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03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没,没有。绝无二心。”那人踟蹰道,“听闻,此次少林盛宴一是为庆佛诞,二则是为妖乱中封印有所松动的地牢固封。前掌门从前在地牢上落下金笔一画,固封需要全力一击,并非易事,若是掌门伤体未复,令其他

  掌门替代也可。”

  遥想当年,前掌门在地牢上第一个落笔,她为自谦,落笔的位置并不高悬,恰恰好落在其中,只是后方四个宗门掌教再落笔,无一人当真敢将笔迹落至她的头上。

  徐行心道,老贼秃好心机,以少林那般秉性,明面上极少判杀,地牢入住之人定然不少,早不固封晚不固封,待她刚醒就来这套,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一探各掌教的深浅?

  该说的也都说了。一场玄谈会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徐行踏出议事殿时天已黑透,凉风徐徐,铁童子顶着灯笼出游,自至高之顶往下望去,叠叠山路间群灯游曳,却只照亮无人的丰草长林,不知何处而来的虫鸣声中,竟莫名有一种凄清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身后脚步渐近,与她并肩。

  徐行待师姐站定,忽的脑子一抽,冷不丁地拿肩头顶了她一个趔趄。

  亭画站稳了,一巴掌好不客气盖她头上,怒道:“发什么癫?!”

  徐行舒服了。

  两人默默蹲着看山下铁童子夜游,半晌,亭画拧着眉道:“我还是不太放心。”

  “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徐行歪头道,“都三万大军随行了,你还怕什么?”

  亭画一开始没明白此话何意,后来才发现徐行这“三万大军”指的是她自己,顿时被这厚颜震得不知说什么好:“……”

  徐行见她一脸无言,哈哈笑起来。亭画等她笑完,才缓缓道:“我是说黄时雨。”

  徐行道:“我明白。”

  “让他将绫春带入少林,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亭画缓缓道,“唯一的变数就在此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再信任他。”

  徐行顿了一顿,还是笑了笑,道:“……我明白。”

  ……

  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徐行某日忽的将脑袋自文书中一拔,发觉自己又许久没去修剑了。

  她每日的日常就是将野火四处乱丢,到殿内便找旮旯角扔,到榻旁便往地上躺,毫不在意风蚀雨打,前阵子还将剑丢在浴池里泡了足足大半天。别的剑修不说把爱剑视为眼珠子,也绝不会这样随意对待,可叹神通鉴才刚出生不久就得被迫坚强起来,现在俨然是一副从小就是大人的聪慧模样了。

  “你该带我去修一修了。”神通鉴抱怨道,“打一打油,磨一磨啊!拿这么风尘仆仆的一把剑出去,你都不觉得丢人吗?”

  徐行冷酷无情道:“这丢人那丢人,这辈子什么事都不要做,净丢人去算了。人活脱脱是一个孬种,配把神兵利刃就不丢人了?这段时日我一无出鞘二无染血,能让你怎样?把你丢小溪里洗洗算了,哪来那么多话。闭嘴。”

  她讲话是真的好不耐烦、好不客气、好不友善!神通鉴恨声道:“你徒弟每次带我去都亲手把我擦得干干净净!你就只会把我丢锅里煮!!”

  徐行会吃这套激将么?她无谓道:“哦。那你叫他带你去。”

  神通鉴叫嚣道:“你说的!!!”

  剑灵如人一般言出必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竟真把寻舟叫来了。

  徐行正在屋中画地图呢,忽的听闻门外传来极轻极缓的叩叩两声,便生出一种不祥预感,将笔一搁,门打开,果不其然,眼前一黑,险些被寻舟挡得看不见屋外的太阳了。

  “……”

  寻舟虽是被突然叫来,倒是十分孝顺,绝不空手,手上还端着一盅鲜粥,正煨得烫热,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徐行开盖一看,果真是熟悉的他远亲一家,又是鱼又是贝的又是虾的,齐齐死得惨状万分,香飘十里。

  距他上次下厨已许久了,寻舟技艺非但没有生疏,反倒更加精益,这要放在平日,徐行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却不由有些狐疑涌上。

  ……这海鲜粥就算再快也绝不止这么点时间,他早就开始准备了?

  寻舟见她不接,微笑道:“正打算要来探望师尊。”

  他进她静室也是轻车熟路了,自她身侧一蹭,便走了进去,将粥轻置在桌上,目光免不了掠过徐行正在画的路线图。她平日里鲜少拿笔,写得字不甚雅观,墨点乱甩,干脆用各宗的标志物来替代名称,东海的地界之上,画了一条八字形的奇鱼,竟生着很长的睫毛。

  说好看也不好看,说丑也不丑,真是很富新意的创作。

  寻舟顿了顿,自然道:“师尊,东海还要再往右一些,其实它离少林更近。”

  徐行道:“我好像没请你进来吧?”

  寻舟抬手,垂眼捻了捻指尖,很长的睫毛密密动了动,低声道:“烫。”

  徐行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方才自己不接粥,他的指尖一直触着盅底,虽说看起来既没泛红也没发肿,但应该是真的烫到了。他既然要这么说,那她还能说什么?

  自那日后,徐行再未与他独处。这也称不上什么避嫌,甚至称不上反常,自徐行搬出碧涛峰后,她与寻舟能够独处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有时连着两三日都看不见他也不稀奇。但这不稀奇,是不来也不稀奇,来了也不稀奇,如今可是大不一样了,寻舟站在她身侧,她就不由自主地疑虑这逆徒会不会偷偷喝她杯子,真是万分作孽。

  徐行道:“做这么一大碗,肯定剩下不少。”

  寻舟随口道:“不会剩下的。”

  “……”

  徐行忽的想起他从小就有舔人碗底的优良习惯,霎时好像九天玄雷劈到头上。忆起自己路过小厨房看他蹲在那吭吭哧哧吃自己剩饭的场景,她一向做事无悔的人,都免不了有些后悔——若早在那时就出言制止,现在又何苦?!

  “我一没病二没伤,怎么想着要来探望我了。”徐行将粥往旁边一推,拿笔蘸了蘸墨,又画起来,想到什么,道,“你最近没怎么出门,难道是有哪里不舒服?”

  寻舟俯身扶起她的袖口,免得被墨迹沾到,两指轻靠在她腕间,听闻此语,极好脾气地笑了笑:“师尊,我这几日常常在山下,也并非没怎么出门,只是师尊忙着别事,没看到我罢了。”

  徐

  行几日见不着他不错,他可是日日夜夜都看得见徐行啊。

  看徐行的笔画,她是在猜测白族禁地位置可能在何处,笔下已圈出了好几处可疑的地点。

  徐行才假关心完下一句便被拆穿,仍是面不改色,笃定道:“但你的身体肯定有哪里不舒服了。”

  寻舟道:“是。”

  徐行关切道:“哪不舒服?若是不太方便的就别和我说了。”

  神通鉴都听不下去了,道:“你为人师表的怎么说出这种话!!”

  两人都忽略它,寻舟摇头道:“不严重,只是有些头昏脑胀、神思不属,应是受潮汐影响罢了。”

  徐行拿指尖在他额上按了按,触手炽热,寻舟平日里体温比常人还低,这热度确实不同往常了,她收手,挺平静地道:“那待这段时日过了,就会恢复了么。”

  “说不准。”寻舟盯着她侧脸,道,“可能会好,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几岁的鱼就在那一辈子一辈子了?徐行自己活了这二十来年,还觉得没活出什么滋味呢,她的一生眼见的这么短,都不敢随口说什么一辈子,何论鲛人这漫长到只能不断遗忘的岁月。

  寻舟见徐行神情,便知她又全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如此。他半阖着眼,异瞳黯光一瞬流转,又不经意道:“鲛人族使臣前来一事,我已知道了。师尊为何都不告知我?”

  “没必要让你添堵了吧。”徐行专心在鸿蒙山脉和昆仑之间的冰湖边缘再下一笔,她对这种决定去留的大事一副不以为意之态,倒好像真把寻舟当成了属于自己的什么小物件,替他做决定是天经地义不值一提的事,“你难道还想回去?”

  寻舟道:“师尊若想我去,我会去的。”

  徐行心知他就是想听自己说“我不想你回去”,并不接招,低头画道:“你若是想去,那你就去。”

  寻舟道:“师尊情愿放我走吗?”

  “……”徐行默了默,转脸,死鱼眼道,“你拐弯抹角的累不累?”

  寻舟不解道:“师尊,什么拐弯抹角,徒儿不懂。”

  “我早就说过,不会抛下你,你要是真心不愿,我又怎么可能会勉强于你?”徐行干脆利落道,“承诺过的事,我不会失信,别总是问这些早就知道的问题,你是鱼不嫌口干,成日念经也不觉得累,你师傅我和你不一样,明白么?”

  寻舟笃定道:“师尊当面撒谎了。”

  好啊,敢面刺寡人,拖下去砍了!徐行皱眉道:“哪有?”

  寻舟自袖中摸出那把眼熟的小玉笛,道:“十五日前便允诺说要教我吹笛,看师尊这般,怕是把此事全然忘在脑后了吧。”

  徐行:“……”

  失策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人被当面拆穿,一般会有两种反应,一是羞惭,二是发怒,前者损耗自己心神,后者损耗他人心神,毫无疑问,徐行显然是后者。她神情不变,哼笑一声,道:“没忘,我请四长老来了。你师姑师叔也来,我们师门一同其乐融融,天伦之乐,不是很好?”

  寻舟道:“那徒儿要多备两支笛子了。”

  他口中说的“两支”,有可能只是代指“多”,亦有可能真的只是代指刚好两支。徐行先前刚说要让亭、黄二人也来,他若只备两把,那又想如何?这话中带有歧义,说不上错,要怎样理解都可,室间忽的一静,徐行将毛笔搁下,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她抬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寻舟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三支。”

  两字,将这明面上你来我往平静无波的素常氛围一瞬搅烂,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敲打,亦是仍含七分纵容的警告,寻舟微不可见地吞咽了两下,压下自指尖传来的微薄战栗,回视而轻轻道:“……徒儿知道了。”

第178章 开端你实在……该死啊!

  春间,佛诞日。

  少林间绿树成荫,莲花正盛。并无护法周旋迎客,僧人仍是自在念禅练功洒扫,只有门前一座迎宾僧雕毅然挺立,左手直立,右手紧握,代指“禅武双修”。徐行率人走过一道木桥,抬眼时,一点冰凉忽的熨在她眼皮上,这方寸之地竟下起了太阳雨,小雨淅淅沥沥,一阵方停,丝毫没有折损今日高挂的耀目炽阳。

  这座千年古刹间,红墙黄瓦皆饱经风霜,就是一些地界看上去有所破败,也并无他用的样子,少林依然没有拆除,而是谨慎地围绕着旧物再起新观。一开始这样也罢,长久而来,寺中就显得有些臃肿繁琐,只是山头够大,怎样都摆得下,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徐行颇具兴味地走了一阵,评价道:“总归比昆仑好。”

  想起上次二人尚未继任时前往昆仑的不愉经历,亭画很轻地皱了皱眉:“……”

  徐行的言下之意,就是“比起穹苍,还是差点”了。这非轻视,而是客观,管中窥豹,少林老屋不舍得拆,罪人不舍得杀,多久之前遗留下来的对立问题到如今没能壮士断腕解决也就罢了,反倒越演越烈——比起年年翻新修建、旧迹全无、一视同仁地将掌门当耗材的穹苍,那自然是差点了。

  身后伪装成执事的黄时雨琢磨道:“这道路设置成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很难跑吧。”

  “不算吧。也可以这么说,很容易将祸源囚在其中。”亭画见徐行越看越远、越站越高,在别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时先行把她扯下,低声道,“做什么?安分点!”

  “究竟是如何我不清楚。”徐行将看向众生钟的目光收回,先看火路,再看风势,而后,笃定地伸出三根手指,“再不改改这个布局,少说要被烧三次。”

  这地方实在太适合放火了。她都想好要从哪个所在点燃才让人救都不及,若是再摊上大半人不做事,运气好点说不定能一路烧到珈蓝宝殿。

  “……”亭画睨她道,“你又知道了?”

  徐行道:“内行的!”

  她与亭画一路说说笑笑,一个扫地僧终是忍不住好奇,抬眼朝她瞥来,徐行眼神不闪不避与他对上,亭画不知又冷言说了两句什么,她“哈”一声,弯眼同时,这视线也跟着一掠而过。

  曜光染奕面,人比风飒爽。果真人如其名,夭矫不群,即便徐行原不是在看他,这笑甚至不能分走一半,扫地僧仍是怔在原地,心如风过莲池,微微一荡。

  徐行却浑然不觉有谁在看她,她边走边几分纳闷道:“少林还当真都是光头。不过,是我的错觉么,我记得少林是只收面目规整貌有佛缘的门人,原来这‘佛缘’指的是长得好看?”

  字面上只是太过凶恶且歪瓜裂枣的不收,但自走进门开始,身着僧衣的守心僧一个比一个清隽,美僧俏和尚扎堆出现,连顶着光头都好看成这样,原先是怎样那更不必提了,徐行已经开始期待住持生得什么模样了。

  亭画不接她这茬,免得她起了兴致,等会要去少林的澡堂子里捞她,那才是真正穹苍风评被害。亭画低声道:“你的伤当真恢复了?”

  “骗你作甚。”徐行也低声道,“你都让第五峰的来来回回检查数十遍了,我说的你不信,她们说的你还不信吗?”

  徐行那截小指头早就长回来了。这许多日子不动刀剑,野火都快生锈了。她说完,瞥了眼众人,才发觉只有她一人佩剑,于是默默将剑往怀中一塞,心中嘀咕,怎都没人拦我?

  当然是没人敢拦她了。

  珈蓝宝殿之内,徐行与亭画相继入席,此时殿内已然坐满,穹苍与东道主少林共分主位,余下四宗两两分在侧位,无极、白玉在主位左右手边,昆仑、峨眉则在末位,想也知道,这位置排布肯定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至少不是拍守心僧的脑袋想出来的,来往之间,秩序井然,的确比上次昆仑访学要好到不知哪儿去了。

  既是佛诞日,殿内的僧众都好好身着洁净的金襕法衣。少林中,守心僧需得剃度,对另一派则没有必然的要求,不过,徐行一眼看去,也无甚必要用头发来分别两派了,这面上的神情也再明显不过了。

  和潜心清规的僧者两相对比,那群格格不入的僧人面目便显得愈发浮躁。他们坐在正中,将其余同门挡在其后,住持也未曾多言,想来供上降魔杵一事让破戒僧地位再高,隐隐有些风头压过主位了。

  六大宗的掌教皆已到场,对徐行来说,除了无极宗的掌教有些面熟——当初此人领人前来穹苍访学,被她一人连挑三个后脸臭得如同狗屎,其余几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其中唯一算得上年青的只有峨眉掌教,个个都镇定自若,神色淡然。