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在不远处,廖寒商正跟着他们。
瞧见她回头了,廖寒商缓步向她走来。
李万花走到他身侧来,挽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他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生战乱了。”
大陈和西洲,大概都可以喘一口气了。
而廖寒商拥着她的人,目光却看向那马车。
他看见马车帘子轻轻一掀,小皇帝的头从里面探出来了一瞬,与他对上目光之后,又猛地收了回去。
但收的太晚了。
廖寒商依旧看见了他眼底里闪着的寒光。
年幼的帝王在敌营之中度过了一个耻辱的新年,踩着累累白骨,伏低做小,获得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但他活下去之后,真的会继续做一个废物吗?
廖寒商不确定。
他只是抱住了李太后的腰肢,随后在她的面颊上吻了吻,后道:“剩下的三座城,收到手之后,你当真要跟他们回去,将我抛下么?”
他将自己说的可怜,但其中深意可见。
好不容易抢过来的人,他是不愿意还回去的。
李太后嗔怪的白了他一样,道:“这是要撕毁合约?”
“先人亦有此。”廖寒商语气淡淡道:“曹操借荆州,我借太后。”
本来他们就不会停战多久,只是短暂的和平而已,反正以后还是要打,不如现在就不给。
李太后没打算跟他辩解这个,只挽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道:“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只是我需要先回朝堂去处置一些朝政,若是你想我,我命人将你秘密接进长安,或者我以西下游玩之名离开长安皆可。”
她回了大陈之后,就会彻底跟廖寒商断掉关系吗?不可能的。
眼下两边人都打的头破血流,他们都需要后退一步,换来短暂的和平。
李万花可以在大陈与廖寒商之间游走,汲取双方的能量,利用他们的冲突,壮大她自己。
而李万花想让这份和平持久的延续下去的话,就必须回到朝堂,去重掌朝政。
——
这一日,永昌帝回朝。
长安城为此大庆三日,三日后,永昌帝筹备事宜,去让永安接太后回。
第82章 今夜大宴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
“只有我去接吗?”金銮殿中,永安倚在矮榻上、撑着下颌,看着坐在案后的永昌帝问:“你不去?”
当时正是二月底,永昌帝正在案后看近日的朝政,听到姐姐的声音响起,又缓缓抬起眼眸,去看矮榻上面的姐姐。
二月风寒料峭,金銮殿中地龙不歇,因为地龙烧的太旺,所以窗户还是开着的,偶尔会有些许冷风卷进宫殿中,又被屏风挡下。
他的姐姐姿态懒散的趴靠在临窗矮榻上的矮案上,一只手撑着下颌,脸颊上的肉被挤出来些许,另一只手放在案上,手指上戴了一只玛瑙石的嵌金戒指,格子窗户外面的光影照进来,将玛瑙石照出耀光。
姐姐一动,那方格的光影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姐姐徽墨一样的发丝、牛乳一样的肌理上流过,将姐姐的唇瓣照出红润润的泠光,那张红唇一张一合,便吐出来一句:“应是我们一起去接母后回来。”
提起来母后,永安的眼底里浮现出思念,她慢慢坐直身子,在桌上美滋滋的伸了个懒腰,道:“母后一定很想我啦。”
她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母后了,以至于现在一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心里雀跃极了。
这段时间的疲累终于找到了松懈的地方,她终于,终于能歇一歇了。
之前母后不在,整个大陈风雨飘摇,永安一直害怕这祖宗的基业倒塌在她的手里,但只要一想到母后即将回来,她混乱的心思便骤然放缓。
什么都不用怕了,只要母后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母后,母后,这俩字永安讲的理所应当,但是落到永昌帝的耳朵里,就显得没那么好听了。
昔日里他受困大别山、发高热在床榻上那一日,隔着一道纱帐,他听见母后与逆贼的真情剖白。
母后说,她从来不曾真的爱过先帝。
母后说,如果不是为了权势,不会生下他。
母后还说,永安长公主——
那些记忆涌上心头,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一起在他骨头中缠绕,他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冬日里。
冰冷阴寒的刺痛绕着他的身体盘旋,不断渗入他的身体,刺着他的心脏,他想,接回来太后,他真的有好日子过吗?
以前看不分明的事情,在这一次大别山之行、洛阳之行中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母后与他从不是一条心的人,如果真的将母后接回来,以后真的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他的长姐是什么身份其实不重要,因为长姐不会抢走他的皇位,但是母后在外面的旧情人却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他们的和平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双方都打不动了而已,等彼此缓过劲儿来,这仗还是要继续打。
他真的要去接回一个与他不是一条心的太后回来吗?
“阿弟?”永安没得到回应,拔高了嗓门儿喊他。
坐在案后的永昌帝快速收回目光,缓了缓胸腔里急促的心跳,死死的看着他面前的公文,片刻后,轻声道:“朕...这些时日身在敌营,身子骨伤损了些,难以舟车劳顿,此次和谈彻底结束,定然是需要往来应酬,是要办大宴的,这一日,还是姐姐去接吧。”
永安略惊,从矮榻上走过来,细细的盯着永昌帝来看,甚至还上手去掰他的脸,像是幼时侯一样,捏着他的脸揉揉抬抬。
“伤到了哪里啊?”永安边揉边问。
永安自小就这么揉他。
他比她小,从小就是她的玩具,在他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被永安捏过屁股揉过小脚,所以哪怕他已经是皇帝了,但在永安眼里还是个小宝宝,所以现下过来揉捏他干的是轻车熟路。
她的宝贝弟弟伤到了哪里?
永昌帝被她捏的脊背一僵。
永安比他高,他又是坐着,永安揉捏他的时候,永昌帝抬头看他的姐姐。
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姐姐,就这样低头看着他,一双狐眼中带着并不掩盖的关切。
姐姐是很好的,姐姐没有害过他,姐姐只是自己没脑子,喜欢美人儿,爱金银,爱奢靡而已,这在皇家中,不过是最小的毛病罢了。
可永昌帝看到那双和太后如出一辙的狐狸眼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难以压抑的耻辱感直奔心头。
永安什么都好,唯独,不是他的亲姐姐。
他的父亲是已逝的先帝,是真龙天子,而不是一个屠戮大陈的逆贼,他在洛阳城苟且偷生的每一日,他都记得。
他不允许自己向敌人低头,他身上的屈辱,只有血才能洗刷干净。
永昌帝垂下眼睫,低声道:“没什么大伤,只是掏空了根基,不愿意再走动,只想好好歇一歇罢了,劳请姐姐去替朕,将太后接回来。”
“这是应当。”永安道。
弟弟走不动了,那就姐姐去走,她跟永昌帝乃是亲姐弟,何须在乎这些。
而这时候,案后的永昌帝突然拍了拍手,金銮殿门外便有人高托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个含苞待放的莲花样的碗莲。
永昌帝道:“此物乃是之前控鹤监从北奉那头搜寻而来的宝物,姐姐可还记得?”
永安细细看来,记起来了。
这是个小机关玩意儿。
北奉有能工巧匠,用木头做了莲花,莲花大概有一人头大小,平日里瞧着是合上的,但是其下有个枢纽开关,只需要在底下轻轻一拨弄,莲花便会开放。
永昌帝亲手接过这莲花,当着永安的面儿扭动下方的开关,莲花缓缓开放,里面露出来三颗城印。
永昌帝看着他的姐姐,语调平和道:“最后三颗城印,姐姐替我交由廖将军吧,九城交接就此结束,大陈以后便和平了。”
永安不疑有他,这事儿她之前就干过呀,她第一次是交接了三颗城印,换了一批老臣回来,第二次是交接了三颗城印,换了她的弟弟回来,第三次,也应当交接三颗城印,去换太后回来。
就是搞了点新花样儿。
“当日是要办宴的。”永昌帝冲她笑了笑:“热闹。”
永安自然点头:“好,瞧着也体面。”
她答应的快,似乎这时候不管永昌帝说什么她都会答应,而永昌帝却并不再言语了,只静静地看着他的姐姐。
姐姐浑然未觉,依旧在说最近的事情。
“我那好姐妹,我给她官,但她不肯往上挪,你回头记得提拔提拔她,她随军一趟,很不容易。”
“对了,还有我的那个谁——”姐姐的声音难得的多了几分扭捏,她说:“小侯爷啦,这次战争结束,小侯爷准备走了,你回头能不能多帮我留他两日?我想等母后回来替我赐婚。”
这些时候,永安跟小侯爷互相都瞧对了眼,只是奈何沈时行一直在中间杵着,永安连偷偷跟人说两句话的时间都得挤出来,根本没办法将生米煮成熟饭,只能这么一直忍着。
提到沈时行,永安又叹了口气。
“赐婚也不能赐一个啦,我得同时赐两个,我还有个红颜知己,一直留在府中,他性子虽然爱拈酸吃醋,但人却是极好的,我十分喜爱。”
“不过像是小侯爷这样的,定然是要做正夫的,之前他对我帮助甚多,我不能委屈了他——”
永昌帝将手中的莲花机关放下的时候,就瞧见姐姐一直在不断的说话。
姐姐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话来说,她的脑子里只能装下男人与姐妹,所以显得格外快乐,朝堂与计谋,永远都进不了她的眼睛。
没得到弟弟的回应,永安回头看他。
在姐姐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垂下了眼睫,手忙脚乱的抓过了一旁的笔,笔锋在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沉重的墨痕,他听见他自己说:“待姐姐这次回来,朕替姐姐赐婚。”
永安又犯愁了,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问:“你说小侯爷会不会怪我同时封两个?”
人家寻常王爷娶妻都是娶一个的,若是娶侧妃,也得是隔一段时间找个小轿子抬进门来,没有同时一天娶进门的道理。
小侯爷可否会觉得自己受了轻怠?
说话间,永安去看永昌帝。
永昌帝正在低头写手上的东西,察觉到永安的视线,他慢慢抬起头来,对着永安道:“能跟长公主在一起,是他的福分,他不会不愿意的。”
他一直都这么哄永安,从小就哄,自然知道说什么能让永安高兴。
他只需要轻飘飘说上两句话,就能让他的姐姐毫不怀疑的,奔向他设定好的方向。
这是血脉的力量,因为谁都不会想到,至亲会背叛他们。
就像是以前,永昌帝想不到他的母亲在算他的斤两,所以现在,永安也想不到永昌帝在算她的斤两。
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
但在永安的眼中,依旧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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