不住唉声叹气,江芯过来叫了江寅好几回,都被尤氏给扯开。
江芯心中奇怪,但见阿娘和二哥哥脸色不霁,又不敢多问。
快到烧午饭的时间了,江习在厨房里冲着外头江寅的侧影,轻声问尤氏,“阿娘,你说二嫂嫂出去了,怎么二哥哥不去?二嫂嫂什么时候回来呀?咱们都在烧午饭了。”
尤氏没好气的瞪了眼江芯,“把灶孔里的火升起来,别多打听。”
江芯嘟着嘴转身往灶孔里添柴,“我只是觉得外头天气挺好的,可是二哥哥脸上却乌云密布。”
尤氏听着,又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目光扫到石案上盐罐里没盐了,偏头望了江芯一眼,“盐罐里没盐了,你去巷尾铺子里买包盐回来。”
“哦。”
江芯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出了院子。
江芯来到街上,刚从卖盐的铺子里买盐出来,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一看,竟是孙妨坐在一辆奢华的马车里,她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要怎么反应。
孙妨叫停马车,跳下来轻轻拍醒滞神的江芯,“妹妹,你来街上做什么?”
江芯回过神来,越过孙妨的肩膀,看着那辆马车转头离开,这才缓缓的回道:“阿娘说罐里没盐了,叫我出来买盐,二嫂嫂那辆马车好漂亮呀。”
王府的马车,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在升斗百姓眼中都是极难得的。孙妨岔开话题,“别提马车了,你二哥哥在家么?”
第290章 反常即为妖
提到二哥哥,江芯语气里充满疑问,“在呢,二嫂嫂,这一大上午你都去哪儿了?自打你出了院子,二哥哥就一直坐在院子里跟个二傻子似的,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阿娘还让我别去招惹他。”
江寅在院子里坐了一上午?孙妨心头内疚,是她考虑不周,那时一心想着为自己解惑,就那样突兀的离开,肯定让江寅产生很多误会的想法。
“那咱们走快些。”
大白天,江家的院门没关。姑嫂俩一进门,果真见着江寅坐在早上她坐的位置上神情恍然。孙妨心头一疼,这江寅,是真在乎她。
“二哥哥,二嫂嫂回来啦。”
随着江芯一喊,江寅煞时抬起头来,见着孙妨回来,立即冲过来,眼中是无法散尽的惶恐与忐忑,“你……你回来啦。”
“寅哥哥这话问得好笑,我是你江家的新妇,才成婚次日,我不回来难道要回娘家么?”孙妨嗔怪盯了一眼江寅。
江寅傻傻的笑着,并不生气。
江芯瞧着,笑道:“瞧瞧,先前还满脸乌雨密布,见着二嫂嫂立即就雨过天晴了,这不是真跟二傻子似的么。”
“芯丫头,盐买回来啦,要你在那里多嘴,快过来烧火。”万氏也一扫脸上的阴霾,笑道。
江寅则拉着孙妨回屋,一扣上门就紧紧将孙妨拥在怀里,孙妨觉得他浑身在抖。
良久,孙妨道:“寅哥哥,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江寅松了松双臂的力道,“阿妨,我多么害怕,害怕你不回来了。”
孙妨没说话,听着江寅继续说,“昨晚,我以为你后悔了。”
比起后悔,她更愤怒,苏瑜太可恨了,居然戏耍了她那么久。“寅哥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往后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我们都好好的好吗?”
孙妨的声音是带着憧憬的,终于让江寅不安的心定下。
孙妨苏瑜回门那日,孙府一团热闹。
孙妨很想告诉蒋氏,她并没有被屠大郎欺负,一切都是苏瑜的鬼计。
细思一番后还是决定作罢,她太了解她阿娘了,一旦知道真相,铁定又会大闹一场。而今她婚姻和顺,夫君待她如珠如宝,虽不是很富贵,但她的日子过得很轻松。
她不想再折腾了。
至于孙玉溶,周老太太怕她在席面上说出什么话惹到王爷,索性就让她在自己院里呆着不露脸。而苏瑜大概是知道原因的,既是周老太太这样安排,她也不必去拆穿,依礼将回门礼送了过去就是。
朝堂上关于吕家和相府的矛盾越来越白热化,皇帝对此案的定论迟迟没有下。
某一日吕家接到一个密报,吕大人激动不已,立即书了奏折上奏,没过几日,此案的定论下来了,皇帝朱笔亲挥,判了肖敏死罪。
肖相一夜之间鬓间银丝凭添,府中更是乱成一团,肖敏的阿娘明氏在得知这一消息,几度昏昏醒醒,肖美媛也是急得先去见了长公主,让她陪着进宫去求太后。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看着肖美媛一脸漂亮的脸蛋泪水涟涟,很是不忍,言道:“不是哀家不帮你,实在是你这哥哥素日里处事太混账。皇帝倒是有心偏颇,这才迟迟不肯定案,但那吕中信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十几分陈情书,那陈情书字字句句全是对你哥哥的控诉,说他欺行霸市,打男霸女,手里更是有好几条人命。先前依仗着你阿爹的官荫,苦主不敢申告,如今你哥哥打死的人是吕大人的亲哥哥,他可是个能与你阿爹抗衡的人,这陈情书才一封一封到了吕大人手里,又落到了皇帝手里。此案八方观注,皇帝只得秉公办理。”
“难道我哥哥真的没救了么?”肖美媛难过极了,“太后,我哥哥是肖家的希望,真要是让我阿爹阿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阿娘肯定受不住这个打击,她本来身子就不好,我真是担心……。”
肖美媛说不下去,她悲恸的情绪并未让太后有多感触。她与肖禀坤有过那么一段曾经,至此,仍觉得除了她以外,没人配站在肖禀坤身边。天知道肖禀坤与明氏成婚那日,她的内心是如何的受尽煎熬。可如今再看肖禀坤,肖敏要是死了,他肖家就断后了吧。
“阿媛,既然太后这样说,那肯定是无力回天了。”长公主挺着肚子来到肖美媛身边,语声轻柔劝慰。
肖美媛并不领情,只会觉得长公主并未尽心,可如今宣祈已成婚,她虽有信心但与宣祈的婚期却是未有着落,她还不敢得罪太后与长公主,只能有多可怜装多可怜,想搏得一丝同情。
“长公主,我……唔……。”
在肖敏案尘埃落定的三日后,沈重霖利用苏玫与肖相宠妾胡姨娘的关系,有机会到相府走了一朝。
也不知他与肖相密谈了些什么,相府突然一下子就平静了。
等到六月二十二孙学雍回京述职那日,皇帝说他居功甚伟,为表彰他的功绩,擢升为正三品史部右侍郎。
六月二十四日,肖敏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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